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四十八章
鐘語醒來,聽到一陣陣的風聲呼嘯,以及外面窸窸窣窣的動靜。
她伸手掀開簾子,有晃動的光通過縫隙照進來,她被刺了眼。
她還迷糊着,看了眼時間,重新倒入陳應旸懷裏,他自動地摟緊她。
沒能賴多久床,她定的鬧鐘響了。
她給按了。
過了五分鐘,又開始響。
陳應旸也被折騰醒了,捏捏她的臉,催她: “該起來了。”
鐘語變成八爪魚,纏住他, “啊啊啊,不想上班。”
他拍拍她的背,既不勸她放棄,也不鼓勵她放縱,畢竟解她的性情——
她抱怨是這麽抱怨,黏了不過十幾秒就“騰”地爬起來了。
外套是沖鋒衣,抓絨內膽,裏面就穿一件薄薄的長袖T恤。她背對着他系上內衣搭扣,擡起胳膊時,肩胛骨如蝶翼振翅欲飛。
她穿好褲子,順手紮了把頭發,很潦草的一個馬尾。
本來沒什麽事的話,陳應旸不用從頭到尾盯着拍攝,他還可以再睡一會兒,但也陪着鐘語起床了。
她戳着他的肩說: “你這劇要是不火,都對不起我這麽勤勤懇懇。”
他笑了笑, “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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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目光從他身上一掃而過,看到她留下的淡淡痕跡,油然而生出一點愧疚之心,就一點。
沒辦法,誰叫他身嬌膚嫩的。
簡單地洗漱完,劇組集合,準備開拍。
日出這場是個重要情節點。
男主撒完骨灰,扭頭碰到女主在廟中跪拜,他吓得連連後退,試探地叫了聲“九九”,女生沒有反應。
要演出那種驚惶,既不能太誇張,也不能過于平淡。
這場戲陳應旸和周禹京講過,講男主那種微妙的心理活動——他對九九有愧疚,有求而不得的偏執,但沒有真正的愛。
剩下的,得靠周禹京自己體會。
這會兒風很大,人都有點站不穩,說話都得提高音量。
鐘語戴着帽子,束緊了,還戴了口罩,但演員只能強撐着。
她拿了臺手持攝像,偶爾拍一些花絮,然後就是當攝影師的副手,幫着搬東西,搭軌道。
因為人手不充裕,有時候她還要去其他組幫忙。
鐘語算是一邊學,一邊幹活,閑一點的時候,坐小板凳上,聽攝影老師,場記老師他們唠嗑。
她性格外向,有過幾年電視臺工作的經驗,學起東西快,很容易融入他們。她年紀算是當中比較小的,他們就叫她“小鐘”。
陳應旸不太參與,不遠不近地看着,聽着,想,他愛的鐘語,從來都有這股不折不彎的勁兒,到哪裏都一樣。
太陽完全升起來了,暫時休息。
導演在和他們走戲,陳應旸拿來個保溫杯,擰開蓋子,遞給鐘語。
她沒吃早餐,這會兒啃着面包,正好覺得幹得咽,她接過來喝了一大口。
旁邊攝影老師說: “陳老師,你對女朋友真是好得沒話說,一開起工來,沒日沒夜的,你也一直陪着。”
陳應旸笑笑,剝了顆巧克力喂到她嘴邊,看她叼走,才說: “以前我沒機會參與她的工作,難得可以旁觀。”
鐘語擡眼看他,說得他不忙似的。
可不,前兩天大半夜,他被導演拉去給周禹京他們排戲。
再前幾天,他還抱着電腦調整劇本。
中午,劇組安排吃齋飯。
累狠了,一坐下來,端起碗就恨不得風卷殘雲,連筷子一起啃了。
陳應旸說: “吃慢點,時間又不趕。”
“餓死了快。”她咽下一口飯, “第一次吃齋飯,沒想到挺好吃。”
有土豆片,豆腐,西蘭花,香菇,還有辣椒。
陳應旸不吃辣,鐘語把他碗裏的大塊辣椒夾給自己,他輕聲笑她: “土匪啊你。”
她冷哼一聲, “明明是關心你,不識好歹。”
剛放筷,女主角林韶月走過來。
她給每個人分了一個零食包,說: “謝謝各位老師這幾天的包容和指導。尤其是陳老師,那麽耐心地給我分析,讓我學到很多。”
陳應旸道了聲謝,把零食給鐘語, “職責所在,不必客氣。”
林韶月笑了笑,走了。
鐘語看她一眼,壓低聲音說: “她不僅漂亮,身材好,還會籠絡人心哈。”
他不置可否: “怎麽,籠絡到你了”
她拆了包蜂蜜味的餅幹吃, “她特地感謝的是你,又不是我。陳老師,你覺得她怎麽樣”
陳應旸言簡意赅: “有野心。”
“怎麽說”
他拍拍她的腦袋, “老實吃你的。”
鐘語直覺有瓜,不過他不說,她也能從其他地方聽到。
下午提前布好景,晚上到寺裏拍夜戲。
這場則是拍結局的戲份了。
兩個演員還不是特別熟,對這種需要爆發力的戲很難,大家磨了很久,一直磨到淩晨。
鐘語打起哈欠了,她起身去廁所,順便打算沖把臉,醒醒神,走到門口,聽見兩個工作人員在讨論林韶月。
“她簽約才多久,第二部戲就女一了。”
“你要說捧她吧,她也是靠自己本事争取的,你看她多拼呢。”
難怪陳應旸說她有野心。
不過沒背景的人進這個圈子麽,圖名圖錢,總歸不會是為了好玩,對女演員來說,有野心并非壞事。
聊着聊着,又聊到周禹京。
“不過你說,周禹京怎麽會來救場我看他和陳編的交情也沒多深,我是不信他為了人情,當愛豆不好麽。”
“他是拍戲進圈的,估計他想兩手抓吧。”
鐘語走進去,她們便收住聲了,朝她笑笑,擦過她的肩出去了。
這天拍到兩點多才收工,睡不了幾個小時,又要早起。
鐘語懶得換衣服,直直地躺上床,隔着被子,摟住陳應旸,咕咕哝哝: “還好你在,不然我連床都沒的睡。”
山上濕度也大,她一身潮濕寒氣,還髒,他也不嫌她,把她裹進來。
她閉着眼問: “你還沒睡啊”
“被你吵醒了。”他吻着她的唇,沒深入,只貼了下, “還熬得住嗎”
但鐘語想吻他,不讓他退開,互相用津液給對方潤着幹燥的嘴唇。
無須任何氣氛烘托,唇舌一相觸,自發地厮磨着,身體緊緊地擁作一處。但衣物束手束腳,礙事得很,最後到底偃旗息鼓。
她嘆氣: “熬不住也得熬啊,左右只有這幾個月,殺青再給自己放個假。”
“突然有點後悔邀你進組了。”
“為什麽”
陳應旸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 “你變得更沒空搭理我了。”
鐘語聽罷笑笑,安撫地拍拍他的背, “我們天天待在一起,你不嫌膩啊。”
“要膩早就膩了。”
她沒反應。
他低頭一看,她睡着了。他失笑。
在山上拍了整整一個星期,才把那幾場戲拍完,然後馬不停蹄地下山,趕往蔓城。
天天熬夜的鐘語還沒怎麽樣,陳應旸先發燒了。
那會兒剛落腳,因周禹京要趕通告,先拍配角戲份,鐘語忙轉了一天,不見陳應旸,發消息問他。
Endlich:你今天沒來片場嗎
陳老狗:嗯,還在酒店。
她沒放在心上。
晚上回房間,陳應旸已經睡了,但床頭還亮着一盞小燈,是給她留的。
鐘語簡單洗漱完,輕手輕腳爬上床,被窩焐得很暖和。
她貼近他的身體,發現異常的熱。她摸摸他的額頭,叫他: “陳應旸,你發燒了”
他意識朦胧地“嗯”了聲,尾音上揚,含含糊糊的。
“量了體溫嗎吃過藥了嗎”
“吃了。”他翻了個身,面朝她, “快睡吧。”
她看到旁邊外賣的袋子,裏面大概是藥和體溫計。
已經到了三月,白晝漸長。
和山頂恢弘壯闊,令人心顫的日出不同,城市裏太陽升起,那麽日複一日,過于尋常。
太陽只露出一個頭,陽光色調濃郁,如油畫棒暈開了。
鐘語睡得不踏實,早上醒來,先摸摸陳應旸,他身上發了汗,黏糊糊的。
他抓住她的手,睜開眼,嗓音被燒得啞幾分: “你這是對病人幹什麽”
“你病恹恹的,我能對你幹什麽”她翻了個白眼, “起來,等你量完體溫我再走。”
他坐起來,她豎起枕頭,讓他靠着。
陳應旸笑了笑, “因禍得福,難得被鐘小姐照顧一次。”
“說得跟我平時對你多差似的。”
她下床,趿上拖鞋去洗漱,洗完正好取出體溫計。
三十七度。
低燒。
陳應旸沒太當回事,說: “差不多退了。”
說完咳了兩聲。
鐘語燒了開水,兌上冷水後遞給他, “您老身體寶貴得很,還是好好在酒店休息吧。”
他垂眸看了一眼,擡起眼皮,望着她,有氣無力地說: “你喂我。”
“得寸進尺了是吧。”
“昨天頭痛欲裂,食不下咽,都沒敢和你說,怕你擔心,早如此,就該讓你多心疼心疼我。”
鐘語好氣又好笑, “你吃的藥是不是有傷腦子的副作用”
陳應旸的語調更低了,聲輕輕的: “鐘語,你好兇啊,我是病號,你還兇我。”
“服了你了。”
她捏了下他的後頸皮膚,粗魯地喂他喝了口水, “過猶不及,演過頭了啊。”
鐘語放下水杯,正要走,不料,他把她抱住。高度差的原因,他坐直了,臉将将好埋在她的胸口處。
他悶悶地說: “我說的是實話,我是想讓你心疼我。”
她撥撥他的頭發,有段時間沒修,長長了不少, “發個燒而已,怎麽還委屈上了陳黛玉嗎你是”
他不答反問: “今天通告幾點”
群裏發的是八點。
“那還有時間。”
她以為他打算做,要勸他,沒退燒,別想這些有的沒的。
結果他只是這麽抱着她。
陽光從她身後的窗戶照進來,為她鍍了一層金色的,毛絨般的邊。
抱了幾分鐘,陳應旸才放開她。
鐘語問他: “親嗎”
他搖頭, “會把病氣傳給你。”
她就只親了親他的臉, “乖乖等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