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Day 3.5
第18章 Day 3.5
◎荒野◎
路佳無力地斜靠在菲尼克斯的大腿上, 手裏艱難地拿着水壺，也顧不上他是不是喝過，反正事情都已經這樣了, 便沉默地就着繼續喝。
清澈溫熱的液體快速淌過發幹發癢的喉嚨, 她大口大口地吞咽，不适的咽喉因此被平息了一場即将發生的硝煙，路佳這才終于從悶熱窒息中逐漸緩了過來。
大概是見她好了一些，菲尼克斯将手穿過路佳的腿窩，在四處查看後，将身體仍舊發軟的路佳抱了起來，走到一塊巨大、與地面形成一個楔形凹陷的陰影下。
這塊地方地勢還算平坦, 又恰好有陰影遮擋, 是個再好不過的休憩處了。
菲尼克斯松開了抱着路佳的手，她忍不住擡起頭看他，但菲尼克斯卻似乎毫無察覺，背對路佳，一邊往回走一邊處理他們一路走下來的腳步與蹤跡。
路佳之前從上面往下看的時候，根本就沒有發現這裏還有一個平臺, 他們所處的位置，正好處在一個死角。
而谷底恰好位于科羅拉多河的拐角處, 即便有少量坐游船經過的游客恰好在此時此地擡起頭, 只要他們不站在邊緣處，很難有其他人會看到他們躲在這裏。
坐了一會兒之後, 坐在陰影處的路佳已經覺得好多了, 也因此, 她這才突然察覺到胸口微涼, 一低下頭邊看到了自己敞開的領口, 露出了內衣乳白色的布料邊緣和……
她猛得瞪大雙眼，立刻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并看向不遠處的菲尼克斯，恰好與處理完足跡的他猝不及防地四目相對。
菲尼克斯對于路佳此時的狀況顯得毫不在意，面無表情地走到她身邊坐下，高大的身軀一下子就占據了大半個領地，路佳直接被迫擠到了一邊。
他若無其事地拿起了被路佳放在地上的軍用水壺，盯着仍有些濕潤的瓶口看了一會兒，停頓了足足兩三秒的時間才仰頭喝了一口水，然後轉過頭看向了身旁的路佳。
路佳人有些虛弱，但她還是忍不住皺起眉頭，“你……”
話還沒有說出口，菲尼克斯打斷了她，“路，下次就不要再耍這樣的小聰明了，不然到最後受傷的只有你自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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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佳驚訝地瞪大雙眼，怔愣地看向他。
她張了張嘴，但最後硬是結結巴巴地否認道，“你在說什麽啊？我聽不懂。”
菲尼克斯朝她挑眉，也沒有表達質疑，而是轉過頭看向遠處的科羅拉多大峽谷。
路佳頓時感到很尴尬，也只好轉過頭一起欣賞風景，同時悄悄地将外套拉鏈一點一點不着痕跡地往上拉。
他們所處的地勢較低，遠遠望去，滿目的赤紅幾乎遮天蔽日，山石整齊嶙峋，明明是如此貧瘠，卻無處不充斥着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好像連心胸都寬廣了不少。
據說西峽的景色不如南峽，路佳不由得好奇真正的大峽谷國家公園的景色究竟是怎樣的壯闊偉岸。
菲尼克斯也沒有說話，與路佳一起欣賞着遠處的景色，同時舉起水壺又喝了一口水，“這裏确實是太陡峭了，下去可能會發生危險，我們今晚就在這裏休息吧，明天一早就立刻離開。”
路佳垂下眼眸，她此時并沒有拒絕的權力，只能輕輕地“嗯”了一生。
“已經這麽晚了，餓了吧，吃點東西。”
菲尼克斯擡手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時間，從包裏拿出了一個鷹嘴豆罐頭和金槍魚罐頭放在地上，然後起身在這塊坪地的周圍撿了一堆枯草和樹枝，用一旁的幾塊石頭圍在中間。
他從包裏拿出長條狀的火石，用配套的刮片刮去外面的一層深色的氧化鎂後在刮擦幾下，火石很快就迸發出細微的火星，幾下之後，最上面的枯草就着了。
熱量很快就扭曲了火焰上方的空氣，為這樣的高溫天氣火上澆油。
他熟門熟路的用樹枝戳了戳這堆迷你火堆，然後拿出軍用水壺頂部的蓋子，同時也是一個深口手柄杯——大約有五六百毫升，一般是用來取用生水加熱的。
将它反過來放置之後，菲尼克斯慢條斯理地将之前放在腿邊的兩個罐頭拉開，把裏面粘稠的東西倒了進去，然後又在裏面加了小半瓶水。
“……”
路佳原本的臉色就有些不大好，看到了菲尼克斯的操作之後先是被震撼，而後愈發感到腸胃不适。
“……你，是不是從來都不做飯？”
菲尼克斯的動作停頓，疑惑地看了她一眼，然後他順着路佳的目光看向深口手柄杯後才明白過來，皺眉解釋道，“罐頭的罐身太窄，沒有辦法架在石頭上，只能一起倒進去。”
見路佳還是面露嫌棄，他又補充了一句，強調。
“——我很擅長做三明治。”
路佳努力抿住嘴唇，好讓自己不要笑出聲來。
“好吧……好吧。”
但她最後還是沒忍住，畢竟路佳沒想到讓她感到害怕的菲尼克斯在這件事情上會表現得這麽好笑，前後的反差實在是太大了，便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下次帶你去嘗嘗中國美食，不是那種像左宗棠雞一樣的僞中國菜，我想你一定會感嘆過去幾十年都白活了。”
路佳一邊說，一邊面露遺憾。
只是話音剛落，她在意識到他們最多再過十天就要分道揚镳，路佳突然覺得自己實在是太心軟了。
他對自己做了這樣的事，怎麽說着說着就要和這個狗男人一起去吃中國菜了？
大概是看出路佳臉上懊惱的神色，菲尼克斯不置可否，似乎對此并不在意，他拿着杯子的手柄輕輕晃了晃裏面的東西，漫不經心地說道，“如果有機會的話，我會去嘗嘗的。”
“……”
天氣本就炎熱，杯蓋裏面粘稠的食物很快咕嘟咕嘟地冒着亮晶晶的魚眼泡，空氣中逐漸彌漫出鮮香的氣味。
菲尼克斯很快就見手柄杯移到一邊，往裏面又加了一些水後立刻起身踩滅了小火堆，然後又回到了路佳的身邊，将手裏的食物遞了過去。
路佳瞥了他一眼，最終還是沒說話，她很懷疑菲尼克斯甚至是那種會用濾網洗煮熟了的白米飯的人。
“這裏來來回回的直升機很多，火堆可能會引來這裏的管理者，得盡快滅掉。”
路佳做了幾次心裏建設才接過了這個手柄杯，但對于菲尼克斯就火堆的看法她還是表示了理解，畢竟現在真的很熱，沒有火堆反而更舒服。
她實在是太餓了，胃裏開始咕咕叫嚣，要不然路佳誓死都不會吃這個。
但手柄很燙，也沒有餐具，而顯然在這個鬼地方根本就沒有辦法找到餐具，路佳就只能就着杯子的邊緣仰頭吞咽。
裏面的食物散發着熱氣，路佳的舌尖一不小心被燙到，麻得失去了知覺，即便後面又晾了一會兒，依舊是吃得渾身冒汗。
或許是餓了，這玩意兒除了口感軟爛以外和調味過重以外竟不算太難吃，空蕩蕩胃部很快被滿足，路佳吃了七分飽，便将剩下的一半又遞還給了菲尼克斯。
菲尼克斯三兩口将剩下的食物解決，又簡單地用清水稀釋後喝下，将東西全部塞回登山包裏之後，時間也不過只有下午兩點多。
路佳第一次感到時間竟然如此漫長。
“要不……先把帳篷搭好，睡一覺？”
菲尼克斯搖了搖頭，“不行，帳篷太明顯，得等天黑。”
路佳聳聳肩，“好吧。”
“……”
再度沉默。
或許是食物下肚，血糖升高，也沒有其他人開口打破這樣的沉默，本就虛弱的路佳在這樣炎熱的天氣裏感到昏昏欲睡，身後的赤紅色岩石呈一個小于九十度的夾角，路佳只能佝偻着脊骨，很不舒服。
很快，早半睡半醒之間，路佳的身體斜着緩慢下滑，在短促地下墜後，恰如時宜地以一個舒适的姿勢枕在了一個略有些堅硬的溫暖“平臺”上。
菲尼克斯的身體不由得僵硬，轉過頭看向對此似乎毫無知覺的路佳。
此時的她閉着眼睛，仍有些幹燥的嫣紅嘴唇因為壓着他的肩膀而微微嘟起，唇峰像是一顆飽滿的圓珠，發出輕微的呼吸聲。
菲尼克斯意圖推開她的手停留在半當中，最後還是收回手，繼續看向不斷向前流動的科羅拉多河與之在億萬年後沖蝕刻鑿所形成的峻峭廣闊風景。
*
多米尼克·斯凱早已抵達了拉斯維加斯待命，此時正身處獲得這段重要監控的金磚酒店附近。
不知為何，“系統”暫未從龐大的數據庫中匹配出那位亞裔女性的身份，因此他們只能從這家酒店的登記信息中進行重重篩選。
當然，他們并未得到對方的允許，一切都在暗地裏進行，而多米尼克對此習以為常。
當晚入住且符合條件的亞裔女性一共有五位，在比對了人臉信息之後，他們很快就确定了目标。
Jia Lu，21歲。
是從中國來美國進行短期旅游的一名普通游客，就上面寥寥幾句的描述而言，對方只是一名大學生，在此之前和卡斯帕·菲尼克斯沒有任何交集。
難怪“系統”短時間內找不到這個亞裔女人，因為搜集到的信息實在是太少了。
不過沒有關系，既然已經确認了對方的信息，借此找到菲尼克斯只是早晚的事情。
于是，多米尼克立刻通知情報處調出對方在美國付的每一筆款項，幾乎沒花幾分鐘時間，就立刻得到了對方接下來的旅游路線。
按照計劃，她現在應該在大峽谷國家公園附近，晚上則住在附近小鎮預定的旅館裏。
但多米尼克當然沒有那麽愚蠢，卡斯帕·菲尼克斯是一個非常聰明且富有經驗的男人，他是否直到此時依舊與這位亞裔女性同行，還是他其實早就預料到了這一點，已經與對方分別？
于是，這位年輕氣盛的中情局特工立刻通過路佳的購買記錄，找出了她購買的美國本地手機號碼，再度通知情報處定位該信號的位置。
“Sir，該信號處在失效狀态，沒有裝入設備或者處于關機、飛行模式。”
“……什麽？你确定嗎？”
“是的，先生！因為她只要将電話卡裝進手機，電訊信號就能将相關信息傳遞給我們。”
結合組內成員提供的信息，多米尼克·斯凱立刻感到興奮了起來，因為他敢确定，一旦那女孩擺脫了菲尼克斯，她就一定會連上網絡留下蛛絲馬跡。
一個來美國旅游的游客，在正常情況下怎麽可能會讓自己與網絡和訊號隔絕呢？
他一定還和那個女孩在一起。
“卡斯帕·菲尼克斯……”
多米尼克輕聲念着他的名字，想到上一次的失敗，這一次，他一定要一雪前恥。
“立刻出發，前往大峽谷國家公園！”
……
另一邊，在接連毫無所獲之下，馬奧尼探員此時已經暴躁至極。
他總覺得自己可能已經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獲悉了蛛絲馬跡，卻不小心錯過了。
現在的馬奧尼只能繼續按照側寫的描述大海撈針。
但直覺和長久以來的一線辦案經驗告訴他，相信匡提科的側寫很有可能會起到反作用，側寫在很大程度上是建立在統計學特征和行為分析的基礎上的，對此了如指掌、侃侃而談的卡斯帕·菲尼克斯怎麽可能會如此輕易地被猜透呢？
可是，自己究竟錯過了什麽？！
行駛在前往弗吉尼亞州的公路上，馬奧尼愁眉苦臉地抽了一根又一根煙，在煙霧缭繞的尼/古丁作用下，他突然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在長時間美式個人英雄主義的熏陶下，所有人都認為菲尼克斯會憑借一腔熱血、單槍匹馬地沖去中情局位于蘭利的總部，為死去的母親複仇。
但萬一……萬一，他不打算這麽做呢？
*
茜紅色的餘晖下，科羅拉多西峽的景區在夏令時傍晚五點半就結束了對游客的開放。
在确定峽谷間不會再有觀光直升機來回穿梭之後，菲尼克斯悠哉地推開了肩膀上的腦袋，皺着臉揉了揉自己已經開始酸痛的肩膀。
只是在揉的時候，菲尼克斯的手掌心正好碰到了一小塊濕漉漉的液體，他立刻嫌棄地皺起眉頭，轉過頭看向身後的路佳。
原本睡得正香的路佳腦袋不知怎麽的輕輕磕到了頭頂上的巨石，整個人一時有些發暈，好不容易這才睜開了惺忪的眼睛，結果就看到菲尼克斯臉色難看地看向自己。
“……怎、怎麽了？”
她揉了揉眼睛，困倦地打了一個哈欠。
一陣山谷風刮過，和中午的烈日灼熱相比，簡直可以說是涼爽至極。
菲尼克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沒什麽。”
說完，他從背包裏拿出了被折疊起來的帳篷包，拉開拉鏈，準備将他們今晚休憩的場所安裝好。
這裏的土質粗松，在這裏搭帳篷要比在正常的草地上要難得多，路佳自知今天晚上他們都得睡在裏面，因此也顧不上彼此之間的芥蒂，主動地走上去幫忙。
半個小時後，這個帳篷便以巨石的邊緣做遮擋，成功搭建完成。
路佳累得要命，她之前走了一個小時的山路，中間還中暑了一次，雖然剛剛睡着了，但是因為是坐着的，只覺得身體的酸痛愈發嚴重。
她迫不及待地坐了進去，打算平躺下來好好休息。
這個帳篷并不大，但勉強可以睡兩個人。
而帳篷外的菲尼克斯則微微皺眉，疑惑地看着從包裏拿出來的雙人睡袋，開口問道，“……你買的是雙人睡袋？”
路佳準備躺下的動作一僵，然後像是想起了什麽，唰得一下從帳篷裏面冒出頭來。
她看着菲尼克斯，又将視線放到了他手裏壓縮好的睡袋上，張了張嘴，卻說不出口。
路佳當然知道是怎麽一回事。
她在意識到被騙之前，信誓旦旦地認為菲尼克斯之前說的女性朋友是他的女朋友。
當時她看在菲尼克斯願意放她離開的份上，決定做個助攻，為他和他那個不顧危險和艱難險阻，特意前來接應的女友創造……條件。
所以路佳為此專門把原來都已經選好的兩個單人睡袋放了回去，又折返回去，挑了一個雙人睡袋。
之前菲尼克斯整理登山包的時候大概是太急了，沒有發現，而路佳也因為事情的突然轉折而将這件事情完全抛在腦後。
結果，“條件”就創造到了她和菲尼克斯的身上。
“這個、這個雙人睡袋裏面是分離嗎？”
路佳有些不死心，擡起頭一臉期待地看着他。
菲尼克斯臉上疑惑的神情逐漸消散，當着路佳的面，面無表情地打開了睡袋的收納袋，然後将其展開，露出裏面貫通、毫無阻隔的內部。
她一時間愣在了原地，神情驚恐地看着面前的菲尼克斯。
路佳怎麽也算是地理專業的，此時她的腦海裏已經閃過一大堆相關的氣候知識了。
這裏的晝夜溫差很大，白天可以熱到路佳中暑，但到了晚上，在極端情況下氣溫甚至可以到達零攝氏度。
此時太陽剛剛下山，溫度就已經變得很涼爽了。
至少，路佳這個小弱身板是不可能不睡睡袋的。
而菲尼克斯……他作為一個需要節約體力逃亡的人，自然也不可能選擇放棄睡在更舒服的地方。
之前發生的事情也就算了，路佳勉強可以理解，并且假裝自己只是被蚊子咬了幾口。
但現在……
她不會晚上還要和菲尼克斯兩個人在一個睡袋裏睡覺吧？
作者有話說：
對不住實在是對不住QAQ
同事陽了導致我工作量增加，今天實在是受不住了，明天看看能不能多寫點，來點更刺激的！
麽麽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