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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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寧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麽,她想要那個位置,卻不要一時的委曲求全。婚姻之事能給她助力又如何呢她不要勉強自己,更不要讓長孫微雲受委屈。她今日忍了這事,日後就會忍下那事,到時候把一切都推給了“不得已”。世間的确有很多逼不得已,可有的時候,只是不舍得付出太多的代價。
“長寧。”長孫微雲輕輕喊了一聲,與長寧目光相對。她思忖了片刻說, “我家已經有替我選婿的打算,阿娘說了要助我,我也會抗争到底的。”
長寧聽了長孫微雲的這句承諾很高興,如果沒将一切捅開,她或許能夠說服自己,但現在心意相通了,她不能讓任何人來破壞。緊緊地抱住了長孫微雲,在她的唇角親了一口,長寧笑道: “我不允許你後退。若是有不得已,你來找我,我們一切想辦法。”她抱着長孫微雲也不撒手,就算做個唐突的人又怎麽樣這一日不見甚是煎熬。 “我很想你。”長寧輕悄悄地說,聲音很是動聽。
長孫微雲被長寧看得不好意思,她素來克制持正,可還是打破了自己心中那道無形的屏障,紅着臉回應了長寧: “所以我來見你了。”她不能讓公主的期待落空,況且,在見到公主後,她同樣是非常歡喜。往常讀《采葛》只念着“一日不見,如三秋兮”,直至遇到了公主,方解詞中真意。
長寧擡手撫了撫長孫微雲的眉眼,有些心疼。許是昨夜心不安,徹夜不眠呢。正好她也有些困乏,唇畔含着一點笑,靈巧的手指輕輕地點在長孫微雲的面頰上: “陪我睡會兒”
一顆心在胸腔中鼓噪不已,長孫微雲面如緋雲,眉目間含着幾分羞意。她咬了咬下唇,點頭說: “好。”
心中懸着的大石落下,這一覺睡得很是安穩,直到晌午的時候才悠悠醒轉。睜開了惺忪睡眼,長孫微雲有一瞬間的迷茫,待到瞧見了長寧含笑的臉時,她的眼角眉梢也堆上了顯而易見的笑意。 “公主。”長孫微雲輕輕地喊了一聲,作勢要起身。
長寧微微一挑眉,目不轉睛地凝着長孫微雲,擡起了手将長孫微雲壓了回去,湊在了她的唇畔落下了輕輕的吻。既然兩情相悅,那有點兒非分之想不是應當的嗎長孫微雲雖然帶着幾分羞怯,可也沒有忸怩,手已經圈住了長寧的腰,專注地,珍而重之地回應。冰肌玉骨,百般滋味,勾魂攝魄,但還是要起身的。兩人鬧了一陣,相視一笑後,才一前一後地起身來。
冬日的陽光自窗棂照入屋中,灑下了淡金色的日輝。長寧坐在了梳妝臺前,拿着梳子漫不經心地打理着長發。她的視線落在了銅鏡上,卻不是瞧鏡中的自己,而是看那逐漸接近的人影。不等長孫微雲說,長寧便主動地将象牙梳遞了出去。
梳發,畫眉,點花钿……這日日要做的事情,經由長孫微雲的手,竟有另一番纏綿的滋味。大概有觀音在畔,做什麽都是好的。
用過了午膳後,兩人相依偎坐在榻上,翻着過去的《京報》,提起了貢舉的事情。等到過一些時候,就要進行進士,明經考試了。正說着舉人的策論,忽地聽到了侍從禀告說高陽長公主府上的李娘子來了。這李娘子自然就是湯雲容了。在富貴侯因謀反事敗後,她便改成母姓。不過請封縣主的事情還得等到聖人回京再說。原本公主女就該與諸王女一般封縣主,都怪先帝太糊塗。
“請她進來了。”長寧忙說道,她要是晾了李雲容,這妹妹不知道會有多惶恐。說完這句話後,她扭頭看長孫微雲,小聲說, “觀音,我沒什麽不妥當吧”兩個人坐在一起,她也算不上安分,怕嘴唇上的口脂花了。
長孫微雲取來了一張帕子替長寧擦了擦,說: “沒有。”她的目光凝在飽滿滑膩的紅唇上,不由得回味起先前的那一溜麻癢來,忍不住心猿意馬。長寧推了推她,正了正儀容。她這一日心中甜蜜,想逮着長孫微雲再來一回,可惜還有正事要辦呢。遺憾的眼神從長孫微雲的臉上滑過,幽幽地嘆息了一聲。
李雲容在梨兒的引領下,穿過了垂花門,紅木長廊,終于到了內院中。她老老實實地行了禮,沒敢再擡頭看長寧,就算此刻長寧與長孫微雲眉目傳情,她也未必曉得。
“容娘,來,坐。”長寧熱情地招呼着李雲容坐下,命人奉茶,取了糕點來,又說, “近段時間,容娘在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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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雲容摸不清長寧喊她來的用意,她問過阿娘,阿娘也說“不知道”,只教她盡管往公主府上走一趟。乍一聽長寧的詢問,李雲容瞬間緊張了起來,讷讷道: “看書,刺繡。”往常她也會與一些交好的小娘子聚會,可富貴侯府出了那樣大的事情,她哪裏敢随意出門富貴侯畢竟是她的生父,偶爾聽人談起,她總是害怕不安。
長寧又問: “看哪些書”
李雲容聲音更小了: “一些詩集。”
長寧點了點頭,她真怕李雲容說出《女誡》這兩個字來。 “你有想過接下來做什麽嗎”
李雲容茫然地擡起頭看着長寧。她與韋五的婚事已經不作數了,等生辰過了她也該十八了,阿娘應當會替她重新擇一個優秀的郎子為婿。
長寧看了她的神色就猜到了一點,她與李雲容是同輩,也不好無緣無故管到她的婚姻事上。将沖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她微微笑道: “我有一件事情要托你去辦,你有空閑嗎”
李雲容一愣,惴惴不安說: “有的。”阿娘雖是長輩,可不管是聲望和地位都不及長寧。若是長寧叫她做什麽,她沒有拒絕的餘地,她不想替阿娘惹來麻煩。
長寧: “……”小心成這模樣,難不成她會吃人嗎長寧很是恨鐵不成鋼,可同李雲容說話的語調更柔更溫和了。她問道: “知道悲田養病坊嗎”
李雲容腦海中想得都是亂七八糟的事情,冷不丁聽到了“悲田養病坊”,呆了呆,才點頭。悲田養病坊原先是京中的寺廟設的,收容年老無依的老人,乞兒以及幼兒等,後來官府插手,仍舊有寺院管理,不過由官府撥款。像他們府上一些沒有用處的器物,都會送到悲田坊去。她自己沒有到過,可不止一次聽人講起了。
“悲田坊如今是崇賢坊崇業尼寺的靜慧女尼在打理,原先設的那悲田養病使病殁後,新的人始終沒有替上。”這事情沒有人提起,也便沒有人管理了。靜慧女尼是個慈悲的善心人,而先前那悲田養病使——不提也罷,故而她不準備提出設官。可總不好讓尼寺包攬了所有事,她得讓自己人插手,而且她還準備從那些孤兒中選一些靈秀的女童出來呢。長寧斟酌了片刻後,又說, “靜慧女尼先前遞了消息來,說悲田養不活那些可憐人了。接下來将由公主府出錢財幫助那些人。”
李雲容眸光一亮,說: “我也可以出錢財。”
長寧聞言笑了笑說: “錢財這事情你不用操心。我想着,悲田養病坊也不能與過去那般發展了,養大了那些孤兒,卻沒有告訴他們路在哪裏。恰好我有個藥園,缺乏人手。我想請你去悲田養病坊中考察一番,選些人來藥園中做事。”
李雲容這會兒徹底呆愣住了: “啊”等到回過神,她忙紅着臉窘迫道, “我不行的。”
長寧緩緩道: “你不用怕。”她凝視着李雲容,唇角泛着一抹溫柔的笑, “我會讓穆娘子,溫四娘與你同行。你是我的妹妹,是自己人,有你在我才放心。你若是有什麽不會的,她們會幫襯你。”
這穆滿自然就是玄女衛長史穆清的孫女了,她如今繼承了祖母的事業,成了真正的玄女衛。而溫四娘是溫秋水的妹妹溫山木,她很是活潑膽大,在李雲容猶豫的時候,能替她拿主意。說是選藥園的人,可實際上并不是這簡單的事情。她要的是能識文斷字,通醫術,如醫學生那般至少專修一門,能坐診的大夫,而不是只作為輔佐存在的女醫。
話說到了這份上,李雲容知道自己很難拒絕了。她其實也有些心動,可是這十多年來,她從來沒有辦過這樣的事情,就算是“行善施粥”,那也有奴婢辦妥當一切,她只是去露個臉。
長寧也沒有逼迫太緊,她說: “你可細細思量。若拿不定主意,還可以問一問姑姑。”
李雲容猶豫了片刻,捏緊了袖子,小聲道: “我,我問問阿娘。”若是父親在,一定會罵她抛頭露面,阿娘她,她會支持自己嗎
長寧見狀也就放心了。
她姑姑若是不想與她交惡,那絕不可能會拒絕的,這是一個在長安揚名的機會呢。
等到李雲容離開後,長寧嘆道: “其實溫四娘,穆娘子兩個人便可以辦妥了,可我想,容娘她是我妹妹,我不願意她走上姑姑的老路。”頓了頓,她轉向了長孫微雲又說, “你得空閑的時候可以往嗣齊王府,高平郡公府上走一趟,問一問新亭她們願不願意來。她們也是宗親,我不想見她們以嫁人生子為一生的追求。”
長孫微雲點頭道: “好。”她先前還看到她們在府上看《昆山小集》《京報》呢。她們一定願意的,只是兩位舅父——想到了他們的态度,長孫微雲的眉頭不由得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