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渭城朝雨02
渭城朝雨02
有了仲羲幫忙,太息海的活兒不出幾個時辰就結束了。
陳少野滿臉欽佩,“不愧是我的恩公!威武!霸氣!”
“仲羲怎麽突然就成你的恩公了?”溫斐十分鄙夷陳少野這種狗腿子行為,“仲大人不過略施身手,你就這麽崇拜他,若他拿出真本事來,你豈不是要認他做爹?”
陳少野被揶揄也不生氣,只認真道:“他确實是我的恩公,說他是我的爹,也不為過。”
溫斐簡直震驚得說不出話了,鬼差之間私底下是有句混話的,叫做“死鴨子的嘴都沒陳少野的嘴硬!”
足見陳少野實乃地府嘴硬之最。
七蛇也十分驚奇,拿手探了探陳少野的額頭,“沒發燒呀?這是不太息木打到腦子了?”
陳少野:“滾滾滾,就不能盼我點好的?”接着又搭上溫斐的肩,整個人像是沒骨頭一樣挂在溫斐背身上,語氣有些欠揍,“溫小狗,你放心,就算是我找到了恩公,你也還是我的好兄弟,最最最好的兄弟,那首詩怎麽說來着?金風玉露一相逢,勝卻人間無數,咱倆啊!就是金風玉露,我陳少野絕對不是那種忠義不能兩全之人,你別傷心,啊。”
這都哪跟哪呀……
溫斐覺得這人一天天怎麽跟唱戲一樣。
溫斐十分嫌棄,“冒昧問一下,野草君,你是哪只眼睛看到我傷心了?我來幫你摳掉它。”
陳少野打了個機靈,趕忙地站直了,罵道:“狼心狗肺的溫小狗,虧你昏迷的時候我這麽照顧你,你竟然想扣我眼珠子,最毒小狗心!”
溫斐沒忍住,噗嗤一笑,卻瞥見仲羲似乎輕輕哼了一聲,像是有些不滿,卻只有一瞬間,下一秒他又是風輕雲淡鎮定自若的模樣,仿佛剛剛的轉瞬即逝都是錯覺。
仲羲看了過來,溫斐卻不知為何突然有種做賊心虛的感覺,忙盯着地上,耳朵卻敏銳地捕捉到他的聲音,“走吧。”
溫斐立刻擡頭,用手指了指自己,“你在跟我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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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羲笑了,“不然呢,我在和空氣說話?”
剩下三人面面相觑,激烈交換的眼神之間表達的意思不言而喻:怎麽?除了溫狗,我們仨不是人了?是空氣?但是三個人很有默契的誰也沒開口。
溫斐有些尴尬問道:“哦,去哪?”說實在的,這段時間他可累的夠嗆,被鬼上身之後又整天擔驚受怕的,好不容易現在什麽事情都處理完了,他現在只想回自己的葫蘆洞裏躺在涼涼的竹床喝上一盅,然後再暢快睡上一覺!睡他個天昏地暗!睡他個地老天荒!
仲羲道:“你方才不是說我是監工嗎?如今你們的活我都幹了,那你們是不是也得幫我做點事情?”
啊?剛剛這人答應的這麽爽快,原來是有代價的?溫斐道:“你剛剛沒說呀,怎麽……怎麽還……”怎麽還有要求回報的呀?
仲羲低垂着眼,模樣不知為何看起來有些落寞,“剛才是你自己說的,以後為我馬首是瞻,我讓你往東,你絕不往西,如今就要翻臉不認人了?”
溫斐噎住了,太息木猶如群魔亂舞,想起剛剛仲羲幫他們幹活确實耗費了不少功夫,額角隐隐都滲了薄汗,但他現在确實不想再出去奔波了……
于是溫斐決定裝作無辜至極的模樣看了看其餘的人,厚顏無恥地求證道:“我剛剛是這麽說的嗎?沒有吧!我怎麽不記得了?”
然而這幾個牛鬼蛇神,精怪野草同他并不是一條心的,紛紛拆臺,并且拆得毫不留情。
七蛇:“你是這麽說的。”
丹魚:“一字不差。”
溫斐只能将最後希望寄托在他的好兄弟,陳少野身上。
然而不出意外的話,陳少野果然叫他失望了,只聽陳少野語重心長道:“雖然咱們是好兄弟,但是,你方才确實這麽說了,現在想要不認賬,多半是不可能了。”
溫斐心中怒罵交友不慎,可如今卻只能認命了,道:“好吧好吧,我溫某人一言既出,驷馬難追。你說吧,要我們幫你做什麽?畢竟你是幫我們幾個幹活,确實辛苦,這樣啊,我們四個有一個算一個,今日任由仲大人差遣!”
開玩笑,他又不傻,要幫忙那自然是人多得好,還能叫那三個混蛋躲清閑了不成?
那三人對視後,默契地點了點頭,表示同意了溫斐的提議。
仲羲道:“渭城中的狐妖一事還未了結,我得去找他,諸位真的願意同我一起去?”
渭城……
狐妖……
這幾個字一出,局面頓時有些尴尬。
溫斐首當其沖喊道:“什麽?去找那只狐妖?!”他現在反悔還來得及嗎?什麽言出必行都見鬼去吧,那可是一只七尾靈狐,這絕對不是什麽好差事,弄不好才撿回來的小命又要交代在那裏了,可他總不能說是自己害怕了吧?
“不是我不想去,實在是最近有點太忙了,我答應給陳少野買的瓷器還沒給他呢。”溫斐也明白這個理由是有點蹩腳,但是眼下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陳少野咽了咽口水,繼續拆臺:“不用了,不用了,溫小狗,你就放心和恩公去吧,瓷器我自己去你葫蘆洞拿就好,你千萬別惦記,千萬別惦記啊!我之前也傷了些根源,正好用新瓷器栽土裏補一補,我就不去啊,祝你們凱旋!”
溫斐:“……”他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了一切,剛剛還是最最最最好的兄弟,現在就是大難臨頭各自飛。
七蛇帶着熟練的假笑:“各位大人,丹魚的傷還沒好全,我答應了他要先替他療傷的,丹魚,是吧?這次我倆可能無法奉陪了,下次下次啊!”
丹魚:“是啊,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三人複又對視一眼,後十分默契地後退了幾步,動作整齊劃一到猶如連體嬰一般。
仲羲像是早就料到這局面一般,道:“既然如此,也不勉強,那就只能勞煩溫大人同我一起去就好了。”
三人聞言,如獲大赦,不再啰嗦,齊齊掏出黃符捏在手中,鬼火如焰一閃而過,火光消失之後再看哪裏還有三人的影子。
溫斐跳腳,指着三人消失的方向,罵道:“還說是好兄弟,還說是最最最好的兄弟,什麽叫患難見真情?這還沒患難,這三個一個個腳底抹油溜的比誰都快!我的好酒都白喝了!都喂狗了!”
仲羲笑道:“你這麽罵不太合适吧?”
溫斐反應過來,愈發氣急敗壞,也顧不得害怕,頓時生出一種要讓仲羲瞧瞧察查司并非都是那等貪生怕死之徒的豪情壯志來!“走,他們不陪你去,我跟你去,別說是去捉一只道行高點的狐妖了,就是上刀山下火海、十八層地獄溫某也陪你走一遭。”
仲羲見他這樣視死如歸,溫言安慰道:“你放心,有我在,沒人能傷你。”
溫斐十分感動,微微踮起腳搭上仲羲的肩道:“仲大人,好兄弟!還是你好!”
……
渭城寒山,狐女廟。
高大狐女石像前有一白衣道人正在打坐,長劍筆直擺在身側,一頭如墨的長發半束,長睫似蝶,面容如玉,實在是蠱惑人心的好相貌,卻偏偏是一身清清冷冷的氣質,矛盾又和諧,正是之前和他們交手的七尾靈狐朔月,只是他這身打扮全然不像妖,更像是一個超然脫俗,清心寡欲的俊美道長。
燭火微微搖晃,察覺到有人來了,朔月慢慢睜開了眼。
溫斐這才發現,他兩只眼睛竟然不一樣,原來這還是只異瞳狐妖!真是十分少見,究竟是什麽來歷?
他左眼猶如黑色瑪瑙般純粹深沉,右眼則是金色的,猶如寶石璀璨奪目。
看來從前他都施法掩蓋了這點,今日不知為何卻願意以真面目示人,畢竟之前大家可是刀刃相見的關系。
朔月起身,慢慢開口道:“終于來了,你若再不來,我就要殺到下面去了,過來坐吧。”他的聲音也如他這個人一般清冷,透着拒人于千裏之外的疏離感,溫斐不由得想到人都說狐貍精最擅長蠱惑人心,嬌媚靈動,柔情萬千,難不成那些都僅限于女狐貍?男狐貍都是另一個樣子的?
可眼下見這二人也不像是要動手的意思,一時間溫斐也不明白現在是個什麽情況,應該不是這兩人不打不相識,突然握手言和了吧?
朔月引着二人坐下,又為他們倒了杯茶,清茗香氣四溢,霧氣蒙蒙,他問道:“大人,我要的東西呢?”
仲羲從袋中掏出一截泛着靈光的斷木,溫斐只看了一眼,便立刻認了出來——太息木!
狐妖要太息木做什麽?仲羲怎麽還乖乖給他了?!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溫斐瞪大眼睛,“仲羲,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麽?太息木是神木,你把他給了狐妖,萬一……”萬一叫上頭知道了,可不是受罰這麽簡單了!
狐妖一雙異瞳不動聲色的打量他兩人,半晌笑道:“就是他?你三番四次從我手上救他,如今你做的這些也是為了他?”
三番四次?這狐妖在說什麽?
什麽叫仲羲三番四次的救他?仲羲消失那麽久,明明只在最後他和陳少野七蛇追到狐女廟時才出現和這狐妖交手,哪裏就三番四次了?
溫斐聽得雲裏霧裏,可他連仲羲現在要做什麽都不清楚,這種被蒙在鼓裏的感覺十分難受,好像在場的人都知道發生了什麽,唯獨他像個傻子一樣,什麽也不清楚。
仲羲示意溫斐稍安勿躁,對朔月道:“太息木我給你帶來了,我答應的事一定會做到,而且也只有我能做到,希望你也能信守承諾。”
朔月斂了笑容,又是一副高冷莫測的模樣,道:“你放心,我向來信守承諾。”
溫斐聽得雲裏霧裏,忍不住起身,“看來這裏也沒有我的用武之地,二位先聊,我先走了。”
仲羲忙拉住他,語氣竟有幾分焦急,“等等……一會兒我會同你解釋的。”
溫斐倒不是生氣,只是覺得心裏悶悶的,心中只想既然什麽都不能說清楚,只講些他倆才能明白的話又何必要帶自己來?
朔月道:“大人不妨先坐下,這個故事有點長,你既然想知道發生了什麽,不如容我慢慢道來,若你聽了還是要走,我自不會挽留,可好?”
朔月那只金色的眸子亮了三分,似乎有種特殊的力量,讓人不由自主的對他的話言聽計從,溫斐一時間竟然愣住了,方才還想,這狐貍這時大人大人叫得恭敬,從前見他恨不得把他拍死,可不知不覺間又慢慢順着他的話坐了下來。
仲羲似乎松了一口氣,溫斐瞪他一眼,意思在說,你小子有事瞞着我,最好快點從實招來,不然我上陸大人那參你一本,叫你也嘗嘗受罰的滋味!饒你是地府四司的活字招牌也不管用!
只是這一個眼神含的意思未免有點太多了,不知仲羲有沒有完全理解,溫斐道:“好,我且聽聽你到底要說個什麽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