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出手
出手
歸來時,天下起了大雨,谷雨坐在馬車裏,望着外面淅淅瀝瀝的小雨出神。
“在想什麽?”莊易扯過谷雨微涼的手放在自己手中。
谷雨回頭朝他抿嘴一笑:“你說,人的本性會變嗎?”
“若是一直平安無事到老,或許不會,若是發生了大的變故,那也說不定,不過,善惡都是天性,怕是難改,能變的只是為人處世之道罷了。”
莊易認真回答,似乎無論谷雨無頭無腦的問起什麽,他都是這樣一板一眼的作答。
谷雨點頭應是:“對啊,若不是經歷了大的變故,怎麽會變的頹廢,不似往日神采呢。”
谷雨回想着方才見得鄧廣寧的場景,忍不住長嘆一口氣。
莊易輕笑,将她摟入懷中,語氣中透着心疼:“每次帶你一進宮,你總是容易悲秋傷冬起來,說到底都是我不好,讓你受委屈了。”
車外雨珠濺起飛到谷雨鬓邊,順手抹下一手潮濕,谷雨握上莊易無力的左手,在他頸窩間搖頭:“你沒有不好,你真的沒有不好。”
接下來的話谷雨沒有再說下去。
前有鄧廣寧,後有莊易,這絲絲溫暖對谷雨來說已是足夠,多麽相似的兩個人啊,只星點的溫柔就可以讓她念念不忘。
次日,谷雨在花園留了信號,待得與惆悵客相見。
趁着莊易不在,谷雨歪在藤椅上閉目養神,忽覺一陣清風吹來,獨特的泥土芳香直沖腦海,谷雨不用睜眼看也知道來人是誰。
“你來了。”
谷雨依舊閉着眼,這氣味太熟悉,土香中帶着血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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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了你的信號便來了,這次你有什麽要說的?”
惆悵客坐下來,給自己斟茶一杯,即使他不喝。
“我想跟你要一樣東西。”
谷雨慵懶的将眼睛睜開,一抹黑色擋在面前。
“什麽?”
“男女動情,思維不清的藥。”
“我沒那東西。”
惆悵客将茶杯拿在手中把玩,眼眸垂下。
這語氣谷雨再了解不過,他這是心虛而已。
“你有!”
谷雨站起身來,口氣容不得半點緩和。
“你要那東西做什麽?不會是要跟你那病王爺吃?”
惆悵客擡眼看她,烏黑的眼珠子中透着調侃。
谷雨看不見他的表情,卻聽出了他的戲谑,眉頭一皺,有些嗔怒,又言:“我們倆兩情相悅,用不着那東西,我有別的用處。”
“林泗昭?”
似乎什麽事都瞞不過這惆悵客,他在谷雨眼中一點都不惆悵,反而更像鬼魅一樣的存在,谷雨自認為已經隐藏的很好,可他始終如同有讀心術一般,在他面前,自己不曾有過秘密。
谷雨點頭。
“你終于要向他下手了,看來,你心裏已經有主意了?”
“略有一計,若是成了,他便會在這東茫永遠消失。”谷雨轉過身去,眼神中恨意騰現。
惆悵客見她背影單薄,卻似乎總是身上壓着重石,眼眸再次垂下,幾乎不知道将古玉變成今天的樣子是對是錯。
一步一步走到今天,惆悵客沒想到先動搖的,居然是自己。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且等兩日,我将這藥配出就給你。”
浮光略影中,灰塵飄散,落在他的黑袍子上格外顯眼。
谷雨點頭,沒有回頭看他,只輕言:“不急。”
無聲無息,谷雨再次回過身來的時候,惆悵客已經不見了。
兩日之後,谷雨晨起在妝臺中果然發現了一只陌生錦袋,将錦袋打開,是兩顆黑色藥丸。
果然說到做到!谷雨将錦袋捏在手中,已然覺得那天越來越近了。
尋了個由頭進宮,将藥丸給了孟芳華,孟芳華拿在手裏不知何意。
“你這是何意?”
孟芳華将袋子在谷雨面前晃了晃。
“是用來對付敵人的。”
“誰?”
“林泗昭。”谷雨平淡的道。
“他?呵,不過是喜歡攀龍附鳳落井下石的小人罷了,也值得你動手?”孟芳華不以為然。
“這等小人,在我眼中,就是眼中釘。”
孟芳華上下打量孟谷雨,又仔細看她面上神色,總覺得哪裏不對:“雖然你我之前已經說好,可是我總覺得你像是變了一個人似得,你真的是孟谷雨嗎?那林泗昭似乎與你沒有什麽太大的交集。”
“他羞辱秧王,這理由夠了嗎?”
孟芳華掩面一笑,唇上口脂甚是好看:“怪不得,原來是因為你的王爺啊,當初你為了不想嫁給秧王而離家出走,如今卻這般心心念念的疼惜他,見不得他受半點委屈,罷了,林泗昭這人,殺了也就殺了,可這于我有什麽好處?”
谷雨上前一步,悄聲附在孟芳華耳邊,将計策說與她聽,孟芳華仔細聽着,眼珠轉了兩轉,随即抿嘴笑了起來。
“好,我答應你,我正想拿那許貴妃開刀,明裏暗裏的給我使絆子。”
孟芳華一口應承下來。
谷雨淺笑。
回家路上,谷雨一時走的急,将随身攜帶的荷包丢在了宮裏,本想着在馬車裏将藥服了,沒成想荷包卻怎麽都找不到了。
谷雨在宮裏時候已然覺得不舒服,急匆匆的找了借口出來,此時已經開始覺得渾身像有萬千只螞蟻在鑽,畢竟不是自己的皮肉,距離前次服藥已經過了十二個時辰,谷雨咬着牙,勉強拭去自己額頭的冷汗,哆哆嗦嗦從口中擠出幾個字:“在宮裏耽擱的太久了,是我大意了。”
強忍身上的疼痛,谷雨實在找不到那荷包,再回宮顯然已經來不及了,這病曾經因為忘服了藥發作過一次,周身脈絡如同枯幹葉脈,或紫或青,如同皮肉即将分離一般。
“惆悵客!惆悵客!”谷雨咬着牙關,從口中擠出這幾個字,馬車颠簸,車夫絲毫沒有察覺車裏的不妥。
谷雨心想,若是不快點服藥,後果不堪設想,可是藥在哪裏呢?
谷雨将自己袖子撸起,眼見着胳膊上的脈絡已經顯現,若是全身蔓延,這皮怕是就會脫落了。
谷雨将袖子放下,雙手握拳,指甲陷入皮肉,試圖讓自己冷靜,最好的辦法就是快些回到府中,給惆悵客留信號讓他出來救自己,有事好歹在府裏。
盡管谷雨已經用了最大毅力忍住這周身疼痛,可谷雨還是恨不得拿把刀自行了斷。
從宮裏到王府,路程本不算長的,此時卻如同跋山涉水,山道蜿蜒曲長,怎麽也走不到盡頭。
疼痛越來越激烈,再這樣下去,即便回到了王府谷雨也不可能撐着去留信,正思索應該怎麽辦,只覺得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車夫駕車到了王府,将車簾打開,剛要禀報,卻見得谷雨已經暈倒在馬車裏。
車夫吓得緊着去報信,不一會,府裏浩浩蕩蕩的來了許多人。
秧王聞訊趕來,一躍上了馬車,想将谷雨扶起,這時才意識到左手根本使不上勁,輕喚谷雨,卻絲毫沒有反應。
秧王單手抱着谷雨,将她挪出馬車,有人上前來幫忙,他絲毫不想讓別人插手,下了馬車後,命人将谷雨放到他肩上,就這樣,扛回了府中寝殿。
秧王将昏迷不醒的谷雨放在榻上,支開了所有人,見谷雨手腕有異樣,便拉近了仔細端詳,秧王莊易見這奇異古怪的脈絡若有所思。
“奉寧,去請大夫!”莊易向門外奉寧吩咐道。
奉寧痛快應是,便腳步匆匆離開了。
疼痛的極致是昏厥,這對谷雨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昏厥了便不知疼痛,好過清醒的苦楚。
谷雨再次醒來時候天已大亮,眼皮沉沉,周身酥麻卻異常舒适。
谷雨心下一驚,猛的想起之前種種。
擡手見自己胳膊,醜陋的脈絡已經完全不見,又恢複了以往白淨細嫩的藕荷玉臂。
又覺腰間有些硬物硌的慌,反手一摸是一個荷包,打開,滿滿一包黑色藥丸。
這藥香谷雨再熟悉不過,正是自己日常所服。
“是他來過了,莫非昨天是他救了我。”谷雨對昨天的事一無所知,只知道除了惆悵客,便再沒有人會救自己。
谷雨将荷包收好,壓入枕下,剛要起身下地,卻見莊易正端着一碗湯藥進來。
見谷雨醒了,莊易臉上露出驚喜神色。
“你醒了!”莊易忙将藥碗放到一邊,将谷雨的腿重新擡回床上,将被子又給她蓋好,溫柔說道:“才剛好怎麽就要下地,天氣冷了,要好生休息才是。”
“我這是怎麽了?”谷雨小心試探,卻又覺得多餘,看莊易的樣子,似乎還什麽都不知道,惆悵客做事向來謹慎,若真的過來相救,也不會被人發覺。他神出鬼沒,是有這個本事的。
“你還說呢,昨天從宮裏回來,就暈倒在馬車裏了,怎麽叫都沒有反應,還好現在沒事了。”莊易眼下烏青,神色倦怠,一看就是一夜未眠。
“可有請過大夫?”谷雨心疼莊易之餘也在試探,
“大夫說你只是身子虛弱,給你開了方子,好生調養便是,是不是平日府裏事務衆多,你又為我勞心勞力,所以才體力不支。”莊易手摸上谷雨臉頰,心疼萬分。
見他樣子,似乎自己沒有被拆穿,谷雨也便稍稍放心些。
“是我原本身體就不好,你不要自責。”谷雨心裏猜想,莫不是那惆悵客扮成了大夫來給診的病?
“對了,說來奇怪,昨天你回來的時候胳膊還有手臂上為何脈絡都是青紫?可是什麽隐疾?”聽他突然問起,谷雨心下一驚,果然還是被他看見了。
正躊躇不知如何作答,只見莊易一笑,緩和道:“不打緊,你不要多想,無論什麽病,咱們好好醫便是了。”
說罷,俯身下來在谷雨額前輕輕一吻。
谷雨的心頓時冷靜安穩下來。
好溫柔的莊易,從恐慌到沉穩,谷雨的心被他牢牢抓住。
谷雨握住他的手在臉龐摩挲,暗自下定決心,一定會保護好他,一定要給他讨回公道,無論欺辱他的人都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