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秧王
秧王
天将明時谷雨才輕淺睡着,睡夢中只覺得有簌簌聲響驚得忙将眼又睜開,一夜側身睡的十分不舒服,只覺得半邊身子有些酸麻。
背後空曠,已不似昨夜那般有人存在,谷雨輕輕回過頭來,只見是秧王正親自穿靴下地,身上還着半脫的吉服。
谷雨忽得想起,惆悵客叮囑過,新婚之夜晨起之後,要親自侍候秧王洗漱穿衣,這樣才顯得自己懂規矩,明事理。
秧王就算身份地位再尴尬,可還是有些虛名的,谷雨也顧不得臉面,幹脆一擁下地,跪到了秧王腳邊将靴子接了過來。
秧王支起并不精神的身子看了眼谷雨卻手上并不打算把靴子給她,而是勸道:“你是王妃,不必做這些。”
“妾身雖是王妃,卻也是您的結發妻子,做這些是應該的。”谷雨稍一用力,便将鞋靴從秧王手中奪出,仔細規整的給他穿上。
“聽說,今日要進宮去給皇上及各宮娘娘請安,妾身這便為王爺梳洗。”谷雨邊整理王爺褲腳邊不留痕跡的說道。
她十分期待與那皇宮衆人見面,蟄伏多年只待今日,她甚至已在腦海中想像仇人應該有的模樣。
秧王并不回答,側過頭去輕咳幾聲,谷雨忙起身去倒茶。
将茶遞到秧王手中的瞬間,秧王指尖一滑,杯子落地,秧王身子從床沿傾斜下來,癱軟的滑到地上,口吐白沫,渾身顫抖。
這一幕将谷雨吓壞了,谷雨想要伸手去扶他,卻又不敢觸及他的身體,生怕哪裏出了錯,谷雨忙扭頭跑出門外大喊道:“來人!快來人!”
府中一白淨小厮聽到叫喊忙趕過來,先是簡單卻又不失禮節的低頭向谷雨福禮,扭頭便去探看王爺情況,待得小厮進屋之後,其他人才洋洋灑灑的湊了過來,個個伸脖子跷腳,卻絲毫不像要幫忙的樣子。
那小厮不慌不忙的将莊易就地放平,伸出手來用拇指掐其人中,又将四指拖住他的下巴,另外一只手用力按住莊易還在顫抖的肩膀。
莊易表情猙獰,如同一只受了重傷的蟒蛇,雙腿在地上卷曲摩擦,時不時還可聽到骨節清晰的聲響,雙手扭曲成雞爪狀,眼睛已翻白,面色青紫,周身爆暴露在外的血管似乎只被一層淺白色人皮包裹着,紋路清明可見。
谷雨半張着嘴,手不自覺的捂住在自己的唇邊,谷雨自認這幾年也自習了不少醫書,雖不至于有那懸壺濟事的本領,可解決一些小麻煩還是可以的,可左顧右看,也着實不知道這莊易究竟得的是什麽病。連個貼邊的猜測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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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婚第二天,谷雨便見識了這秧王的“厲害”怕是論哪個新娘都不願自己的夫君如是這般,哪怕他身份高貴如此。
本打算入宮的行程就被這莊易突如其來的病痛打散擱淺,谷雨雖然有些不情願,可也知這般情況也是那莊易不願,谷雨想了想,稍沉了心下去,來日方長。
莊易在被那小厮往嘴裏塞了幾顆烏黑的藥丸之後這才漸漸平靜下來,眼下已是沉沉睡去,小厮說要去廚房給王爺煎藥,這便退了下去。
一身吉服已是被那秧王在地上摩擦的不成樣子,眼下已是換了一身中衣蓋了一層芙蓉錦被睡熟,谷雨見他呼吸平順想必已是沒有什麽事了,提在喉嚨口的心這也才終于回落。
輕腳出了房門,朝煎藥的廚房走去。
那小厮處理王爺的手法熟練利落,且随身帶着一只陶瓷瓶子留藥備用,怕是王爺的親信,想必這王爺的症狀他最了解,幹脆去尋他便是了。
到了廚房門口,藥香味撲鼻而至,谷雨倒是覺得很好聞,只見剛才那小厮正拿着一把小蒲扇控火。
聽到有腳步聲傳來,扭頭見得是谷雨,忙彎下身去請安。
此時的谷雨已換了衣裳,由一身鮮紅換成一身淺碧色衣裙,鮮明對比,依舊光彩照人。
谷雨擡手示意他起身,又走到藥爐前操起桌上的布巾扣在藥罐蓋子上将蓋子一把掀開,藥蒸氣奪罐而出,濃郁的藥草味混在水蒸汽中在谷雨眼前形成了一片氤氲。
谷雨複而将蓋子扣上,扭過臉來,頓覺清爽許多。
“王爺的病,一直是你侍候着?”谷雨開口問道。
小厮低眉,恭順卻不卑不亢:“回娘娘,一直是小人。”
“王爺得的什麽病?”
“具體的小人也說不清,太醫們只說是胎裏帶的毛病,王爺少時身體底子又不好,久而久之便這樣了。”
小厮回答的流利,滿臉真誠。
“我初來王府,很多事情不懂,還需請教你,剛王爺犯病時,我見府中衆人除了你皆十分怠慢,平日裏他們也是這麽對待王爺的嗎?”
小厮聽聞谷雨此言吓得大驚失色倒是沒了剛才的平穩樣子:“娘娘這話就是折煞小人了,小的自小便伺候王爺,自然是要比其他人更注重些。”
谷雨聽聞并非如她所見,分明那些人都是等着盼着看秧王的笑話,如今嫁到了王府,那便首先要做的就是盡力保全那秧王,他怎麽樣都沒關系,只要他活着,活一天,權力身份就在一天。
“這些話你說與閑人聽也便罷了,但不要在我面前還刻意隐瞞,我只問你,現在府中情況,你要老實道來。”谷雨刻意沉下臉來。
這小厮先是一臉為難神色,見這秧王妃似是弄不清局面便不會善罷甘休的模樣也便小聲禀報:“娘娘,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
谷雨心下一驚 ,這般謹慎,堂堂王府一個王妃想要聽人禀報還要先挑個把地方。
随着谷雨來了正堂,這才敢說出實情,小厮名為奉寧,奉寧再三确認四下無人這才開口道:“娘娘,實不相瞞,這府中除了小的還有個把人之外幾乎全是皇上的眼線,平日裏都是聽王管家差遣,明裏說是伺候王爺,實則暗處處處監視王爺,王爺的命令向來不被當作數的多,王爺心善手軟,連一些小丫鬟偶爾都敢在王爺面前放肆,所以娘娘入府這兩日所見所聞并不是新鮮事。”
“這還不算新鮮事?小小下人都敢欺負到王爺頭上?”谷雨雖然不曾見過底下的人怎麽欺負自家主子,可是一想到那莊易的模樣,怕是也活得不易,明知那些都是皇上的眼線,不作聲響也屬正常,可以理解,從新婚那夜起便明白這莊易活得如同刀尖上的魚肉,只是沒想到慘到連一些下人都管教不了。
“娘娘息怒,其實小小下人也都沒有什麽,只不過那王管家曾經是皇上身邊貼身的人,也是得罪不得的,平日裏對我們這幾個自小跟着王爺的也是動辄打罵,我們倒也習慣了,只是娘娘千萬別為了這些而動氣。”奉寧說得緊張,平日裏也不知怎麽被欺負成了這樣,自古,還從來沒有聽聞哪朝王爺是活的這麽慘的。
即然來了,那也不能坐視不理,皇上再恨,也是折磨,卻也不敢違天下之人心來殺了他,所以他暫時還是安全的。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府中事有我處理便好。”谷雨輕玩自己指甲,想要弄出個合适的法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