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封疆11
封疆11
回到靖遠趙家營見到東君,璎璎一顆懸着的心才放下。
果然和她預料的一樣,那日東君沈昱騎着小和子走後果真是前有埋伏後有追兵,沈昱中毒受傷,東君只得拼死殺出一條血路來,幸好小和子頗有靈性,腳力又快,不然他們還真是兇多吉少。
好在東君沈昱現在都無大礙,邊防營帳條件艱苦,趙父讓人将他們送回來靖遠城裏的宅邸裏,璎璎和賀昭将後面發生的事細細道來。
沈昱臉色有些發白,應該是餘毒未清的緣故,他眸如古井無波,只道:“為了我,曹子為也算是煞費苦心了,竟然都敢勾結外族。”
賀昭望向他肩上的傷口,隐隐還有血色,“我早就同你說了,這人留不得,縱使你顧念他家大兄的情誼也不該縱他至此!何況他如今都敢勾結拓拔家,拓拔涘乃是金國大單于拓拔壽最喜愛的一個兒子,他為何想要趙家兄妹的命,咱們都明白!金國之心昭然若揭!”
沈昱心中一震,曹子為的長兄——曹子建,也算他知己,可惜體弱還未成人便一病嗚呼,他生前最疼愛這個胞弟... ...可沈昱目光卻不由自主落在渾身是傷的東君身上,對方只是回報一和煦的微笑,他卻暗自心驚,萬花樓中那支利箭,差一點便要射穿東君的命門!何況一路東君護送自己回來,多少次險象環生、死裏逃生?他實在不敢想如果... ...哪怕是萬分之一的可能性,東君在自己眼前有一點閃失... ...
沈昱聲音冷了幾分,“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放心。”
賀昭點了點頭道:“這樣最好,曹子為巧言令色,繼續任由他留在殿下身邊不是件好事!”
沈昱道:“急事緩辦,曹子為并不知道他和拓拔涘勾結的事情已經被你們撞破,如今他在明,我們在暗!且等等再料理他,如今我們先回京兆!”
東君看着他有些蒼白的唇,皺着眉道:“宴清,你的傷還不宜奔波。”
璎璎一把摁住就要起身去勸沈昱的東君,沒好氣道:“兄長,你還是先擔心擔心你自己吧!我看你這一身傷沒有個十天半個月也是好不利索了!”
賀昭笑道:“東君兄,沈宴清你不要擔心,這點小傷對他而言算不得什麽,倒是靖遠這邊... ...還是要趙将軍多留意拓拔家的動向!”
東君鄭重點了點頭,拱手道謝,“還沒謝你一路照顧家妹!”
賀昭擺了擺手道:“璎璎很是膽大機敏,說不上我照顧她!”
他這話說得陰陽怪氣的,一時間也不知道是誇她還是罵她,璎璎只能白了一眼道:“你知道就好!”
Advertisement
又過了幾日,沈昱賀昭便踏上了回京的路,二人走後趙沖心事重重喊來兄妹二人談話。
東君璎璎一進門便察覺氣氛不對,趙父一人坐在椅子上,眉頭緊鎖,憂心忡忡。
璎璎驀然發現,印象中偉岸的父親如今竟然顯露垂老之态,兩鬓銀絲和那面容上的皺紋似乎都告訴她這些年父親所經風霜與滄桑。
顯然東君也注意到了這點,二人不忍再看紛紛垂下腦袋,只等父親開口,誰知趙父卻道:“魏淳死了。”
“什麽?!”璎璎東君二人驚訝不已!大夏赫赫有名的兩名武将——南魏北趙,說的便是趙沖和魏淳,二人一南一北替大夏征戰四方、駐守國門,如今卻說魏淳死了!?難怪父親今日如此反常,他二人幼年相識,一同從軍,在馬背上屍體堆裏殺出今日的前程,說是生死之交一點不為過,雖然多年未見,可作為子女又怎能不知魏淳于趙父而言是何等重要的人!
璎璎記得,小時候魏淳還時常來看她,會給她帶各色小玩意兒,還會帶她騎馬射箭,魏淳此生未娶妻生子,可以說是将一生都獻給了大夏,想起幼時他還笑說:“璎璎,你父親兒女雙全,我卻膝下空空,真是可憐,璎璎!你給魏叔做義女可好?”
彼時魏叔慈愛的模樣歷歷在目,如今卻說人沒了!?
東君怔怔問道:“魏叔是怎麽... ...”
“南邊楚地動亂,屏陽關失守,魏淳奉命率先鋒部隊三千餘人出征平叛,雖浴血奪回了屏陽關,可援軍久久不至,糧草空空,楚人有兩萬軍隊,雖不是正規軍,可也明白如今魏淳獨木難支又無軍需,便拼盡全力形成圍合之态,勢必要将他困死關中... ...援軍遲遲不到,魏淳同叛軍都無人生還... ...”趙沖說罷,三人久久不曾言語。
無人生還... ...東君璎璎滿腔憤慨,既然知道屏陽失守為何遲遲不派援軍?!為何軍需不齊!?
璎璎心中似有千斤,壓得她透不過氣來,“魏叔為何不棄城?”
趙沖慘淡一笑,是啊,魏淳是同他一起厮殺過來的兄弟,他的身手趙沖怎會不知?若他想走,就算楚軍有兩萬人又如何能攔的了他?
東君道:“難道是.... ...?”
趙沖望向東君,眼神複雜,他知道東君向來心細聰慧,他雖然強調過不要和權貴子弟有過多來往,可沈昱願意舍命救東君,東君也一路以命相護,如此深厚的情誼怕不是三言兩語可以動搖的,事到如今他不知這樣是福是禍,半晌只道:“聖上有令,要魏淳死守屏陽,你可知聖上這樣做的用意?”
東君滿臉不可置信,“父親的意思是,聖上是故意要魏叔死!”
璎璎氣得拍桌而起,“可笑!魏叔如此忠心!這些年為大夏浴血沙場,收嶺南、平倭亂、守南關!哪一樁哪一件不是汗馬功勞!他甚至一輩子都沒有娶妻生子!這樣的忠臣聖上為何要他死?”
東君修長的手不由得握緊直到捏得泛白,一生衛國卻因為功高震主,引來了皇帝的忌憚?确實可笑,難道這便是武将們抛頭顱、灑熱血換來的結果?
趙沖道:“我聽聞先帝也是武将出身,馬背上得來的天下,先帝有十一子,最疼愛的三皇子年紀輕輕便有戰神之名,本來那位才是最有可能繼承大統的人,可惜... ...一朝戰死了便是天潢貴胄也是馬革裹屍罷了,如今的聖上從前在先帝爺眼前并不受寵,可最後奪嫡成功的卻是他,可見其心性非同一般,他素來不喜武将怕也有這個原因。”
這是趙父第一次同他們說起這些,雖然這些本來也不是什麽秘密,只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又有誰會去提起當朝天子忌諱的事情呢?
可如今魏淳一死,趙沖心下惶惶,如今的大夏已經變了... ...
趙父望着一雙兒女,心中百感交集,前路迷茫猶如重重大霧遮眼,如今兩人已長大,以後不知道還能不能護住他們,如今遠在靖遠二人都被卷入這詭谲風雲之中,若是回了京兆,又不知是怎樣的兇險?他如今別無所求,只盼望一雙兒女能幸福順遂、一生平安!
思及此,趙父便道:“如今你們也瞧見了,拓拔氏蠢蠢欲動,不知何時要生變故,如今大夏境內又有天災,正是內憂外患之際,你們也速速回京兆,老老實實地在家中上學,切記!切記!”
二人面容嚴肅地點了點頭,而後趙父叫璎璎先回去,璎璎雖然不解父親為何要支開她,但是她也沒有多問,父親這麽做自然有他的道理,她只知道後來父親和兄長在屋中長談一夜,出來後她問兄長,東君也只是搖了搖頭,說日後她就知道了。
就這樣兄妹倆心事重重地回了京兆,一路上又是流民四起,哀嚎遍野,璎璎心中不忍,卻又不自覺想起趙父的話,果真是內憂外患的多事之秋!
誰知回了京兆後,不久便聽說曹子為因為犯錯被太子逐出東宮,這可是一樁大新聞,東君和璎璎倒是心照不宣,都明白是怎麽一回事,曹子為勾結拓拔涘這事可大可小,往大了說是通敵賣國,往小了說也是殘害同僚,如今只是把他逐出東宮也算是沈昱手下留情了。
也不知沈昱賀昭是用了什麽法子,畢竟曹子為和拓拔涘私下會面的事只有璎璎親眼看到了,若不是有什麽實質性的把柄,曹子為大可以咬死不認就是了!
東君知道她的疑惑後只是笑了笑,“你不知道宴清,他若是打定心思要對付誰,對方就是再小心都沒用,何須有什麽把柄。”
璎璎聽後抖了三抖,只感嘆幸好這樣的人是朋友不是敵人,若是敵人豈不是要被他賣了還幫他數錢?
這事過後又過了一段安生日子,璎璎整日被拘在國子監中,這次不知道怎麽了,這些先生們似乎對她的功課格外關注,一個個恨不得天天圍着她轉,搞得她以為自己要去考女狀元了!不然怎麽一個個都抓着她不放?!
這日好不容易國子監休沐,璎璎難得睡了個懶覺,剛要出門聽到了到熟悉的聲音。
“嗯?這不是賀公子和沈公子嗎?什麽風把您二位吹來了?”璎璎伸了個懶腰,大大咧咧地問。
東君看她這剛睡醒懶洋洋的模樣有些無奈,“這都快用午膳了,你怎麽才起。”
沈昱看起來傷已經大好,面色紅潤,英姿勃發,“賀知行,你不是已經打過招呼了嗎?看來國子監那邊還不夠上心啊,我看璎璎也無甚長進。”
賀昭瞪了他一眼,似乎怨他多嘴一般,璎璎一聽猛地來了精神,立馬跳腳:“什麽!?原來是你搞得鬼!賀知行你什麽意思!我就說怎麽先生們一個個都跟着了魔一樣天天抓着我不放!不是叫我留堂就是給我布置功課的!原來都是拜你所賜啊!”害的她這些日子累得腰酸背痛腿抽筋的,恨不得一頭撞死在學堂上!好歹她也算和他共患難了吧,他怎麽想出這麽無恥的招數害她?
對上璎璎怨恨的目光,賀昭倒是十分坦蕩,大大方方承認是他特地去打了招呼,“你也該穩重些了,別一天到晚胡鬧,你這樣以後誰敢娶你?”
“這個不用你操心!”
賀昭卻皺着眉問道:“我自然要操心的,在靖遠……你... ...你有心上人了?”
這一下倒是把璎璎問傻了,這都哪跟哪啊?
看着這兩個人大眼瞪小眼的,還是沈昱出來打圓場,說起今天的正經事來,原來二人這才竟然是來召東君入東宮侍讀的。
璎璎乍然一聽是又喜又憂!,“不是說... ...不從武官家選嗎?”
東君拱手朝沈昱見禮,臉上确實十分親近的笑容,“這都要謝謝宴清,多虧了他舉薦太子殿下才願意召我入宮。”
沈昱連忙扶起東君佯裝生氣道:“你這是作甚?你若是跟我見外我可是真要生氣的!”二人相視一笑,場面頗為诙諧。
璎璎望着二人相握的手,心中一時也不知是何滋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