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端倪
第18章 端倪
電視裏旁白音,工商局的黨員幹部,親臨華亭路,慶祝小商品市場開業,活動過程中,黨員幹部與個體商戶,進行面對面的溝通交流,市場監管部門的喬科長,和戶主進行即興表演,活躍了現場氣氛。個體商戶為日後、促進就業、穩定社會、便利生活方面,将帶來重要作用,同時,也是順應黨中央、擴大改革開放,繁榮經濟的政策。
潘家媽突然說,我記起來了,這喬科長姆媽,和我老早底,一道在裏弄加工廠做生活,兒子蠻有出息。逸青說,也在和平飯店、辦的婚宴酒席,和阿哥阿嫂,同年同月同日同時。玉寶沒晌。逸文說,生活處處是陷井。伸手打算換臺,潘家媽皺眉說,不要動,我要看新聞。
逸文吃好蛋糕,汰過手說,我要剪頭發,阿弟去不去。逸青說,好。兩個人走了,玉寶收拾臺面,再往竈披間,吳媽送來茶壺,還有一沓新報紙。
潘逸年打完電話,坐到潘家媽身邊,潘家媽說,吃蛋糕,特為留給老大。潘逸年接過,一口一口慢慢吃,潘家媽說,心情不好。潘逸年說,沒。潘家媽說,我還看不出來。潘逸年說,工作問題。随手拿了新民晚報,入目是華亭路訊息,照片幾張。
潘家媽說,兩人老大不小,結婚也一年多了,還不打算養小囡。潘逸年說,順其自然。潘家媽說,再順其自然,要出事體了。潘逸年說,啥。潘家媽說,當我耳聾眼瞎,玉寶和這位喬科長,從前是戀人關系。潘逸年說,姆媽不要瞎講。潘家媽說,難道老大不曉得。潘逸年沒響,潘家媽說,喬科長姆媽來尋過我。不曉從啥地方,探聽到老大,是鴛鴦樓負責人,想替親戚搞一只名額。潘逸年冷笑說,不談違法亂紀,非親非故。潘家媽說,就提起了林玉寶,講到從前一些事體。
潘逸年說,姆媽答應了。潘家媽說,我要答應,會得現在才講。潘逸年說,是呀,姆媽現在才講,隐藏的深。潘家媽沉默,嘆口氣說,哪能辦呢。當時辰光聽後,也氣,氣得受不了,胸口疼,夜裏掉眼淚,白天裝自然。潘逸年說,是我不好,這般年紀了,還讓姆媽操心。潘家媽說,我覺得老大,不該受這樣的委屈。
潘逸年喉嚨油膩,吃茶說,沒啥委屈,侪是我自願的,就算有啥後果,也當自己吃盡。潘家媽說,可憐天下父母心,我要一吵一鬧,大家不能過了,老話講,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潘逸年說,對不起。潘家媽說,我老了,睜只眼閉只眼,得過且過。那還年輕,後面路還長。玉寶聰明,人不壞,做事得體,對小叔友善,對我也尊重。只是對老大,沒用心,比較冷漠。玉寶的感情,還在喬科長身上吧。潘逸年說,只是姆媽猜測而已。
潘家媽說,生活種種細節,我不響、但我看得清清爽爽。潘逸年說,姆媽視力好。潘家媽說,我原本想,等結婚有了小囡,那就安定了。不曾料到,竟遲遲沒動靜。玉寶現在一門心思,做個體戶,滿腦門生意經。老大呢,也有事業要忙。兩個人貌合神離,搭夥過日子,客客氣氣,生活有意思嘛。潘逸年說,也不錯,勝過吵吵鬧鬧。微頓,潘逸年說,姆媽,這些年為還債,經世事,感情對我來講,早已成一種奢望,強求不來。潘家媽說,聽了這話,我心裏多少難過。潘逸年低聲說,難過啥呢,感情并非生活全部,還有交關事體要做。
潘家媽忽然哭了。潘逸年說,不要哭,好吧,我和玉寶談談。潘家媽哽咽說,實在談不攏,好合好散,大家不要耽誤。潘逸年說,我心底有數。站起身往外走,玄關處碰到逸文,不曉立多久了。潘逸年說,逸青呢。逸文說,在老虎竈看下棋。潘逸年說,嗯。換鞋出門,逸文說,阿哥,不要勉強自己。潘逸年沒回答,只笑笑。
玉寶看着帳本,看不進。不曉為啥,心慌意亂。起身去小房間,汰浴出來,上床困覺,翻來覆去。聽到開門聲,腳步聲,是潘逸年走進來,房間黑暗,也沒開燈,衣服料子和單人沙發,起了摩擦,一聲長響,坐下來。玉寶一動不動,月光灑進來,模糊了輪廓。打火機啪一聲,猩紅煙頭,簇明簇暗。玉寶聞到煙味,潘逸年平常辰光,不大當面抽,今夜卻随意。
沒人開口,弄堂牆外,柴爿馄饨推車經過,哐珰哐珰,免去吆喝,擾人清夢。
玉寶坐直身體,先說,逸年要是覺着,我和喬秋生還藕斷絲連,大可不必。潘逸年沒響。玉寶說,我沒想到,喬秋生是華亭路市場負責人。抽到一起上臺表演,純屬巧合,我是抗拒的,但當時情況,由不得我任性。潘逸年沒響。
玉寶說,倒是講話呀,不吭聲啥意思。潘逸年一根香煙抽完,又點一根。玉寶說,逸年一點不了解我。潘逸年說,玉寶就了解我。玉寶說,啥。潘逸年說,我們結婚一年多,竟還不知,我肥肉一點不沾。玉寶怔住。潘逸年說,玉寶,坦誠些,還歡喜喬秋生吧。玉寶說,歡喜,我恨死了。潘逸年說,沒有愛,哪來的恨。玉寶沒響。
潘逸年緩緩說,玉寶,我們這樣,實在沒意思。玉寶說,呵。潘逸年說,我原來以為,無所謂,搭夥過日子,給足彼此顏面,沒感情,也可以生活。但是,當這種行為,給身邊親人帶來痛苦、造成困擾,我覺着,就沒必要再繼續了。
玉寶心沉谷底,顫聲說,逸年的意思,要同我離婚。潘逸年說,玉寶當初深陷困境、走投無路,嫁我不得而為之。我侪明白。現在的玉寶,非當初玉寶了。華亭路服裝生意,雖剛起步,但就目前看,玉寶一定能成功,只要堅持,賺到大錢,不過早晚。有錢能解決、這世上百分之九十的事體。玉寶不需要再依傍我。所以我想,或許分開,對大家反倒有好處。
玉寶說,有啥好處。潘逸年說,我的錢分玉寶一半。玉寶說,商人重利,講來講去就是錢。潘逸年說,玉寶自由了,按心意生活,想歡喜誰侪可以。玉寶思想混亂,半天說,就因為一塊肥肉,逸年要同我離婚。潘逸年說,這個不重要。玉寶說,那啥重要呢。潘逸年沒響。玉寶說,啥重要呢,我來講,雪莉最重要,是吧。
潘逸年抽口煙說,和雪莉有啥關系。玉寶冷笑說,在廣州辰光,李太太統統講把我聽了。逸年和喬秋生,有啥區別呢,一樣的薄情寡義、負心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