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蘇杭第八十一卷01
蘇杭第八十一卷01
一覺醒來,溫斐只覺得腦袋像被驢踢了一樣疼,暗暗咒罵一聲,心道:這牛頭馬面真是不靠譜!要他們帶個酒也能出錯,定是貪便宜給他帶了假酒!
難怪昨晚喝來只覺得烈性有餘,回甘不足,原以為是地府怨氣沖了酒香,如今看來定是這兩個牛馬被人唬了!從前只聽說過鬼騙人,誰成想還有人騙鬼的?
看了眼昏昏暗的天色,怕又到了當差的時辰了。
溫斐才頂着頭疼胡亂洗漱了一番,就聽到懷裏的傳送令傳來了聲響,手一哆嗦,心道:不好!又遲了!
果不其然,掏出發着幽幽綠光的令牌,裏面便傳來他的頂頭上司陸判陸之道大人的聲音:“溫斐,限你一炷香的時間,一炷香後還沒見到你的話,自去領罰!”
陸大人說的風輕雲淡,這邊溫斐卻是聽的大驚失色,拿上一只還未穿上的鞋子連滾帶爬的沖出門去... ...
第六次了!這已經是第六次被陸大人抓包了,他可實在是不想再去受罰了!
每每他犯事,陸大人便把他送去罰惡司鐘馗大人那裏,那地方收押的皆是惡鬼兇鬼,其實做他們這一行的,鬼是不怕的!只是鐘大人總是要他去“炸小鬼”,這才是最讓他受不了的事情。
地府有四大判官,分別是賞善司魏征、罰惡司鐘馗、察查司陸之道、陰律司崔珏。
而鐘馗掌管的罰惡司就是這地府裏最陰森可怕之地,而所謂的炸小鬼,便是十八層地獄中的第九層地獄——油鍋地獄。
即便溫斐每次都全副武裝的進去,也只覺得裏面惡臭難聞,鬼叫刺耳,便是再兇惡的鬼進了這裏也只有慘叫的份了!這場面着實是給膽小如鼠的溫斐留下了深刻的心裏陰影,去一回必定要失眠反胃!
緊趕慢趕的終于到了察查司門口,今日當值的鬼差是七蛇和丹魚,這二人其實是精怪修成,七蛇原是西南大荒山七百丈處一只七尺環蛇,天性聰穎,有幸修得人身;而丹魚則是東海海底靈氣所聚的一尾錦鯉。
二人一身白袍笑嘻嘻的瞧着溫斐,按理說這七蛇身形修長,面白如玉,瞳仁猶如金色曜石,又大又亮;丹魚則是紅眉美目,玉面朱唇,亦是賞心悅目的容貌,可溫斐瞧來,這二人笑的着實是有點讓人讨厭!
果不其然七蛇一本正經打趣:“今日溫大人來的可早!”
丹魚笑眯眯接話:“甚早甚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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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得衣衫不整的溫斐愈發的面目猙獰起來,想回嘴又怕過了那該死的一炷香,只得道:“待會兒再收拾你們!”
說罷,便一溜煙兒的跑了進去,望着那背影,一蛇一魚笑容更甚,七蛇道:“這溫斐,渾身上下也就這張嘴最硬了。”
丹魚笑答:“甚是甚是。”
爐裏的細香最後一截燃盡之前,溫斐終是出現在大堂上,臉色漲紅喘着大氣:“陸... ...陸大人,小的... ...小的來了。”說罷偷偷瞄了一眼香爐,心下稍安,暗自慶幸自己修為還是可以的,這次終于可以不用去炸小鬼了!
堂上正襟危坐的陸大人手持卷軸,眉頭緊鎖,低聲道:“溫斐,你來我察查司多久了?”
溫斐一怔,一時沒想明白這是哪出,只細細答上:“大人,小的過日子糊塗,向來不計時日的,想來應該是有許久了。”确實不是他糊弄,這地府雜事繁多又了無趣味,他着實是記不得到底來這有多久了,這期間的歲月久到讓他忘了他是從何處來的了。
陸判放下卷軸,掃了一眼溫斐罵道:“衣衫不整,不成體統!”
被他這一掃,溫斐只覺得像是被電火抽過一般,真就是目光如炬的陸判官吶!吓得他抓緊整理衣裳,穿好鞋靴,恢複一派端方模樣。
溫斐咳了咳,拱手問:“不知今日大人召小的來是有何要事?”
“且随我來。”陸判起身,領着溫斐往塵緣間裏走,塵緣間乃專存察查司案卷之地,共七層法障,層層鬼使把守。
其實鬼使與鬼差不同,鬼使乃天生于地府,為地府氣運所化,因全無靈氣皆為惰性,所以形體不全,是各種奇形怪狀的模樣,但鬼使大多法力高強,稍加訓練也是不可多得好差使!鬼差就豐富多了,各路精怪、死後鬼魂、下放神仙都有,這些來路不同的鬼差就難管教多了。
陸判領着溫斐到了塵緣間第七間,陸判道:“塵緣間一為輪回道,收錄的是多世糾葛的案宗;二為無界河,收錄是神、仙、人、魔、鬼、怪六界涉界的案宗;三為無證科,專收無可考驗的案宗;四為劫數引,此間收的是各路歷劫的卷宗,只在地府留個記載,多有定數無需操心;五為現世門,只管如今塵世間緊急的大案;六為回魂處,做了枉死厲鬼不肯入輪回,以至于怨氣滔天影響現世的便會收在此;七則雜情債,此處案宗大約或有冤請或有訴求,收錄的都是較為簡單的卷宗,現今你便先從第七間雜情債入手吧。”
陸判這一番話下來給溫斐說的頭昏眼花,只能點頭稱是,心下卻想,這下再想躲懶怕是不可能了... ...難怪今日突然問他來了多久了,原是看不得他在察查司整日渾水摸魚,要給他安排事情做了。
“現恰有一段冤案,我且把卷宗給你。”陸判說罷,便飛來一卷案宗,雖已黑布裹着卻仍可感受其中的騰騰怨氣。
溫斐雙手接過,心道這宗案子怕是怠慢不得,只得俯身告退抓緊辦公去。
攜卷而去,溫斐滿腦子都是卷宗上那幾個字——“蘇杭第八十一卷”。
出了塵緣間,溫斐便直奔案堂而去,路上還碰見了才回來仲羲,此人乃地府第一無趣之人,可奈何人家能力超群,處事不凡,溫斐不由分說就把人拉了過來。
“仲哥兒!小弟我今日着實是有一樁棘手的事情,還得請您來幫幫忙啊!”溫斐心道,自己業務不熟,先拉個人來幫襯一二也算是一條妙計了!
仲羲面無表情道:“幫忙可以,你得替我照顧元寶。”
元寶乃是仲羲養的一只惡犬,通體漆黑,性情暴烈,人人敬而遠之,唯獨它的主人愛若珍寶。
想起來那能吃又能跳的惡犬,溫斐多少有點頭疼,不過還是硬着頭皮答應了下來,“好!成交!”
仲羲見條件談妥這才問道:“什麽忙?”
溫斐拿出鎖靈袋中的卷宗遞給仲羲,愁眉苦臉的說:“以往我也就做些閑差,何時做過這斷宗審案之事,如今陸大人指名要我了結此案,我着實是無從下手呀!”
仲羲冷哼:“着實無能!”說罷接過卷宗,又問:“你袋中可有陰陽筆?”
“我似乎是有的,且讓我找找。”許久未用之物,多半是壓在袋底了。
一般鬼差辦公按官職不同所帶工具也稍有不同,例如傳送令可傳聲傳魂;鎖靈袋可收三魂七魄,也可收辦差雜物的;陰陽筆了可增改卷宗,修改卷宗上命數陽壽... ...
溫斐費勁的翻找了半天,一邊找一邊往外扔,什麽撿來的香燭、鲛人的鱗片、孟婆的湯碗、白玉簪子之類的,看的仲羲臉越來越黑。
“找到啦!”溫斐邀功似的拿給仲羲看。
仲羲不搭理他,将卷宗置于案上,随後道:“卷宗收有亡者魂魄,記有亡者過往,然次卷中魂魄不全,怨氣滔滔,定有隐情。”
溫斐點頭接道:“确實,我接過卷宗便察覺到,不過卷中魂魄雖有怨氣,卻并不兇煞,應當不是只惡鬼。”
“此等情況,可先以陰陽筆開卷,叫那魂魄出來細細詢問一番。”仲羲指了指卷宗中心,又說:“點這!”
溫斐領會,以筆正點中心,卷宗緩緩打開,只見幾縷幽魂飛身而出再彙聚成一個模模糊糊的身形,是個女子。
溫斐一邊查閱卷宗中的文字記錄,一邊問道:“可是姑蘇柳氏?”
那影子慢慢成形,好似是一年輕婦人,聽到溫斐問她,她俯身跪下,泣道:“回大人,妾身确乃姑蘇柳氏。”
仲羲則問:“你生前并無劣跡,如今陽壽已盡,塵緣已了,為何不肯喝了孟婆湯過了奈何橋,重入輪回,卻要生出這等怨氣出來?”
柳氏依舊啜泣不止,“大人,妾身一生與人為善,雖只是一介賤商出生,卻也樂善好施,都說好人有好報,我卻為何落得一個葬身火海死不瞑目的下場!妾身一雙兒女,如今才六七歲,同妾身一同死于烈火,為何死後連他們魂魄都尋不着?”
溫斐皺眉,轉頭問仲羲:“這柳氏自己也魂魄不全,若真如她所說,一雙兒女也一同死于那場大火,為何一雙兒女的魂魄未有記載?”
仲羲答曰:“人之将死,三魂七魄離體,亦有野鬼以這類生魂為食,魂魄不全倒也不奇怪。”頓了頓後又問柳氏,“你可記清楚了?你的一雙兒女确同你一同死于火中?”
聽此一問,柳氏哭得更加凄慘了,只答:“妾身眼睜睜看着他們死在懷中如何能忘?”滾滾黑煙猶如烈油澆喉,活活燒死竟能聞到皮肉的焦味... ...便是死了也記得這種痛楚,永世難忘。
仲羲道:“既如此,便帶你回事發之地,看看能否尋回你兒女的魂魄。”
說罷,仲羲丢出一道黃符正中柳氏額頭,溫斐跟着揮了揮陰陽筆,重新将柳氏的魂魄收回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