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生分的稱呼
第18章 生分的稱呼
這條巷子當真是破敗,走出十幾步也見不到幾個人影,天色漸漸暗了下來,一旁的環衛工不知道從哪掏出來一盒火柴,環衛工搬來牆角的梯子,将路燈一個個點亮。
洛加抱着捆紮好的窗簾,一步一步踩在亮光裏,他從出生起,除了跟父母去外面采樣本時,從沒見過太陽。可那太陽也不正常,就像是這幾天的一樣,一丁點兒的陽光就能把人灼傷,每每去了外面,母親不是把他關在帳篷裏,就是讓他躲在那些長得極為寬大的葉子底下。
但洛加也聽人講過,在災難發生之前,太陽可不是這個樣子,它供養萬物生長,那是溫和且美好的年月。
洛加沒有見過,所以他最常做的便是在夜裏踩着或黃或白的燈影,想象着往昔的太陽。
路燈照亮了小巷,倒是沒有來的時候看着那麽陰森了,尼克爾森走在前面,紳士杖被他不經意的拖在地上,燈光将他的影子拖得很長,可又在下一個路燈将近時變得很短。洛加仰頭看了看路燈,沒多會兒,目光又落在了尼克爾森身上。
他好像總是看着尼克爾森的背影,陽臺上的,路燈下的,梧桐林裏,還有那天在培休的警衛室裏…
警衛室裏…
洛加倏然想起了那天駭人的陽光,他腦中精光驟閃,身上的汗毛驟然豎起,他攏了攏窗簾,将其抱得很緊,緊接着他三兩步追上尼克爾森,他跑的有點急,險些撞上尼克爾森的後背。
“你跑什麽?”尼克爾森聽見洛加急促的腳步聲,疑惑地回頭,“抱不動就分我一片,剛才就說了咱倆一起拿,你逞什麽能?”
說着尼克爾森伸出胳膊,撈過一片窗簾。
“不是的亨頓先生,”洛加搖了搖頭,大喘着氣,“我想問一下,您知不知道這個罩子,控制這個罩子的控制室在哪裏?”
他騰出一根手指頭指了指頭頂,那裏是黑洞洞的天。
尼克爾森仰頭看了看天,麻黑一片,沒有半點星光,被路燈襯得像一個倒扣的深淵,他只瞧了一會兒便垂下了眼,正撞上向洛加有些焦急的雙目。
洛加擰着眉,收回手指抓在窗簾上,窗簾被指節捏出了褶皺,懷表緊貼在心口,砰砰的心跳代替了秒針轉動。
“在紅樓,”尼克爾森夾着一片窗簾,扭頭就走,“在紅樓的頂樓,”他一下下杵着紳士杖,眉心微微擰起,“我說小家夥,我是不是平時和你說的太多了,你在想些什麽呢?我怎麽猜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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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加三兩步走到他身邊,低着腦袋看着腳下的路:“亨頓先生,你見過外面的太陽嗎?”洛加又指了指天,“就是罩子外面的太陽。”
尼克爾森沒有猶豫的搖了搖頭:“沒有。”
的确沒有,他自打被托特博士救起就一直住在研究所裏,那個時候的太陽沒有這麽毒辣,柯欽諾爾也沒有罩在罩子裏,這個罩子最初的目的是為了擋住那些蠕動的,會攻擊人的藤蔓,至于太陽,從罩子升起的那一刻便不見了。
尼克爾森已經幾十年沒見過太陽了。
“那你可能不會知道,外面的太陽和這幾天的太陽是一樣的,”洛加确保了前路平坦,他擡起頭,看着尼克爾森的側臉,“我有一個想法先生,我懷疑這幾天有人打開了罩子。”
聞言尼克爾森倏然側目過來,他半垂着眼,神色有些複雜:“這真是個可怕的想法。”
音落洛加皺了皺眉,他覺得尼克爾森不相信他,心口的懷表像是又好了一般,滴滴答答地撞的他肋骨疼。
“您不相信嗎先生?”洛加說得有些急促,“當然,這也只是我的一個想法,随意懷疑研究所,我知道這很可笑,但我也想不出還能有什麽別的原因能讓我們見到這樣的太陽,最可能的,最簡單的不就是打開罩子嗎?或許他沒有全打開,只是打開了一個頂呢?”
尼克爾森下意識環顧四周,他早已知覺遲鈍的身體倏然感覺到了一陣寒涼,像是出了一身汗,又被風吹過一樣。
他死死的盯着洛加,越走越慢:“這個‘他’指的是誰?”尼克爾森幹脆停了下來,他一手扶額,言語中滿是懊惱,“我的天,都怪我,我真的不該跟你說這麽多的,你要知道,控制室的鑰匙只有一把,你這樣懷疑,是在懷疑誰呢小家夥。”
尼克爾森決定以後要在嘴上上一把鎖。
只有一把鑰匙嗎?
洛加倏然覺得自己好像誤打誤撞打開了一個潘多拉魔盒,心頭不好的預感越來越濃。
“我沒有…懷疑誰…”洛加有些遲疑地說,“我也不想懷疑誰…”
尼克爾森長嘆了一口氣,他想着回去要給大齒輪好好地上上油,今天情緒起伏太大了,大的他覺得齒輪都要不轉了。
“別想了小可愛,”尼克爾森摸了摸洛加的頭,手滑過脖頸落在人後背上,他推着洛加往前走,“這不是你該操心的事情,也不是你能幹預的事情,你現在最該做的就是不逃針,你好好活着我就要拜謝上帝了。”
洛加茫然的向前走,他張了張嘴,似乎是想要說什麽,但在下一瞬他又把話吞了回去,洛加低下頭,将半張臉埋在窗簾裏,厚重的窗簾擋住了眼前的路,他任憑身後的那只手推着走。
夜晚的梧桐林裏寂靜無聲,高聳的樹冠融進黑夜裏,碎葉的沙沙聲不絕于耳,仔細聽去頗有些滲人。
“亨頓先生,”洛加突然擡頭,“為什麽他們都稱呼你為尼克爾森?”
這是個什麽問題?
尼克爾森正琢磨着洛加方才的話,猛地被人詢問,他倏然懵了一瞬,小家夥的思維跳脫的他有些跟不上,只能機械的回答:“因為我叫尼克爾森·亨頓。”
洛加好像不太滿意這個回答,他慢慢地點了下頭,小聲嘀咕了一句:“好像只有我一個人叫你亨頓先生,”他又猛地仰起頭,“阿貝爾也叫你尼克爾森,亨頓先生,我也可以這樣稱呼你嗎?”
白色的發絲垂在眼前,小家夥的眼睛像是吸走了路燈光一般。
尼克爾森拿着紳士杖,輕輕打了一下洛加的屁股,他倏然笑了出來:“當然可以,”他又打了一下,“這種事情還需要問嗎?我以為我們已經很熟了。”
洛加被打了屁股也不生氣,正相反,他心情還不錯,他的亨頓先生同意他換了稱呼,這件事足以讓他開心很久了。
只不過這個“很久”也沒有持續太久,梧桐林再長也有走完的時候,10624的牌子逐漸出現在眼前,門口的警衛室依舊黑着燈。
“亨…尼克爾森?”洛加利落的換了稱呼。
“嗯?”尼克爾森順着他應了一聲。
“你說…”洛加看着警衛室,剛剛才散去的陰雲又聚了起來,“白天的那個人,真的是庫珀先生嗎?”
尼克爾森沒有回應,他避着警衛室不去看,伸手牽起洛加的衣袖,帶着他往家走去。
洛加亦步亦趨的跟着,他好像并不在乎尼克爾森回不回應他,他好像篤定了那個模糊的人影就是培休。
尼克爾森遮住了洛加的眼睛,帶着他走過血腥的走廊。
還有幾步就到了家門口,洛加突然在他頸邊說道:“尼克爾森,我還有一個想法,你想聽一聽嗎?”
作者有話說:
謝謝垂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