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醉酒
第5章 醉酒
潘逸年和張維民,走進豫園湖心亭茶樓,蘇烨、孔雪先到,臨窗座位吃茶。
兩人坐定,茶房來問,吃啥茶和點心。潘逸年說,龍井,點心麽,配幾樣店裏特色就好。茶房走開,潘逸年把西裝脫了,挂衣帽架上。窗外,天色泛起蟹殼青,一輪白月,挂于茶樓飛翹檐角。
蘇烨說,合同談的如何。張維民翻手提包,拿出三份合同遞過去。蘇烨接過細看,潘逸年說,三份侪是建鴛鴦樓合同。孔雪笑說,首幢鴛鴦樓解決剛需,試用下來,大受好評,人民群衆需求高漲,市政府鼓勵企事業,自籌資金,解決無房結婚職工住房問題。日後這方面需求,一定越來越多。
茶房端來紫砂茶壺、兩只瓷盅,還有六碟點心,烏龍茶蛋,檀香橄榄,桃花糕,金桔,鹽水豆幹,大紅棗。張維民肚皮餓,剝茶葉蛋吃,蘇烨看過合同說,金山石化、益民藥廠的合同,簽沒問題。抽出其中一份,遞到潘逸年茶盅旁邊,微笑說,再考慮考慮。潘逸年搖頭。蘇烨說,集管局的合同,是針對裏弄生産組員工,裏弄生産組,非國家編制,收入及待遇低。享受不到政府扶持,能籌多少資金,可想而知。另外,還不是建房,是老廠房改造,難度高,費時費力費精神,不賺鈔票,可能還要倒貼,潘總真打算接手。
潘逸年說,賺錢容易,但名聲難得,孰輕孰重,一目了然。蘇烨說,賠錢賣吆喝。我和潘總不同,我要先賺錢,再賺名聲。所以現在虧本生意,我不做。孔雪笑說,蘇總通融通融,潘總上繳定額,能否少點,也為老百姓住房問題,盡一份力。蘇烨大笑。吃口茶說,我看上去很善良麽。潘逸年笑,孔雪拍馬說,是良心老板。蘇烨說,看走眼了,我良心早被狗吃了。孔雪笑說,我不信。蘇烨說,潘總要做好人,人各有志。但我們合同,白紙黑字,該上繳的雙保一分不少。潘逸年笑說,我明白。蘇烨說,我友好提醒,照潘總這樣接生意,雙保額一定完不成,到辰光,吃不了兜着走,我可不留情面。潘逸年點頭,吃茶。
蘇烨只得掏出公章,在合同上蓋印。蓋好遞給張維民,潘逸年說,明天早點送過去。張維民說,好。蘇烨說,我去趟廁所,站起走開。潘逸年吃茶,孔雪說,我最近收到消息,各區侪有建鴛鴦樓的想法,讓我問問潘總,願意接手的話,大家坐下來聊聊。張維民說,也有打電話來找,但潘總拒絕了。孔雪說,為啥。潘逸年說,蘇總講的沒錯,鴛鴦樓和政府合作,帶有公益性質,事多利薄,盡管我已壓縮成本,但中海經過財務審計,此項目還是虧本。中海還好,財大氣粗,權當為民做貢獻。但我沒中海這份底氣,接三家鴛鴦樓足夠。
張維民說,金山石化和益民藥廠,賺的收益,要補貼到集管局老房改造項目裏,最多維持不賺不賠。孔雪說,潘總接下來有啥打算。潘逸年說,李先生談的五星酒店,快有眉目了。孔雪精神一振,笑說,鴛鴦樓項目,裝修方面,我虧本讓利,但五星酒店,潘總不要忘記我,一道發財。潘逸年見目的達到,笑了笑。蘇烨回來說,有幾位老朋友,在綠波廊餐廳吃飯,走,湊熱鬧去。張維民推脫不去,潘逸年沒有勉強。
玉寶、玉卿和趙曉蘋,跑到工商局撲個空,讓隔日再來。三人約好明早八點鐘,在工商局門口見面,玉卿趙曉蘋回同福裏,玉寶返回複興坊,潘家媽說,逸年打了只電話,有個應酬,夜飯不回來吃。玉寶說,曉得了。逸文在外也有事體,玉寶、潘家媽和吳媽一起吃夜飯,莫名有些冷清。吃過飯後,玉寶陪潘家媽看無名英雄,今夜總算大結局,金順姬死了,兩人淚眼婆娑,霞氣難過。恰電話響,吳媽接後,過來說,孔小姐電話,逸年吃醉了,打車回來,讓到大門口去接一下。玉寶起身說,我去接。
已是秋老虎,早晚風涼,玉寶穿上兩用衫,下樓,走到複興坊大門口,理發店到點歇業,但還亮着燈,夫妻倆沒閑着,在教兒子剃頭基本功。兒子不想學,心不在焉,直到被父親大罵,才有所收斂,但仍然垂頭喪氣。
玉寶站有十分鐘,一輛出租車路邊停靠,孔雪從副駕駛出來,開後車門,玉寶走過去,潘逸年下車,伸手攬住玉寶肩膀。玉寶聞到酒氣,暗自皺眉,朝孔雪說,謝謝。孔雪沒多講啥,鑽進車裏,很快離開了。
兩個人往回走,潘逸年說,玉寶為啥來了。玉寶說,孔小姐電話到家裏,講逸年吃醉了。潘逸年笑說,我沒醉。玉寶說,一般醉了,才講沒吃醉。潘逸年說,真沒醉。玉寶說,沒醉就松開我,好好走路。潘逸年松開。玉寶甩手往前走,忽然發覺人沒了,頓步回頭,潘逸年慢慢在走,龜速。玉寶只得迎過去,路燈昏黃,潘逸年眉眼清濕,顴骨發紅,神情溫和。玉寶不知怎地,噗嗤笑了,笑着說,明明吃醉了,逞啥強呢。潘逸年看着玉寶,笑而不語。玉寶面孔浮起薄紅,挽住潘逸年的胳臂,輕聲說,走吧。兩條影子,被路燈拉的長長。
回到家裏,吳媽端來醒酒湯,玉寶嘗嘗,難吃的想吐,潘逸年面不改色吃盡,洗漱完,往床上一倒,半阖眼眸。玉寶幫忙脫掉衣褲,蓋上被子,累的冒汗,去小房間清理後,再回到卧室,看看表,快十二點鐘。
玉寶暗下燈,剛躺好,就被抱住,玉寶摸摸潘逸年面孔說,不是睡着了。潘逸年說,謝謝。玉寶笑說,真要謝我,唱只歌給我聽。潘逸年說,唱啥呢。玉寶說,随便。潘逸年沉默會兒,才開始唱。
愁緒揮不去/苦悶散不去/為何我心一片空虛/感情已失去/一切都失去/滿腔恨愁不可消除/為何你的嘴裏總是那一句/為何我的心不會死/明白到愛失去/一切都不對/我又為何偏偏喜歡你......
寂靜的夜裏,玉寶凝神細聽,雖然歌詞不懂,但曲調憂愁,嗓音低沉,玉寶怔怔說,寫這歌的人,愛情很坎坷吧。
潘逸年沒響,忽然呓語,雖然含混,但玉寶聽清了,是個女人的名字,雪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