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
木屋後面有一條小路,所以徐老來回進出,正門的傅長黎等人才不知道。
走在小路上,傅長黎心情複雜。他看向前面和徐老相談甚歡的唐絲絲,不由得嘆了口氣。
唐絲絲到底是小孩子,什麽都不懂,以為徐老是個慈祥的老爺爺,願意多和他說話。
“爺爺,那個人叫什麽?我和長黎哥哥馬上幫你找。”
“叫徐洪波。”
“徐洪波呀,”唐絲絲念叨着三個字,靈光一閃,想明白了。
“哦哦,我知道了,一定是爺爺的家人對不對?都是姓徐呢。”
小孩子聲音甜甜糯糯,一張圓臉嬌憨可愛,尤其是笑起來的時候帶着兩個小酒窩,瞧着就喜人。
“聰明的娃娃。”徐老捋着胡子笑哈哈,看起來心情不錯的樣子。
傅長黎沒看懂。
按理說家人走失,多少都會着急才是,但徐老半點不急,雲淡風輕的模樣。最重要的是,徐老的院落只有一個人生活的痕跡,瞧着不該有另外一人才是。
少年漂亮的瑞鳳眼掃過附近,心裏有了個猜測。
這邊唐絲絲還什麽都不知道,伸着手指頭數自己的好朋友。什麽鐵蛋春花,全都在內,十個手指頭都不夠用了。
唐絲絲圓圓的小臉皺了一下,小大人似的嘆氣道:“爺爺,若是我家人朋友不見,我一定會傷心的,所以我很理解你。”
徐老又笑起來,能看出心情很是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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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娃娃,你竟然有這麽多朋友,那我問你,是你的朋友重要,還是身後的未婚夫重要啊?”
傅長黎嘴角一抽,着實沒想到徐老一把年紀,竟然會問這種問題。
偏偏唐絲絲是個心眼實誠的,還真歪頭思考起來。
片刻後,唐絲絲一板一眼的道:“都很重要,不過我知道朋友和未婚夫不是一個意思,以後我是要和長黎哥哥拜天地的!”
徐老笑着回頭,傅長黎面紅耳赤的低頭不語。
幸好很快就到了,這個讓人尴尬的話題才得以結束。
但幾人是從後門進的,等在前面的曹清平并不知道,正擡頭看天色。
“估計再有一炷香,長黎就回來了。”曹清平念叨完找了處幹淨的地方坐下。
下午還要陪着傅長黎“站崗”,曹清平自認體力不如傅長黎,所以能歇息就歇息。
不過坐下後,曹清平嘆了口氣。
除了下暴雨那天沒來,傅長黎一日不落的過來,但是木屋的門從未打開過。相信以徐老的能力,自然知道他們拜訪,但徐老不見任何人。
曹清平猜徐老退隐就是想落個清淨,若想請他出山,難于上青天。
可是傅長黎是個有毅力的人,從某種方面來說,這種毅力有時不是好事,會變成執拗。曹清平覺得,如果不能見到徐老,傅長黎大概會一蹶不振。
該怎麽安慰表弟?兄弟倆一起長大,曹清平拿傅長黎當親弟弟看待,自然不希望他傷心。
“唉……”曹清平嘆氣後随意的揪了一把野草,邊揪葉子邊思考,該怎麽能轉移表弟的注意力,免得因此事難受。
身後有窸窸窣窣的聲音,曹清平轉頭一看,是那只受傷的兔子,不知道怎麽跑回來了。
兔子後腿被唐絲絲用帕子包好,但絲毫不影響它動作迅速,轉瞬就跑進徐老的院子裏。
“哎,你回來。”曹清平站了起來。
下一瞬,他就聽見小姑娘咯咯的笑聲。
“唐絲絲?”曹清平瞪大眼睛,瞧見從房後繞出來一個矮小身影,抱着兔子笑的眉眼彎彎,不是唐絲絲又是誰?
不對。
曹清平揉了揉眼睛,覺得自己出現幻覺了。唐絲絲不是下山了嗎她怎麽會在徐老的院子裏?
等等,那個是不是傅長黎?
“讓你朋友進來吧。”徐老說完,就開門進屋了。傅長黎朝着曹清平招手:“表哥,過來。”
三言兩語解釋了來龍去脈,曹清平真是又驚又喜,誇贊道:“這麽說,還要多謝絲絲才是。”
傅長黎嗯了一聲,唇角露出一點笑意很快又收斂。
。
唐絲絲被安頓在院子裏,地上的兔子被徐老清理過傷口,還上了藥,正在咀嚼一片白菜葉子。
唐絲絲坐在小凳子上,兩只手撐着圓臉,疑惑的歪頭問兔子:“徐爺爺為什麽給你起名叫徐洪波呢?”
小兔子擡頭看了她一眼,轉過身用圓潤的屁股對着她,繼續嚼菜葉子。
唐絲絲笑了:“知道啦,一定是因為你太可愛,徐爺爺喜歡你。”
院子裏一人一兔,竟意外的熱鬧。
而屋子裏則是一片安靜,曹清平看向傅長黎,就見少年絲毫沒有猶豫,立刻點頭應下。
“先生的要求我都可以,只求先生願意教晚輩。”
曹清平大驚:“長黎!”
徐老捋了捋胡子:“既然你應了那便從今日開始,去吧。”
傅長黎行禮:“是,先生。”
房門開了,唐絲絲轉過頭,就見傅長黎出來後朝着角落處堆放木柴的地方去了。
少年着圓領青草綠色的錦袍,腰間還挂着材質通透的玉佩,矜貴世子爺挽起衣袖,彎腰撿起已經鏽跡斑斑的斧子,開始劈柴。
曹清平皺着眉頭,不明白徐老先生的用意。
若說訓練基本功,也該從紮馬步開始,而不是劈柴這等無用的事情。
傅長黎再怎麽說也是永安侯府的世子,哪裏做過這等粗活?曹清平上前阻攔,少年卻搖頭道:“表哥,你歇着便好,我将柴劈完再說。”
曹清平了解傅長黎的性子,只能後退幾步,看着他劈柴。
挽起的衣袖露出線條流暢的小臂,噴薄的肌肉用力,從生疏到熟練,一刻鐘後,劈柴的速度越來越快。
少年面上沁了薄汗,他本想掏出帕子擦拭,但手髒,他便只能忍着。
這時候,一方雪白的帕子展現在眼前。
傅長黎彎着腰,唐絲絲不用踮腳就能給他擦汗,小孩道:“長黎哥哥辛苦了,徐爺爺自己一個人住,我們多幫忙,免得到時候他沒柴燒。”
小孩動作很輕,汗水擦幹後清爽不少。傅長黎只淡淡的嗯了一聲,繼續劈柴。
不過片刻後,傅長黎擰着眉頭道:“不許站這。”
唐絲絲睜着大眼睛:“可是我想随時給長黎哥哥擦汗。”
傅長黎下巴微擡:“難道想讓裙子破了?”
“啊?”唐絲絲不太明白,曹清平過來解釋道:“絲絲,木屑會迸的到處都是,落在你衣服上很容易劃破。”
“那可不行,”唐絲絲趕緊退後幾步,道:“這是今年新做的裙子,可不能壞了。”
傅長黎掃了一眼小孩半新不舊的衣裳,什麽都沒說,繼續劈柴。
等木柴劈完之後,他又去挑水。最後徐老滿意的點頭,大手一揮讓幾人走了。
傅長黎恭敬的行禮,唐絲絲也有樣學樣,乖巧的道別。
下山路上,唐絲絲發現一件事。
做了這麽多活,該很累才是,但她發現傅長黎似乎心情不錯,甚至她牽他的衣袖,他都沒像之前那樣躲開。
“長黎哥哥高興,絲絲也高興。”
曹清平笑了,傅長黎則是板着臉快步往前去。
下山之後,二人找到馬匹。唐絲絲被傅長黎一手拎着跨上馬背,害怕的抓緊馬鞍。
“你別亂動就沒事。”身後的傅長黎淡聲道。
“我知道了,長黎哥哥。”
這時候正是家家戶戶做飯的時辰,春雨坐在炕上,正去解腿上的藥包。
白日裏鐵蛋傳消息說唐絲絲和傅長黎在一起,春雨不擔心,但她怕傅長黎過來,被錢氏撞上。
放着鎮子上的大房子不住,錢氏來村子裏受罪,就是為了堵傅長黎,從傅家那裏撈好處。
春雨害怕傅長黎年歲小被錢氏拿捏,心裏擔憂不已。
“春雨,大夫不是說不可以解下來嗎?”李嬸子正好過來送晚飯,趕忙攔住人。春雨說了來龍去脈,李嬸子懂了。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畢竟兩家有婚約,錢氏又是長輩,她若是提一些不過分的要求,估計男方家會同意。”
春雨搖頭:“我就是擔心這個,嬸子,你也看見唐家是什麽情形了,我怎麽甘心讓錢氏得了便宜?”
若對唐絲絲好就算了,可唐絲絲在錢氏手底下沒少吃苦!春雨不甘啊,她不想讓錢氏過的舒坦。
這時候又有幾個嬸子來送吃食,大家七嘴八舌的讨論開來,但還是沒個章程。
說起來“孝”字壓死人,錢氏就是拿準了這點,才在此守株待兔。
春雨急的團團轉,生怕錢氏提什麽要求,傅長黎因此生氣,取消和唐絲絲的婚約。
“我家姑娘過的苦,好不容易苦盡甘來……”春雨說着眼眶都紅了。
屋裏的幾個嬸子們也不知如何是好,最後還是李嬸子拍板定釘,拍着胸脯道:“春雨莫哭,你放心,實在不行,我們幾個老婆子就胡攪蠻纏,總能制服錢氏!”
“是啊春雨,她耍賴,我們也耍賴,她不要臉,我們也厚臉皮!”
“對,春雨別哭。”
說的正熱鬧的時候,外面錢老疤興高采烈的跑進院子,喊道:“姐,小公子來了!快出來!小公子騎着馬來了!”
錢氏正有氣無力的躺在炕上,聞言麻溜的起身,趕緊叫紅袖給她整理儀容。“走,快去看看女婿!哎不對,我是長輩,紅袖,你去門口迎女婿,叫他來見我。”
紅袖也不懂,但她覺得錢氏說的對,于是出去站在院子門口,探頭朝着路上看。
就見兩匹高頭大馬,馬上兩位卓爾不凡的少年。其中一個更為俊俏的少年懷裏還坐着唐絲絲,正嘻嘻哈哈的和村裏小夥伴打招呼。
村民們知道唐絲絲未婚夫的事情,都好奇的出來圍觀,這麽一會,路邊站滿了人,比除夕過年的時候還熱鬧。
“絲絲,你的馬匹好漂亮啊。”小夥伴豔羨的語氣。
唐絲絲先是看了一眼傅長黎,見他面上沒什麽表情後,唐絲絲才敢笑着點頭:“嗯,我也覺得小紅好看!”
傅長黎抿了下唇,面上閃過不悅。
曹清平用自己所有的意志力,才忍住沒哈哈大笑出來。
棕紅色的汗血寶馬,是傅長黎十歲時永安侯送的禮物。
她竟然管長黎的坐騎叫小紅?這和給傅長黎取名叫狗剩沒什麽區別。
唐絲絲又偷觑傅長黎,見他眉頭皺起,她聰明的轉了個話題:“我要回家吃飯啦!等明天再找你們玩呀。”
孩子們哦哦的高喊着,村民們笑着和唐絲絲打招呼,唐絲絲一一應了。
眼看着快到唐家,唐絲絲眼尖的發現紅袖和錢老疤也在等着,于是轉過頭湊在傅長黎耳邊小聲道:
“長黎哥哥,你一定要幫我把春雨姐姐的賣身契要回來,還要把壞蛋趕走呀。”
臨走前徐老給小孩幾塊糖,她一說話就有甜津津的味道。
傅長黎不喜旁人身上的氣息,當即朝後仰,嗯了一聲。
三人剛從馬上下來,錢老疤就狗腿的上前,搓着手道:“你就是外甥女婿吧,我是唐絲絲舅舅,你也可以管我叫舅舅,都是一家人嘛。”
錢老疤見對方衣着華美,之前又送來那麽多禮物,想必侯府的身份是真的。
這意味着什麽?意味着乃是潑天的富貴朝他錢老疤來了!
有了侯府這門婚事,還愁找不到貌美身份高貴的媳婦?
就算知縣老爺家的千金,他也娶得!
錢老疤沉浸在幻想裏,卻聽見少年冷冰冰的嗓音道:
“你也配?”
噗嗤——不知是誰沒忍住笑了,就像是燒開水的大鍋,人群裏笑聲沸騰起來。
錢老疤面紅耳赤,眼睜睜的看着矜傲的少年從他面前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