第2章
絕兒從屋裏師父留下的大樟木箱子裏取出了風水羅盤,桃木劍,黃符還有一些紅線等,都是幹他們這一行必備的家夥什,然後換上了一套體面沒有補丁的素色衣裳,加快腳步趕去了劉家村。
劉富手裏提着一只公雞,已經先一步和劉金水一起在村口等着她了。三人一彙合,一句話多餘的話也沒說,趕在中午之前去到了村尾旱地上的那座廟前。
絕兒看到那座廟的廟頂已經被掀,四周的圍牆也拆除了一半,一群拿着鋤頭鐵鍬的村民正圍在廟門口等着他們。
站在人群最外面的就是劉家村的村長劉老壽,手裏握着一支青銅旱煙鬥,佝偻着腰,頭發花白,見到絕兒他們來了,便往地上磕了磕煙鬥,中氣十足的咳嗽了一聲。他身後的村民一看到絕兒,便都低聲議論了起來。
“來了。”他點上一鬥煙,眯瞪着眼睛打量了絕兒一眼,又看了看劉富手裏提着的公雞,“事情都說清楚,都準備好了?”
“嗯,您老盡管放心,萬事有我在,先領我看看棺材吧。”絕兒幹起活來絕不含糊,收了人家的錢就得安人家的心,一刻也沒耽誤就跟着劉老壽踏進了只剩下殘垣斷壁的廟裏。而且跟陰宅相關的事宜一定要在正午之前處理完畢,否則午時的陽氣會灼傷屍骨,那是大忌諱。
“不相幹的人別進來,人多壞事。”絕兒看了一眼身後那些準備擠進來湊熱鬧的村民,無奈的搖了搖頭,廟裏的地上本來就已經橫七豎八的堆滿了破磚破瓦,連找個下腳的地方都難,那些村民還一擁而上的想往裏擠。
“你說奇不奇怪,咱們村這麽個地方,也沒聽祖上出過什麽達官貴人,沒想到挖出了這麽副好棺材。”
劉老壽擡腳踢開了腳下的幾塊磚,指了指地下露出了一截的青色棺椁,又擡頭看了眼這間廟,接着說道:“這廟裏也沒供哪尊菩薩,也不知道蓋來幹啥。”
“既然沒供菩薩,那你們怎麽知道這是間廟?”絕兒走到了劉老壽的身後,低頭一看,一眼就被雕刻在棺椁外面的圖紋奪去了所有的注意力,半晌回不過神。
“很稀罕吧,木頭埋在地下也不知道過了多少年,還能保存的這樣好,一點都沒腐。”劉老壽第一眼看到這副棺椁的時候也和絕兒一樣,一臉的驚詫。
說着他又往前走了幾步,往已經斷了一只腿的木桌上吹了口氣,吹開了積在桌上的厚厚一層灰,然後挪了挪上面盛滿了香灰的香爐和已經幹腐的水果供品,“有這些東西供在這裏,不是廟是啥?”
絕兒擡頭往劉老壽手邊的香爐上看了一眼,敷衍的點了點頭,就又将視線放回到了眼前的棺椁上。
早前她幫人遷過幾回墳,定過陰宅風水,跟棺材店也算有些來往,小時候師父就教她認過一些棺椁,也算識得不少棺椁的木料。
眼前的這副棺椁一看就是金絲楠木制的,那可是最上等的棺材木料,再加上雕刻在外栩栩如生象征着帝王皇權的龍紋圖案,這棺椁的主人豈止是達官貴人那麽簡單。
不過這些不需要她費神去想出個究竟,她此趟來只需解決眼前的問題,封好露出的陰邪,安住這棺椁主人的陰魂。好在劉家村的人還沒破棺,事情不算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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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兒從劉富手裏拿下了公雞,拔下了一撮雞毛握在了手裏,然後讓劉富取來一塊瓦片,殺雞放血。
劉老壽默默退到一旁,給絕兒騰出了位置,看着她取出了羅盤,托在手裏在廟裏繞了幾圈。
“這副棺材你們準備怎麽處理?是埋在原地還是遷出去?”絕兒看着羅盤上的指針問劉老壽。
“肯定不能埋在這裏啊,咱們還要蓋養豬場呢。”劉老壽抽了口煙,看了看站在廟外的村民,大夥表示贊同,紛紛點了點頭。
“行,那讓我給你們尋個好地方。”
她一邊說,一邊掐指算了算今天的日子是否适合遷墳,雖然不是什麽大吉的日子,但是也沒犯什麽沖煞,勉強可遷。緊接着她就攤開雙掌将羅盤平放在上面,将盤上的十字線與子午卯酉四個正方向對齊,以象征着北方的“子“字朝着自己,小步走動了起來。
她剛走幾步,羅盤正中的指針忽然朝着西面快速的閃轉了起來,就像是被什麽東西給驚到了,那正是棺椁的位置。
絕兒蹙眉回頭瞥了棺椁一眼,抿嘴深吸了口氣,在衆人的注視下走出了破廟,直到指針不再晃動,定定的指向東北角。
她擡頭一看,指針所指位置正好是這一處旱地上唯一長着茂密野草的地方,背後隔着十幾米便是一片樹林。
有樹有草,結合起來看,正是一個上位,要是把廟裏的棺椁遷過去應該沒什麽問題。
選好地方她就讓劉老壽叫人在廟裏擺案上香,給準備擡棺出去的四名壯漢的胳膊上系上了用來壓邪避兇的紅繩。
“記得從棺下鏟三鍬土帶過去。“絕兒對正在鏟地的村民囑咐道。本來應該是由棺椁主人的子孫做的事,可既然現在尋不出這副棺椁的來歷,也就不講究這個了。
棺椁被從地下挪了出來,四名壯漢四平八穩的擡着沉甸甸的棺椁,走向那片雜草後的樹林裏。
村民開始在樹前的空地上挖坑,而絕兒則從劉富那裏拿來了雞血、紅布,取出了黃符和桃木劍。從廟裏帶出的三鍬黃土被填進了新挖好的墳坑,棺椁在被放進去的時候有些小磕碰,不過好在有驚無險,沒出什麽大的纰漏,在最後的蓋土之前,便由絕兒施展起了本領。
這樣的場面劉家村的人還是第一回見,此時又突然刮起了北風,卷起的沙土和碎石幾乎讓絕兒睜不開眼,樹林裏的樹葉嘩嘩作響,一時間讓現場的氣氛莫名的詭異了起來。
村民們紛紛掩面,膽小的早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可絕兒心裏一點都不犯怵,這樣突如其來的氣象變化是遷陰宅時常有的事,俗話說得好,沒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更何況她現在可是在行善,生者要活,死者要的便是安息。
絕兒将雞血灑在紅布上,然後找來一塊大石頭将染了雞血的紅布壓在棺椁正中,并将棺椁四角貼上用朱筆畫過道令的黃符,做好這些之後便将手裏握着的雞毛快速往半空中一灑,緊接着比劃起桃木劍,閉上眼睛,口中念念有詞。
說來也是奇景,明明刮着北風,雞毛被抛灑向空中,絕兒口裏的道令一念,雞毛竟沒有被風卷走,而是筆直的落在了棺前,仿佛被什麽東西牽引着黏在了地上一樣,紋絲不動。緊接着從棺椁的縫隙裏忽然升起幾縷青煙,看得劉家村的人目瞪口呆,啧啧稱奇。
“這個神婆還真有兩下子。”劉富在劉金水耳邊嘟哝道。
“放鞭炮!”絕兒忽然睜眼,将桃木劍往棺椁上方劃了幾個大字。
劉金水連忙點燃了鞭炮,噼裏啪啦的炮仗聲瞬間掩蓋了樹林子裏被吹動的枝葉聲,在空曠的旱地上方不斷向遠處傳遞。
直到炮聲消散,絕兒才開口說道:“蓋土吧。”
這樣下來,這遷陰宅的活兒就算是完成了。之後絕兒又拿出了些黃符,分給了參與了拆廟和遷墳的村民,叮囑他們貼在門上和床頭,一月後才可摘下。其實前前後後一算,絕兒收的這一塊大洋絕對是物有所值,一點兒都不貴。
“這就弄完了?”劉老壽走到絕兒跟前問道。
“嗯,你們放心,我絕兒做事向來厚道,一個月之類如果劉家村參與拆廟的人遇到什麽麻煩,大可以來找我,絕對不再收你們一分錢。”絕兒自信的笑了笑,将拿出的吃飯家夥重新收拾起來,拍了拍手說:“不過應該沒那個可能。”
劉老壽“咯咯”的笑出了聲,眼角擠出一堆老褶子:“丫頭還真有些本事,趙算命的沒收錯徒。”
聽到師父的名字,絕兒免不得有些感傷。雖然她這回幫了劉家村的大忙,可他們看起來還是有些避諱她的身世,除了和她打了交道的劉富和劉金水,村民大多跟她保持着距離。
絕兒是個知情識趣的人,跟劉老壽他們囑咐了幾句之後,就獨自離開了。
不過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在經過剛剛下葬的那處新墳的時候,她發現新蓋的本應平整的黃土中間好像有些塌陷,像是地下有哪處镂空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