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行

第6章 受傷

受傷

別的都還好說，上廁所成了最大的問題。陸峥提出給林書行拿一個夜壺來，村裏的大部分屋舍廁所都是在院子裏單獨建的，夏天還好冬天夜裏要上廁所就很艱難，因此很多人都會選擇用夜壺。

林書行哪裏用過這個，立刻拒絕道：“我可以走！”

陸峥：“你現在的情況最好是盡量不要動這只腳，而且上下樓也不方便。”

林書行仍舊不想妥協，陸峥又勸道：“這裏晚上用夜壺是很平常的事情，天再冷一些我們都會用的。”

“就是應個急，你覺得能走了就不用了。”

“好吧。”林書行最後點了頭。

安頓完林書行陸峥又去忙活做飯。林書行扭了腳飲食要避開發物以清淡為宜，這菌子摘的倒正是時候了。

陸峥把菌子洗淨，一部分用來做山菌湯，另一部分跟肉絲，雞蛋做了澆頭用來配面。雨後的菌子最是鮮美也是大山對山民的饋贈，只要嘗過一次就再也不會忘記。

“阿爺，你先吃，我過會再吃。”陸峥給陸大爺盛好飯就去給林書行送飯。林書行崴了腳他不放心，準備看着他吃完再吃。

陸大爺：“咋的了？”

陸峥：“住客剛才進山把腳崴了。”

“啊呀，嚴重不，要去醫院嗎？”陸大爺從來沒碰到過這樣的情況，不由得有些緊張，城裏人嬌貴，磕了碰了不知道會不會鬧起來。

“應該沒事，歇兩天就好了。”陸峥安慰道。

陸大爺：“哦，對哩，剛才二壯來了。說是家裏要修房子，讓你過去幫把手，給你按一天貳佰算錢，大概有個五六天就能完事！”

這樣的短工陸峥以前也經常做，村裏的，附近村子或鎮上的，當天都能來回。能掙錢也能照顧到阿爺，但是這檔口家裏有住客還崴了腳，他覺得走不開。

“我一會兒給他回話吧！”

“哎！”

陸峥給林書行把飯端上二樓，又找來一張小方桌放到床上，讓他可以直接在床上吃飯。

林書行覺得沒必要這麽謹慎：“我可以走路的，只是右腳不能太吃力而已。”

“休息的好恢複的快，這兩天先吃點清淡的，過了這幾天我去鎮上買點大骨頭來給你熬湯。”

“不用這樣，太小題大作了。”林書行笑道。他雖然生活在城市，但因為是男孩子又是自由職業還從沒被這樣仔細的對待過。

陸峥：“吃吧，我看着你吃完。”

林書行覺得心裏暖暖的，不由得問道：“你對所有租客都是這樣嗎？！”

陸峥：“沒有崴腳的，你是第一個。”

林書行臉上一熱，想起自己摔的那一腳，當時一定狼狽的很，便低頭吃起面來。陸峥則拿了他腳上的毛巾下樓重新過冷水。

林書行第一次吃到新鮮采摘的菌子，立刻就被驚豔到了，一口氣把湯喝了一半。

“這個也太好吃了吧！”

陸峥看了看他的腳踝，把毛巾又給他搭上：“還有一些，喜歡的話晚上再做。”正好可以做個山菌雞湯，中午來不及，一會兒就去把雞拿出來。

“你怎麽不去吃飯？”

“等你吃完。”

林書行有些無語：“不用啊，我就是扭了一下腳，又不是什麽重病號！你這樣我都要懷疑我不是崴腳了是腿斷了！”

陸峥：“別胡說，快吃吧！”

林書行吃飯的時候，陸峥下樓給他燒了一壺水。他把暖壺提上來放到林書行床頭櫃邊上，還不忘提醒他下床的時候小心別碰倒了。

“放心吧，我三十二了，不是三歲半！”

陸峥：“行，那你休息吧，有事給我打電話。”

陸峥把小桌子搬到一邊，把林書行吃完的碗筷放進托盤下了樓。林書行聽見有來電鈴聲，幾秒鐘之後陸峥在院子裏接起了電話。

“去不了...你找別人吧...”

“家裏有住客...”

“真不行...”

陸峥越走越遠，林書行就斷斷續續聽了幾句，不知道是誰找陸峥。

躺在床上無事，林書行拿出手機看上午進山時拍的照片。他劃過翠綠的梯田，雲霧缭繞的山林最後定格在陸峥背着竹簍的身影上。

陸峥走路時的樣子，用手撥開山經間樹枝時的樣子，認真的甄別菌子時的樣子。林書行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拍這麽多的陸峥，甚至比風景照都多。

陸峥的手指很長，并不纖細，幹燥粗糙，指腹處有薄薄的繭子，按在腳上的時候會有些不适應。但這雙手又是溫暖有力的，可以毫不費力的把他從地上扶起來并承擔了他的大部分體重。這雙手的熱度也超出常人，猶如火炭，這樣的溫度讓林書行的心也跟着熱起來了。

這可真是太奇怪了！林書行想。太奇怪了，他删掉了手機中陸峥的照片，但最後還是保留了兩張。一張是陸峥走在前面的背影，另一張是他摘菌子時的照片。

林書行是被尿憋醒的，醒了之後才聽見院子裏似乎有人在說話。他用手撐着床沿下了地，把重量盡量放在左腳。床跟窗戶距離不遠，一探身就能打開，他看到陸峥站在院子裏跟人說話，那人年紀跟陸峥差不多，臉膛方圓個子比陸峥矮點卻壯實了不少，但遠不如陸峥好看。

他聽見那人說臨時不好找人手，讓陸峥務必去幫幾天忙，每天再加三十也行。

陸峥說不是錢的事，真走不開。

那人又說他那管飯，不行到時候讓他媽來給陸大爺和住客送飯。

看來是中午給陸峥打電話的那個人。林書行關上窗戶，看了看放在床下的夜壺又看了看自己的右腳踝，最後還是把它拿了起來。他不想給陸峥添麻煩。

陸峥回絕了二壯，但二壯離開時并沒有死心，讓陸峥再考慮考慮，随時給他打電話。說到修房子這些年村裏倒是陸陸續續的修了些房子，也有重新蓋的。年輕人雖然都出去了，老人卻還在，老一輩人心中村裏才是自己的家，落葉歸根，年輕人在外面賺了錢回來蓋房子修房子也是彰顯能力的一種表現。

陸峥當年從外面回來也是先修了家裏的房子。但二壯家的房子卻不是這麽個情況，實在是因為年歲太久不修不行才開始張羅。按理說陸峥是該去的，他跟二壯同歲，算是一起長大的。可家裏有住客在又不巧崴了腳，他不能把人丢下。陸峥看向院角的廁所，有些後悔當初整修房子的時候沒把廁所修到室內。

土雞剁成塊跟菌子一起放進砂鍋煲湯，然後和面擀成面片，等雞炖好了把面片煮了配着雞湯一起。又怕只這些略顯單調就做了一道肉沫蒸蛋，雞蛋整個打進碗裏也不攪散直接放進鍋裏蒸熟。再把肉沫炒好澆上，撒些小蔥花點些許香油，色香味俱全。

林書行被這樣的晚餐驚到了，他有種自己其實住的是五星級民宿的錯覺：“以後簡單點就行，我吃飯其實挺随意的。”

陸峥：“反正都要吃。”

林書行第一次非常認真的覺得人還是需要家庭生活的，雖然現在網上很多博主以一人精致生活為主題，但現實中大部分人獨居的話是沒有什麽整理生活的積極态度的。

“我一定胖了。”林書行沒吃過這樣的蒸蛋，非常驚豔。他現在每一餐都會把陸峥拿來的飯都吃光，不想浪費是一方面，真的好吃也是一方面。

“你們城裏人都要保持身材嗎？”

林書行楞了一下：“那倒也不是。”

陸峥：“我覺得你挺瘦的，應該多吃點。”

“是嗎？”不知道為什麽林書行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大概是因為陸峥說話的樣子太認真了。

陸峥鄭重的點點頭：“嗯。”

“對了，下午...我聽見有人來找你，是有什麽事嗎？！”林書行狀似漫不經心的問起。

“沒事。”

“額，我隐約聽到了幾句。”林書行頓了頓道：“是要找你去幫忙吧！”

陸峥：“嗯，我說了不去了。”

林書行：“為什麽不去？”

“如果是因為我的話那沒必要。”林書行見陸峥不說話又道。

陸峥：“家裏有住客的時候我不接別的工作。”之前不接是因為大部分住客通常只住一兩天好安排時間，再則他也不放心阿爺自己跟住客在家。對于林書行，他是覺得收了人家錢就應該把人家的吃喝照顧好，更何況現在林書行還崴了腳，行動不便，更不能離人。

“可是別的住客不會住這麽長時間啊！”

陸峥：“你交房租了。”

林書行默默的吸一口氣：“多一份收入不是更好嗎？雖然我不太了解你們這的生活，但正常來說到了冬天應該就沒什麽工作了吧！”

陸峥：“錢夠用的。”林書行說的不錯，在農村冬天是很少有什麽收入的。

“我很想再住一段時間，但如果因為我住在這裏讓你沒法去工作的話，那.....”林書行沒有說出來，但陸峥知道他想說什麽。

“我知道了。”陸峥最後退了一步：“明天看看你腳的情況再說吧。”

林書行：“好，我的腳就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