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拜了個師尊
拜了個師尊
正在給白林苦頭吃的姜堯,越打越過瘾,哪怕是用強硬又無理的方式,他也要白林主動學劍法。
忽然姜堯表情一變,溫和的表面切換到陰冷的暴怒,過程幾乎不到一秒。
白林覺得手腕劇痛,一道內勁沖進他體內,接着從手腕處密密麻麻的刺痛擴散全身,幾乎要撕裂他的血肉,完全來不及反抗,他整個人被甩出去。
白林強撐着一口氣,在落地的時候用手肘卸力,才沒有受到更重的傷,可是他還是無法保持身體平衡,滾了幾圈才爬起來。
姜堯站在原地,明亮的畫面從他眼中消失,他的眼睛只剩下黑色。
屋子裏紅色燭火變成了藍色,陰冷的光芒将他的影子拉長,偉岸的背影看起來寂寥中透着絲絲詭異。
白林忍着胸口悶痛,扶門而立,“姜前輩,你怎麽了?”
姜堯的樣子很不對勁,似乎有入魔的跡象。他拉開大門,想要離開。可擡頭一看,只一眼,他的雙腳被釘在原地,不得動彈。
門外是無邊無際的黑暗,伸手不見五指。
視線下移,望着空蕩蕩的下方,他眉頭皺的更緊,心中一冷,直覺告訴他如果真的踏出去很可能就會掉下去。
黑暗中唯有冷風呼嘯,攪動着深淵出的黑暗,等待他行差踏錯。
任憑冷風再猖獗,那些精致的燈籠在廊檐下沒有一盞熄滅,白林戰栗地回頭往回走,只看到藍光簇擁的屋子裏,猛地一黑,再次亮起多了一樣東西。
一個有着黃金手臂的骷髅,他做着擁抱的姿勢跪在地上,身後的骨架上有許多綁着箭矢的線在深淵中繃直,而箭矢全部插在骷髅上,甚至有幾支從後背貫穿胸膛。
骷髅黑洞洞的眼窩裏流淌着血淚,兩排牙齒一張一合,對着懷裏訴說着什麽話。
白林走近點,想着能不能聽清楚他在說什麽。
可是依舊聽不見。
大概因為剩下的只有骨架了,沒有皮肉,更沒有可以發音的聲帶。
沒過一會兒,骷髅揚起上半身,擡起右手插入左胸口,五根白骨手指在胸口虛握着一團空氣,緊緊攥着,然後往懷裏某處按進去。
白林看得直皺眉。
他看明白了,骷髅是把自己的心髒掏出來,給了他抱在懷裏的人。
“阿淺。”
入魔的姜堯臉上沒有一絲表情,他嘴裏喃喃念着:“阿淺。”
每喚一聲,他臉上的皮膚就會裂開一寸,直到皮膚全部裂開,血紅的肉暴露在裂縫中。
“姜前輩。”白林試圖喚回他的意識。
可惜呼喚聲進入姜堯耳中如同石沉大海,姜堯往下看去,他看着骷髅,面容露出一絲悲戚。
“阿淺,我錯了。”
他說完這句話,骷髅懷裏有一點微弱熒光亮起,光芒越來越亮,越來越多,彙聚成一個人形,有了身體,最後五官也漸漸清晰。
白林一眼認出那就是阿淺,是之前見過的,站在樹下的阿淺。
‘阿淺’靠在骷髅懷裏,眼眸微合,眼中滿是悲傷,似乎看不見這世上的任何一丁點美好,他的眼神也是涼的,比他涼透的身體更冷,宛若實質,紮在人心頭生疼。
姜堯漆黑的眼眸中戾氣叢生。
姜堯如今只剩一縷魂魄,若是入魔後魔氣攻心,他的魂魄會漸漸虛弱,直至自爆。
注視着那雙失去神志的雙目,白林立刻出聲道:“姜前輩,請冷靜。”
姜堯置若罔聞,瞪着‘阿淺’,泛烏的嘴唇顫抖着說道:“殺了你。”
他說,殺了你。
是在對‘阿淺’說,要殺了他?
白林疑惑不解之時,餘光瞥見姜堯走過去,擡手往‘阿淺’的額頭砸下。白林呼吸一窒,意識到姜堯對‘阿淺’的殺心,他緩緩合上嘴,沒有阻止。
姜堯的手懸在‘阿淺’頭上兩厘米處,他眼中閃過一絲掙紮,看似快要清醒過來,下一秒他眼底紅色猛然濃郁起來,戾氣洶湧而出。
他的手從頭上往下移動,緊掐住‘阿淺’的脖子。‘阿淺’毫無反應,甚至都不願意與他對視。
過了會兒,姜堯的手指開始微微顫動起來,他依舊是兇狠地望着‘阿淺’,慢慢充滿戾氣的眼眸裏生出迷茫,他不僅沒有松手,反而越掐越緊,但是他的手也抖得更加厲害。
許久後,他才發現自己的手在抖,盯着那只顫抖的手,他臉上出現一種不可思議的神情。
姜堯再也下不去手,心情焦躁,體內魔氣順從他的想法纏住‘阿淺’,将他徹底淹沒吞噬。等魔氣散去,那裏空空如也。
魔氣回到姜堯體內,骷髅的黃金手臂恢複成白骨,姜堯抓起就是一折,‘咔擦’一根手骨被掰斷了。
骷髅沒有感覺,甚至沒意識到自己少了一條胳膊,還維持着之前的姿勢。
白林在後面看着他如同用骨頭捏出身體,雕刻出五官,又用秘術填滿血肉,最後引來天地靈氣灌進紫府處,栩栩如生的‘阿淺’就誕生了。
可是‘阿淺’睜開雙眸的瞬間,他眉心飄出一團血氣,鑽進姜堯的魂魄,好不容易壓制住魔氣暴動的魂魄呈玻璃般透明的血紅色,妖嬈而詭異,又叫人觸目驚心。
修者一生最怕違犯因果禁忌,即使要雙手沾血,那也得有原因才行,但凡在因果循環內都不算是造殺業,然而魂魄沾血的話,無論生前有沒有殺過人或是有沒有功德,染上血氣,都會視作犯下殺業,這種魂魄無法投胎轉世。
白林心神震動,他萬萬想不到嚣張一世的魔王姜堯竟會為了個虛無缥缈的幻象,甘願令自己魂魄沾血。
這個叫阿淺的男人到底是誰,跟姜堯又有什麽關系?
姜堯盯着‘阿淺’,唇邊扯出一個十分僵硬難看的笑容,‘阿淺’消失了,他眼神裏滿是着急、害怕,到最後只剩下迷茫和無助。
周圍的一切像滴入水中的墨漸漸透明直至消失,姜堯那雙黑色眼瞳慢慢恢複正常,他看了眼白林,揉了揉冰冷的面頰。“我又魔怔了?”他自言自語問道。
白林:“你只是請我看了個故事。”
“好看嗎?”
“不好看,很無聊。”
說不好看,姜堯聽了沒有生氣,反而像一開始那樣又嬉皮笑臉不正經起來,“唉喲,我的風流情史,在我毫無防備之下被你看光了。”他好似害羞地捂着臉,“不公平,你也得跟我說說你的情史。”
“我沒情史。”
“騙人,外面那個不就是你姘頭嘛,你要不喜歡他,幹嘛那麽緊張他,好東西都想着給他,還幫他跨級晉階。”
白林皺眉,“你怎麽知道的這麽多?”
“我用神識跟蹤你們,觀察了你們好長一段時間。”他窺視別人說起來理直氣壯,一點都不心虛。
“既然你都知道了,還問什麽。”
姜堯語噎,隔了會兒,他夷由道:“你真不好奇?”
白林翻個白眼,懶得回答這個問題,只道:“如果我沒猜錯,你撐不了多久就會徹底消失了吧。”魂魄消亡,意味着沒有來世可言。
“早着呢,還能再活個一兩百年沒問題。”他爽快說完後,想到什麽似的,忽然神情暗淡許多,“我唯一的心願就是找個傳人繼承我自創的劍法,心願完成了,好像沒理由再繼續支撐了。”
白林深吸一口氣,“我拒絕。”
“拒絕?”
“拒絕學劍法。”
姜堯臉黑了,“別開玩笑了,那麽好的劍法能讓你平步青雲,你怎麽可能不學,除非你是傻子。”
白林嚴肅地看着他,一個字一個字說道:“我—是—傻—子。”
“……”
半晌,姜堯把心裏罵人的話都說了個遍後,無奈問道:“你究竟要怎樣才肯答應做我的傳人?”
白林看了他一眼,“這裏又不止我一個人可以學劍法。”
“……我發現你有當昏君的潛質,合着你拒絕我就是為了給你的姘頭開小竈啊?!”
“注意文明用語。”
“你拒絕我就是為了給你姘頭開後門啊?!”
“……”白林嗤笑,“你愛教不教,反正我們一走,你的劍法就随着你徹底沒入黃土了。”
敢威脅他。
姜堯陰鸷地瞪着他,足足三分鐘過去了,才扭頭開門出去。
“哼,我現在就去教他,他會了,你不會,以後氣死你!你等着後悔去吧!”
白林望着他怒氣沖沖的背影,小聲道:“才不會後悔,你教會他他可以教我啊,笨蛋。”
姜堯過來的時候,慕含章是懵的,聽姜堯要收自己為徒,他更是一臉懵圈。視線看向後面的白林,白林對他點了點頭,他才同意拜姜堯為師。
慕含章想起阿淺的事,于是吶吶道:“前輩,阿淺前輩他……”
“不用說,我知道。”姜堯擡手摸了摸阿淺的臉,對他道,“等我回來。”直起身子,以嚴肅的口吻又對慕含章道,“我法號玺越真人,以後你喚我師尊,我喚你徒兒。”
慕含章:“……”師父架子有了。
拜師的拜師了,收徒的收徒了,本來一切順利,可是新的問題又冒出來了。
既然是學劍法,那麽第一步鐵定是得有劍啊。慕含章有嗎?沒有。他只有一件本命法器,是鐮刀魂器,不是劍。
這下姜堯臉又黑了。
好不容易盼來一個徒弟,誰知對方死活不肯拜師,退而求其次,願意拜師的卻又沒有劍,沒有劍學什麽劍法啊?!
摔!不教了……那是絕對不可能滴。
交吧……又該怎麽教呢?
白林對站在院子中間大眼瞪小眼的倆師徒說了句:“鐮刀也是刀,憑什麽不能學你的姜氏劍法。”
“鐮刀和劍差了十萬八千裏,一個筆直,一個彎的,能混為一談嗎?”姜堯炸了。
白林想想覺得是自己糊塗了,向慕含章要來了亡靈鐮刀,“我把它改改,給它加上一把劍,讓它變成能夠兩用的法器。”
姜堯驚訝他會煉器,一聽他用辦法将那把鐮刀設計成兩用的法器,心頭一動。“你等等,我給你一塊材料,你拿去試試看行不行。”
“含章這個是魂器。”
“廢話,我長了耳朵聽見了。”
姜堯進到屋子裏,過了會兒,扔了一個東西給白林。
白林接過一看,很是驚訝,慕含章看清那是什麽東西後也露出同樣的表情。他們都沒想到姜堯有金烏鐵,還大方地送給了他們。
“他對我們真的很好。”慕含章心裏五味雜陳。
白林對他說:“你好好學劍法,不辜負他的期待就是對他最大的回報了。”
慕含章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