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人心
人心
奉寧将大夫給孟曼君配的藥方還有熬藥的藥罐子取來交給谷雨,谷雨先是仔細讀了方子,看起來上面開的确實是安神助眠的藥物,再将藥罐子中的殘汁倒出細細辨別對比着方子才發現其中不妥。
“你确定沒有拿錯方子?”谷雨心生疑慮問道。
奉寧萬分肯定的點頭:“不會有錯,無論是罐子還是方子,都确認了好幾遍。”
奉寧做事向來仔細,谷雨很放心。
扭過身去,細細思量,這藥罐子裏的藥和方子上的根本不同,早年在惆悵客那裏醫理也沒少學,好在此時派上了用場。
孟曼君這樣,絕非偶然,問題說不定就出在這文不對題的藥上,就是喝了那些藥才會變得如今這般神志不清。
放眼孟家,誰會這樣處心積慮的去害孟曼君,孟鏡明和孟夫人肯定不會,而自己還沒有來得及下手,思來想去,一直陪着她的孟芳華倒是顯得格外可疑,她們是親姐妹,害孟曼君的目的又是什麽?
“你先将這些東西送回去,別被人發現了。”谷雨回身看見桌上物件,事情沒有弄清楚前最好還是不要打草驚蛇。
她打算先去孟芳華那裏試探答案。
孟曼君的藥,一日服用三次,趕着晌午服藥前谷雨去了孟曼君房間,孟曼君依舊老樣子,不分白天黑夜始終窩在床內側。
孟芳華陪在一邊。
“娘娘來了。”孟芳華福身,谷雨輕輕擡手示意平身。
“還不見好?”谷雨明知故問“藥還喝着呢吧?”
“一日三次,頓頓不落,馬上就要喝晌午這頓了。”
孟芳華眼角掃過門口,估摸着送藥的丫鬟也快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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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應遲鈍的孟曼君似乎這時候才意識到有“生人”來,再一次扯過被子将自己裹的嚴實緊接着扯起脖子便尖聲嚷道:“跟我沒關系,跟我沒關系!我是被逼的,我是被她逼的!”
突如其來的尖叫幾乎刺穿谷雨的耳膜,谷雨嘴角一挑,聽得出她言內之意。莫不是那年楊雨馨的死又被牽了出來,這個膽小怕事的被吓破了膽。
“藥來了,快伺候小姐喝下。”孟芳華見端藥的丫鬟進了屋來,吩咐下來轉頭又道:“娘娘,讓丫鬟喂曼君服藥吧,曼君不老實,怕一會兒打翻了藥碗湯汁子濺了您的衣裳。”
谷雨不言,行至端藥丫鬟身側,深褐色的湯藥汁子表面有騰騰熱氣湧出,谷雨盯的出神。
孟芳華扯露恰到好處的笑容:“藥還是趁熱喝的好。”
谷雨将碗小心翼翼的端起,湊在鼻子上聞了聞,孟芳華不自然的表情轉瞬即逝,巧妙的隐藏了起來。
谷雨又不是神醫,光聞一聞哪裏知道這藥的內容是什麽,此舉不過是試探而已。
擡手示意丫鬟去喂藥,谷雨低下眼皮坐到一邊。
孟曼君見人就怕,慌亂撲騰着躲了起來。
丫鬟先将藥放下,溫柔安慰打算哄她吃藥,可這孟曼君已經是六親不認,哪裏肯聽她的,丫鬟一靠近些,她便張牙舞爪起來,嘴裏幾乎破音般的叫喊着那幾句話。
丫鬟也不想理這茬兒,可礙于主子都在,只好硬着頭皮上。
好一通忙活下來也沒讓那孟曼君乖乖就範,丫鬟急得滿頭是汗。
谷雨見面前幾乎厮打的二人實在看不過眼:“許是藥太苦,她不願意喝,你先下去吧。”
丫鬟得令,渾身釋然,迅速從孟曼君身邊抽離開來,提着小碎步就退了下去。
房間裏只剩下孟家“三姐妹”。
“現在越發的難伺候了,連藥都不願意喝,長此以往,怎麽能好的利索。”孟芳華皺眉望着孟曼君悠悠的說道。
孟曼君再次縮回床角,卻沒有再尖叫。
“不喝藥還好,怕是喝了,就離見閻王不遠了。”谷雨挑起嘴角,目光意味深長的看進孟芳華眼睛。
孟芳華一愣,随即擺出一副天然無害的神情:“良藥苦口,總是利于病的。”
“如果不是良藥呢?”谷雨笑意更濃。
孟芳華搖頭,笑的依舊無害:“娘娘的意思,民女不懂。”
“你不懂?孟芳華,你當真以為我不知道你給她喝的是什麽?還是你以為我也像她一樣瘋了傻了?這藥就在這裏擺着,裏面你加了什麽非要讓我挑明了說?”谷雨走到孟芳華面前,将事情攤開來說。
“這藥怎麽了?方子是你請的郎中親自給開的,若是真有什麽不對,也是方子的問題。”孟芳華一言倒是點醒了谷雨,怕是目的就在此,谷也終于明白為什麽病了非要沾這“皇家之氣”不可。
“方子是方子,藥是藥,兩者不可同一而論,你往這藥裏加了些什麽,你心知肚明,孟曼君倒底是因為什麽成了這半人不鬼的樣子,只要從這藥裏一查便可知曉。”
“要怎麽查,便聽從娘娘的便是,藥就在這,娘娘大可讓人來驗。”孟芳華不是傻子,這一手她早有準備,她不會大搖大擺的頓頓讓孟曼君喝異藥,細水長流才能做到把危險降得最低,最後神不知鬼不覺,目的卻已經達到。
“要查,也不可能從這一碗藥裏查出什麽,百密一疏,雖然你很小心的隔幾頓給她喂藥,可是從你進了府給她服了幾次那種藥,我也是心中有數,府中的暫且不計,你之前在孟家給她吃的那些,便不得而知了。”
孟芳華臉色變得有些難看,可依舊掩飾自己的不自然,倒是小看了曾經的孟谷雨,如今看來,果真應了孟曼君之前的那句,孟谷雨像是換了一個人一樣。
“你出于什麽心理,我不知道,可是你把她帶來王府,便是沒安好心,她若是在我這王府出了什麽事,秧王府便脫不了幹系,皇上的心思人人皆知,生怕抓不住秧王把柄,無論如何,大家都不會想到你這親姐妹身上去,孟芳華,你走的一步好棋,可是我不可能讓秧王斷送在你手上。”谷雨臉上挂着莫名笑意,步步緊逼,絲毫不給孟芳華留餘地。
孟芳華冷笑,清冷的笑容中卻帶了許多釋然:“我還真是小看你了,孟谷雨。”
孟芳華走到孟曼君床前,冷眼盯了那瘋癫不明人事的孟曼君一陣,心生鄙夷,指着孟曼君扭頭來質問道:“小時候,你受了她多少氣,你不記得了嗎?她是怎麽慫恿她娘親欺負你們母女的,你忘了?如今看她這副樣子,你難道不開心?”
“你與她不是一母所生?”谷雨詫異,聽起來孟芳華這裏似乎有些故事。
“呵,一母所生?若真是一母所生,她哪裏會有這個下場,我的事,你不必過問,可我的路,你也別想輕易的擋了,我是孟鏡明的私生女,孟曼君的娘早年生不出孩子,雖說母家有點地位,可無所出才是要害,孟夫人怕自己生不了,知道了我的存在之後,便把我抱了來,對所有人說是她自己生的,孟鏡明在意她母家地位,在她的授意下,一直都守口如瓶,世上哪有不透風的牆,我從一次他們的談話中了解了這一切,這才終于明白,我為什麽一直都屈于孟曼君之後,樣貌,才學都壓住孟曼君,可她寵的永遠都是她,她娘親現在還以為我不知道這一切,呵。”孟芳華說起自己的身世眼中閃過半盞悲涼,眼睛有深深的憎恨墊底,這麽多年,她不過也是孤軍奮戰罷了,與谷雨不同的是,她從不曾信過任何人,也從未靠近過任何人。
“因為這個你才害了孟曼君?”谷雨問道。
孟芳華搖頭,輕蔑的瞄了一眼孟曼君道:“她還不值得我一動手,我不過是不想永遠被她們母女二人壓制罷了,皇上選秀,各家親信官員家的女子皆可入宮,可他們夫婦只打算送孟曼君一人進宮,她娘也給我想了個後路,那便是,随便找個帶些官職的草草嫁出去,她不會給我嫁到好地方的,我心裏清楚的很,若是你,你願意被人潦草安排了一生嗎?”
孟芳華的臉色微紅,血氣上湧,積壓在心中多年的怨恨一旦有了出口便無法收攏。
“你接下來想要做什麽?代替孟曼君進宮?“谷雨覺得,這才是她的目的。
“不錯,只要沒了孟曼君,入宮那條路,就屬于我了,進了宮,是否得寵便自憑本事了,那對我來說,是翻身的唯一機會,是我将孟家母女踩在腳下的最好機會!”孟芳華瞪圓了眼,用力擠出的字眼字字如針,射向孟曼君。
“你要做什麽我不會攔你,只是,你不要扯上秧王府,更不要讓她死在秧王府。”谷雨只想保全了莊易,不允許他的生命中出現任何岔頭。
孟芳華眼前一亮,迎着谷雨又道:“好,可以,我把她帶回孟府,保證不會和秧王府扯上一絲一毫的關系,可谷雨,你要仔細想一想,若是他日我入了宮,一朝得寵,宮裏的事我也可以讓你一清二楚,你不擋我路,我反手過來幫你和秧王,這不是很好的交換嗎?”
“今天的事,我一個字也不會往外說,以你的才情樣貌家世,若是進了宮,得寵是指日可待的,說白了,在後宮,這三樣缺一不可,互相扶持那對你對我都是最好的結果,雖然皇上的心思大家都明白,可若是秧王府真的出了什麽事,對別人或許沒什麽影響,可以我的性子,難免不會牽連孟家,母家有難,就好比桌腿折了一根,說不定也會導致你在宮裏地位不保,細說起來,我們三處還真是命脈相連。”
谷雨并不怕她進宮之後反咬一口,有這樣的相連,她不敢輕舉妄動,後宮中,一個強大的家族便是一個女人的後盾,相輔相成,缺一不可。
孟芳華淺笑:“這我都懂,你不必擔心。”
“她現在這副樣子到了什麽程度了,你想怎麽處理她,還有,好端端的無論服了什麽藥,怕是也不能這般,恐怕還有其他藥引子吧。”
孟谷雨見着眼下的孟曼君,心中着實舒坦,只可惜,不是她親手所為。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你還記得楊府小姐楊雨馨嗎?她不知何那小姐的死有什麽幹系,當年那小姐死後,她大病了一場,病中胡言亂語,家中怕楊家追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事也便一直瞞着,極少有人知道,她向來膽小,其實這幾年,她過的總是不塌實,我便小用手段,用了點杯弓蛇影的法子,她見到點什麽風吹草動就以為是見了鬼,再加上服了些藥,也便這樣了。”谷雨不言,該來的總會來,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這個開端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