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行

第19章 入院

入院

陸峥洗澡的時候外面下起了雨。林書行聽着分不清室內還是室外的水聲，心裏百味雜陳。原來他們在那麽久之前就已經見過了，若是那個時候就能認識該多好，白白錯過了這樣多的時光。

林書行深知緣分的奇妙和命運的時機，彼時就算他擡了頭，陸峥也不過是他衆多讀者中的一位。時機不到總要兜兜轉轉繞一個圈子，那麽，如今他只能慶幸命運讓他們再度相逢。

然而事情并沒有如林書行規劃的一般，半夜陸大爺突然咳血呼吸困難被120送進了就近的醫院。

目送陸大爺被推入急診室的時候林書行無意間碰到了陸峥的手，很涼，于是他下意識的握住了那只手。

兩個小時之後，大夫走出急診室：“暫時度過危險期了，需要住院觀察。”

陸峥點點頭：“我阿爺的情況怎麽樣？”

大夫把陸峥和林書行叫到辦公室：“病人之前的病情如何？”

陸峥大體說了一下。

“什麽時候開始咳血的？”

“最早是在半年前了。”

“沒去醫院檢查？”

“就光拍了片子，沒做進一步檢查。”

“為什麽？”大夫有些急了。

林書行不忍陸峥受苛責：“老人拒絕檢查，也不想住院。”

大夫：“那你們就由着他！”

陸峥的臉色有些發白，林書行忙道：“我們一定配合治療！”

大夫：“目前來看情況很不好，等白天上班之後要全面檢查，你們有個心裏準備吧！”

出了辦公室，林書行跟陸峥回了急診病房，陸大爺不知因為幾度虛弱昏睡着，胳膊上還挂着點滴。

林書行按了按陸峥的肩膀，默默的給予安慰，沒一會兒天就亮起來了。

“我去買點早餐！”

陸峥：“我不餓。”

“不餓也得吃點，再說阿爺也要吃。”結果林書行剛說完護士就過來提醒他們不要讓病人吃飯喝水，一會兒好準備做檢查。

林書行只好道：“那就等做完檢查再吃。”

往日寫作的時候，林書行習慣了晝伏夜出。這種生活習慣一直保持到現在，即便不寫做的日子也是如此，他已經很多年沒見過東方微白的城市了。

醫院門口就有早餐店，林書行買了包子，粥，肉餅，菜餅，小馄饨。因為開在醫院門口，所以小食店的配套設施也很全，林書行一塊買了兩個上下分層的保溫桶，把吃食都放了進去。

回去之後，陸大爺已經醒了。林書行顧忌陸大爺的感受便沒先提吃飯的事，兩人在大夫的安排下把需要做的檢查做了一遍，一通折騰就過去了大半上午。

等結果的時間陸大爺仍需要住院治療，林書行打電話給宋俞說了說情況，讓他看看這邊醫院有沒有朋友托的上。

宋俞很快找了人，胸外科的主任，看上去文質彬彬的，在查房之後專程過來了一趟，之後陸大爺就從急診病房轉到了胸外科病房。

下午林書行回家拿了些用的上的東西過來，陸峥在醫院照顧陸大爺。陸大爺只能吃流食，早上買的飯還有一些沒吃完。

陸峥：“我在這裏守着就行。”檢查結果已經出來了一部分，果然很不好，但似乎又在意料之中。

林書行在他身邊的凳子上坐下來：“我回去也沒事，陪你一會兒。”

兩個人并排着沉默的坐着，此刻日暮西沉，場景似曾相識，心境卻大不相同。

“我跟朋友說了，請省院的專家過來會診一下。”林書行的聲音很輕：“看看能不能有更好的治療方案。”

陸峥：“謝謝。”其實他們都知道所謂的更好的治療方式也不過是拖延一些時間而已。

“餓不餓？”天擦黑的時候林書行問陸峥。

陸峥搖搖頭。

林書行：“訂點粥吧，一會兒阿爺醒了一起吃點！”

“好。”陸峥自己是沒有胃口，但林書行不能跟他一起餓着。

林書行找了一家粵菜館，點了三份艇仔粥，又點了燒麥，蝦餃，叉燒包和一份白灼菜心。其實他也不餓，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經歷這樣的事情。

外賣送到之前陸大爺醒了。陸峥給他把床頭升起來半躺着喂了點水：“有沒有哪裏不舒服阿爺，要不要叫大夫來看看？”

陸大爺搖搖頭，只是看着陸峥，似乎很舍不得的樣子。林書行鼻子一酸，正好外賣員的電話打過來，便拿着手機對陸峥說：“我去拿外賣！”

林書行在醫院樓下取了外賣，然後在大廳了轉悠了十分鐘才回去。保溫桶已經洗過了，林書行把陸大爺的那份粥倒進保溫桶中，陸峥喂了幾口陸大爺便搖頭說吃不下了。

陸峥和林書行沉默着吃了晚飯，天已經黑下來。

陸峥：“你回去吧，我自己在這裏就行。”

林書行不想走，陸峥又道：“沒事，病房就讓留一個陪人，有事我給你打電話。”

“行，那我先回去明天早上再過來。”

陸峥：“行。”

林書行：“我明天買早飯來。”

陸峥想起身送他，林書行：“我自己走，你陪着阿爺，有事就給我打電話。”

“好。”

離開醫院之前，林書行又給宋俞打了電話，讓他再打招呼讓朋友多上點心照顧一下。

宋俞：“已經說過了，值班的大夫他都打過招呼了，有什麽事找值班大夫就行。”

林書行：“謝了！”

宋俞：“嗨，跟我客氣什麽！”雖然很好奇陸峥的身份，但宋俞知道林書行不願多說便沒再多問。

“我不動手術不住院。”林書行走後，陸大爺對陸峥說。

陸峥：“阿爺，錢的事你不用操心。”

陸大爺搖搖頭：“我自己的身體我知道，我不想受罪。”

“阿爺....”陸峥眼眶發酸。

陸大爺摸索着握住陸峥的手：“我就想安安靜靜的走。”

陸峥痛苦的低下了頭。

陸大爺：“答應我，咱們明天就出院。”

“答應我，峥子！咳咳咳.....”

“阿爺！”陸峥趕忙給陸大爺順氣。

陸大爺緊緊抓着陸峥的胳膊：“咳咳咳...你..咳咳咳，答應...咳咳咳.....”

“好，我答應！”陸峥咬牙道。

這句話似乎讓陸大爺得到了解脫，他露出一個發自內心的笑容，臉上如刀刻般的皺紋似乎都舒展開了。

林書行回家洗了個澡，然後在客廳的沙發上坐下打開手機放了點輕音樂。昨天家裏才剛剛熱鬧起來，今天就又冷清了。

他給陸峥發了信息，告訴陸峥自己到家了，問他那邊怎麽樣。陸峥回複說沒事，讓他早點休息。

林書行看了會書早早的上了床，閉上眼睛心緒煩亂，一晚上沒睡幾個小時，早上天沒亮就起了。以前沒看過的城市清晨如今一下子變得具現化起來讓他有些不太适應。

去醫院之前他在小區花園裏轉了兩圈，然後在小區門口一家他經常光顧的快餐店裏買了幾樣他喜歡的飯食打車去了醫院。

林書行到病房的時候陸大爺還在睡，陸峥在一旁守着，看上去有些疲憊。

“先吃點！”林書行把早點在桌上擺好，遞了筷子給陸峥。

陸峥接過筷子放在桌上：“我阿爺希望今天就能出院。”

“先吃點飯吧，這個時間還早，等大夫們交完班我去問問情況。”林書行安撫道。陸大爺不肯就醫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陸峥抹了把臉：“嗯。”

“出院？”主治醫師一臉驚訝的看着林書行和陸峥：“這就要出院？”

林書行：“老人不願意在醫院待着。”

“我能理解。”也許因為宋俞的關系，主治醫師表現的十分克制，但話裏還是不贊同：“老人現在的情況很不穩定，出院很有可能會導致病情極速惡化。”

陸峥低聲問道：“我阿爺的病還能治嗎？！”

主治醫師盡量緩和的說：“我們有義務将病情如實的告知家屬，你爺爺這個病已經是晚期了，住院也就是盡量延長。其實也不是說一定要住院，我們對于這樣的病人也會建議家屬盡量照顧病人情緒，滿足病人要求。只是你爺爺現在情況不太穩定，還是住院觀察兩天比較好。”

“當然了，如果堅持要出院，我們也尊重家屬的意願！”

陸峥：“行，知道了，謝謝主任！”

“昨天休息了嗎？”除了醫生辦公室，林書行問陸峥。

陸峥：“休息了，醫院有陪人椅，我租了一個。”

林書行：“等阿爺醒了，在勸他留院觀察兩天吧。”

“嗯。”

“就算是出院，最好也還是留在這邊比較好。”林書行斟酌了一下詞句：“阿爺現在的身體狀況要是回去霧安太折騰了，他身體受不了。再說，如果萬一需要入院這邊也還是方便點。”

陸峥：“我想着還是租個房子，不能一直住在你家。”暫住可以但長期住就不行了。

林書行：“這事不着急，就算找房子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合适的。如果阿爺非要出院，你們還是先回我那。之後如果還是想要單獨住也可以，不過最好還是住近些，有事我也好幫手。”

陸峥：“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