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愛情不能當飯吃啊
第34章 愛情不能當飯吃啊
向繁帶着楊持去了一家酒店,外表的裝潢很一般,但內有乾坤,裏面的裝修是新中式風格,竹林流水,水聲潺潺,靜雅怡人。
進到包間,楊持這才發現原來向繁想要帶他見的不是別人,正是孟堪。
一見到孟堪,楊持腦海裏就湧現出那一夜在宴會上發生的一切,富麗堂皇的酒店和無動于衷的人們,趾高氣昂的岳揚和一臉疲憊的孟堪……那晚上發生的事情太多,但他的大腦将其簡化,又簡化,最後定格在那張朝思暮想的臉上。
他還能記得起傅掩雪拽着他離開時的手掌的溫度,自然也不會忘記他借着醉酒在車上反複偷親傅掩雪時窗外的星光。那個時候他或許是醉了,以為已經和傅掩雪靠近了一些。
又或許,他醉得糊塗了,以為還能再靠近一些……
“沒想到你還能把他帶過來。”
孟堪一臉調侃,臉上沒有了之前在宴會上的微不可見的緊張和窘迫。
楊持的神思回轉。
“早說了,楊持是我的助理。”向繁笑了笑,“我要過來,我的助理自然也要過來。”
“孟先生。”楊持朝着孟堪點點頭,“好久不見。”
“也就幾天而已。”孟堪大方地點頭,“坐。”
楊持想了想,坐在了向繁的手邊,卻沒想到孟堪卻眼疾手快,道:“坐到我身邊來吧。”
“孟堪,這不大太好吧?”向繁淡笑兩聲,“沒見過一來就要搶人的。”
“沒什麽不好。”孟堪擡起頭,眼帶笑意地看着楊持,“這次是我組的局,想讓誰坐我身邊,應當都有幾分發言權吧?”這話令楊持微妙地想起那一日,岳揚的諷刺之語,“更何況……”孟堪頓了頓,“更何況,楊先生風姿綽約,豪情肝膽,是有讓人想要招攬到麾下的資本的。”
按照往常,楊持自認不算臉皮太薄,既然孟堪願意說出這樣的誇贊他也樂得收下,可現在他滿腦子都是傅掩雪,再聽到孟堪的話,多多少少都會有些不好消受的局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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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繁道:“既然孟總這麽喜歡你,你就去他那邊坐着吧。”
“孟總?”孟堪玩味地重複一遍,“早就不是了。”
“現在是不是無所謂,重要的是以後。”向繁顯然對孟堪的事情十足熟悉,兩人幾句對話就能看出交情匪淺,“你這次既然回來了,我不相信你打的是無準備之仗。”
“呵呵,或許吧。”孟堪的表情神秘莫測,但這個話題也停在這裏,因為他下一句話就轉向了楊持,“那向總你呢,培養楊先生也是你計劃的一環?”
向繁沉默片刻。
片刻後,道:“孟總聰慧過人,不如猜猜吧。”
孟堪勾了勾唇角,立道:“我猜不是。”
向繁看着楊持,眼神不自覺地變軟了。
“楊持,他的确是意外之喜。”
意外之喜。
這個評價對于向繁這樣心機深沉的人,算得上是一種清澈的誇獎。要是可以給向繁的評價分級,這句話至少得A+,就算不是真心的,也是為了設局進行更一步算計的。無論是哪個原因,都足以說明楊持現在在向繁心中的重要性。
“都是向總擡愛了。”楊持連忙道,“如果不是向總,我現在不知道還在哪裏喝西北風呢。”
“是嗎?”孟堪笑眯眯地望着他,餘下的話語藏在那個反問裏。
那天傅掩雪恍若天降神兵似的出現,讓所有人都知道楊持就是傳聞中的那個傅掩雪的小情人的身份。楊持自己也無比清楚,這話也就是放在臺面上說說,沒有人真的會信。畢竟在許多人眼中,只要沾上傅家,就等于有了半生的榮華富貴。
可楊持想要的,并不是傅掩雪的錢。
他想要的、他渴求的,是比錢更難獲得的東西:傅掩雪的感情。
他承認,向繁的話具備足夠的誘惑力:只要他能待在這裏,或許就能讓傅掩雪多看兩眼自己。哪怕僅僅是遠遠地觀望,對他而言都足夠了。
他自己都未曾想過,從前雲淡風輕,認為自己只需要幾個月的時間就夠了,幾個月的朝夕相處足夠他用一輩子來反刍回味。
可感情哪能像機器,早就設定好了程序,只需要放入人和數值就能完成一場完美的浪漫相遇。
這場飯局,比楊持想象中輕松多了,可能因為“與會嘉賓”只有他們三人,又加上楊持之前對孟堪在宴會上的維護,孟堪對楊持的态度也十分欣賞,一直說早就想要和楊持見見面吃個飯。
“你能搞定嗎?”回去路上,向繁問楊持,“如果我是你,我就會選第一個。”
“我還是想試試。”楊持認真道,“孟先生感激我那天腦子一熱的舉動,我自然也感激孟先生給我的機會。雖然孟先生說直接從我這裏賣畫,我很心動,但是我還是想嘗試一下第二個選擇。”
“看來你是胸有成竹了。”向繁笑起來,“第二個條件,孟堪說的是想要和‘親情’主題相關的畫作,但是你很清楚畫廊內的作品偏向這一塊兒的并不多。你想用哪一幅畫賣給孟堪?”
“我想選的作品,并不在畫廊之內。”
向繁意外地看向楊持,卻發現男人臉上已經沒有了方才在席間的緊張,眼神變得無比堅定。
他心裏漸漸有了一個猜想。
“……你說的是,‘Y’的畫?”
只見楊持緩緩地轉過頭來:“是的。”
那位臨時毀約的、神秘的Y先生。那個住在老小區裏,窗外有藤蔓飛揚的、性格古怪的天才畫家。
“……這個難度并不低。”向繁的目光不由自主看着楊持,這個男人的決定總是充滿了意外,就像是他最開始對孟堪說的那四個字“意外之喜”一般。“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上次幫了嫆嫆,就是因為在他那裏碰了一鼻子灰,才會冒着淋雨的風險回家吧?”
那一次,向繁記憶猶新。
先是向嫆竟然破天荒提到了楊持的名字,又是百般贊賞的姿态;再是他順勢而為想請楊持吃個飯,探探楊持和傅掩雪關系的底,結果電話卻是傅掩雪接的。
傅掩雪最初的态度是極差的,一聽到向繁的聲音,對方的不耐仿佛能從屏幕裏溢出來。但也像大多數高高在上的、自以為是的年輕人一樣,傅掩雪不知道那個時候的“不耐”正是源自于內心對楊持的極度渴求和占有。
向繁身為局外人,看清楚了這一切。
但他覺得很可惜,傅掩雪這個天子驕子,似乎在感情上的掌控力一團糟。
不過,正是向繁出手的好時機。
“那天的事情已經過去了,只要他們幾個人都沒事就好。”楊持回想起當時的情景也心有餘悸。
“那你準備什麽時候再去見一次他?”向繁問,“Y那個人,早就聽說了本人的脾氣古怪,說話不好聽,你要去見他之前,還是要做好充足的心理準備。如果沒成功也沒關系,孟堪給你兩個選擇,并不是真的要求你二則一。這條路走不通,那就再倒回來,讓孟堪直接幫你就好。”
楊持既然能第一時間想到Y的作品,離不開平日裏做的功課。
哪怕現在Y尚未與向風畫廊簽約,楊持也沒有絲毫懈怠。
這是一個做事盡心竭力的男人,沒有一個上位者不喜歡這樣的人。
向繁輕輕地側眸,看到了楊持認真的臉色,卻偏偏是因為這樣認真的臉色,更加顯得他臉上的紅印十足好笑。兩方的割裂感令向繁都忍不住笑了出來。
“怎麽了?”楊持不自然地摸了摸臉,手指輕觸,淤青的地方隐隐作痛。
“沒什麽。”向繁笑着說,“就是看你頂着臉上的傷做這個表情,有些……好笑。”
這還是向繁第一次說出這般幼稚的話,楊持也一愣,繼而落落大方道:“沒什麽,反正他下手不重,估計很快就能好,在它消失之前,還能散發餘熱逗笑大家,也算是‘意外之喜’吧。”
向繁揚起眉毛:“你學我?”
楊持颔首道:“想必向總不會介意。”
“當然不會。”向繁取出一袋藥,“你不去醫院,但是該處理的還得處理。既然你要準備去見Y,臉上的傷還是早恢複早好。”
“謝謝向總關心……”
“還有,你這樣回去,怎麽和他解釋?”向繁坐在車上,目視前方,沒有看身旁的楊持一眼,“你準備實話實說嗎?”
“……”
這句話像一記重錘,砸碎了楊持那面名叫雄心壯志的鏡子,破碎的玻璃之上,照射出楊持略顯窘迫的神色。
向繁心煩意亂,楊持無疑極為優秀,刨除開學歷和工作經驗來說,堪稱完美的員工。但是這樣一個完美的男人竟然總是會為了傅掩雪,一個衆所周知把他當玩具的男人黯然神傷?
“愛情不能當飯吃啊,楊持哥。”
話一落地,向繁就立刻意識到自己的矛盾:他用“多在傅掩雪身邊待着”為誘餌,楊持現在同意了,而他竟然說愛情不重要?
向繁冷靜地補充道:“不過有一份感情寄托,或許也不是壞事。”
話雖如此,卻也時刻在告訴楊持,這是楊持單方面的掙紮和沉淪。
只要兩個人的話題涉及到傅掩雪,原本尚算輕松的氛圍就凝滞下來。向繁還要一場本部的回憶,原本想帶着楊持參加,看着楊持的模樣知曉對方定是不願意的,便讓司機把楊持送了回去。
楊持一手拿着文件袋,一手提着藥袋子,乘着電梯上樓。
傅掩雪的公寓是大平層,基本家用設施應有盡有,只需要定時清潔和購入蔬菜即可。楊持還沒出門求職之前,除了和傅掩雪偶爾似有似無的親近之外,能說說話的也只有柳姨。
楊持進了門,沒有打開燈,他拖着疲憊的身體癱在了沙發上。
不多時,他睡了過去。
但沒等半個小時,他的手機響了,是一串陌生號碼。
“……喂?”楊持揉了揉眼睛,從黑暗中醒來的感覺着實難受,嗓子像是被砂紙摩擦過。
“楊持哥哥!”對面傳來一道女孩聲音。
楊持立刻站起來:“敏敏?”
楊敏敏雀躍的聲音似乎能穿越時空空間:“楊持哥哥,我們高考完了,能來找你嗎?”
楊持寫信回去時留下了自己的手機號碼,但對于他在城市裏的故事,他只能簡單地形容成“進城打工”。孩子們的世界是天真的,至于他和傅掩雪之間的糾葛,只能埋在他一個人心裏直到成為一具枯骨一抔黃土。
“……我……”
“怎麽了,哥哥,我們不能來嗎?”楊敏敏的語氣很失望,但她知道楊持一定有自己的難處,“沒關系哥哥,我們不會打擾你,就是想來見你一面。”
楊持很猶豫,并非他不想見孩子們,但現在這種情境下,他實在不知道如何安置他們。
就在這時,門被打開了。
客廳裝滿了暖黃色的光。
楊持看着傅掩雪,對方也在看着他。
時間輕輕地靜止了。
最終,是傅掩雪率先一步開了口。
“你被打了?”傅掩雪不知道為什麽,他回家之前心裏準備了許多對楊持的刁難責備,可看到臉上的傷痕時,那些責難全部都消失了。
他的心像是被一只手捏在掌心使勁揉搓。
傅掩雪快步走到楊持面前,擡起手指,似乎想要觸摸那青紫色的痕跡,最終卻只是緩緩落下。他低聲問:“誰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