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街道的兩旁，熙熙攘攘，熱鬧一片，林立着的商鋪燈火通明，汽車和行人有條不紊地行進着。
從德克士出來，宋萱萱跟在韓闊的身邊，兩人步調一致地走着，韓闊也有一搭沒一搭地沒話找話。兩人斜在地面上的影子重疊在一起。
宋萱萱很想找個輕松的話題轉換一下這尴尬的場景，正要開口時，忽然背後有人喊住了他們。
“宋萱萱！”有人大叫。
韓闊第一個回過頭去。
是蘇黎。
～～
宋萱萱和蘇黎拍拍屁股一離開德克士那裏，蘇黎就追出來了。跑到街上，目光一轉，看到前面宋萱萱和那個男生不遠處走着。蘇黎皺眉，握緊了手中的手機。
他們走得不快，兩人不知說了什麽，宋萱萱笑了起來。蘇黎看着她燦爛的笑顏，心中揪痛。男生又碰了碰她的胳膊，一伸手牽住了她的手。宋萱萱沒有反抗。
蘇黎被這刺眼的一幕激的滿目通紅，他雙拳緊握，手裏的手機差點被捏爆。燈影下蘇黎高大的身影單薄，而孤寂。
他快步上前，叫住了宋萱萱：“他到底是誰，為什麽你讓他牽你的手？”不平的聲音裏帶着點質問。
“告訴過你了，是我男朋友。”宋萱萱站在行道樹的陰影裏，輕聲回道。
蘇黎的瞳孔陡然緊縮，他不敢置信的提高聲調：“不可能，你騙我的對不對？是不是？你一定是騙我的，你怎麽可能突然間就有了男朋友！”
“為什麽不可能？他追了我一年了，人比你成熟多了，他很喜歡我，我也喜歡他。我們很适合。跟你在一起真是太單調、乏味了。”宋萱萱冷淡的嗓音平穩的不可思議。
蘇黎腦中嗡嗡的，眼眶深紅，他突然輕輕嗚咽一聲，咬緊了後牙床，額角青筋暴起，他一字一句地懇求：“萱萱，你給我一個機會好不好，我會好好對待你的，我是真的喜歡你。”
“蘇黎，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這是我早就做好的決定。你走吧。”宋萱萱心裏微澀，看着他此刻絕望的樣子，她心裏也有些難受。但是，原諒是不可能原諒的了，和好也是不可能和好的了。
蘇黎還有點反應不過來，他傻站着，不懂為什麽突然間就成了這樣，到底是哪裏不對，他又做錯了什麽惹她生氣了？他固執地站着，想要宋萱萱給他一個合理的解釋。
旁邊的韓闊眯着眼睛看着蘇黎，怪着腔調“幺嗬”了一聲，很不耐煩的樣子：“兄弟，不用再找她，都是大男人，咱倆爺們兒來談談吧！”韓闊走過去，重重拍了拍蘇黎的肩膀。
連推帶搡地，把蘇黎推到了一邊。
街道旁邊藏着許多黑暗無邊的小巷，宋萱萱孤零零地站在巷子口，看着兩人進入到黑暗之中。行道樹的陰影打在她的身上，斑斑駁駁的。
她摳着自己的手指甲，有些擔心。
她就不明白了，不就是說幾句話嘛，為什麽要跑去巷子裏，是怕她聽到不該聽的嗎？
兩人到底會談些什麽呢？這兩個人又沒有什麽交情，有什麽可說的呢？都談了十來分鐘了。
宋萱萱正猶豫着要不要進去找找韓闊，一聲悶哼就穿過了她的耳朵，她腦袋裏轟鳴一聲，頓時覺得有些不妙。
反應過來之後，她馬上跑了進去。
裏面的打鬥聲逐漸變大，黑暗中，兩個黑影子正扭打在一起。
宋萱萱不能百分百确定這兩個影子是韓闊和蘇黎，只試探地對着空氣喊了一聲：“韓闊，韓闊——”
“別過來！”韓闊喝止。
緊接着，宋萱萱聽到一絲壓抑着的、痛苦的喘息。
這聲音，不是韓闊，而是來自蘇黎的。
等到宋萱萱的眼睛逐漸适應了這黑魆魆的環境，她才隐隐約約看到，是韓闊單方面在壓制蘇黎。他把高高瘦瘦的蘇黎當作了練手的破沙袋，一拳一拳，都下手不淺。
被打的一方不是韓闊，宋萱萱竟然很奇怪，有一絲絲地放下了心，可是，她到底也不忍心眼看着處于弱勢的蘇黎受欺負。
韓闊是混混，是皇姑鎮金龍幫的老大，身上都是腱子肉，身上帶着一股野蠻兇殘勁，宋萱萱真是怕他惹出事端來。“韓闊韓闊，算了，你快別打了，你會把人打死的，到時候你就等着坐牢吧你！反正到時候我也不會念你的好。”
而蘇黎原本還喘息反抗的動作，在聽到宋萱萱的聲音後，突然就消失了。
韓闊咬着腮幫子，給了蘇黎最後一拳，而後“砰”的一聲，又加了一腳，這才大步向她走過來。
宋萱萱急急忙忙跑過去，往他身上錘了一下，問道：“韓闊，你這家夥沒什麽事吧……你有沒有哪裏受傷啊？”
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話裏的關心意味。
“沒事兒，就是累得手疼。”韓闊無所謂地甩了甩胳膊，滿不在乎地樣子。
宋萱萱沒有再往蘇黎那裏看，半晌，她小心翼翼地拽了拽韓闊的袖子，道：“那好，我們走吧，既然都說明白了，就別待在這裏磨叽了……”
“嗯，那我們走呗。”韓闊扯住宋萱萱的胳膊，帶着她往光明處走去。
直到兩道相依偎的身影走出巷口，坐在地上的蘇黎這才扶着牆，緩緩站了起來。他試着笑了一笑，破開的嘴角被扯得生疼。韓闊剛才說他這人太髒，随随便便就觸碰了宋萱萱的底線，不配擁有宋萱萱，他就知道，自己和蔣青青這事已經被她知道了。
他沒有想到，宋萱萱柔柔弱弱的身體裏隐藏着這麽倔強的性格，一旦做了決定，就再也沒有回頭的可能了，哪怕說話，轉眼之間也就像陌生人一般。
他還以為，憑借宋萱萱對他死心塌地的喜歡，哪怕是傷害了她，哪怕她心痛，這個女孩子也一定會大度地選擇原諒的。
可是，他萬萬沒想到，宋萱萱不是他想象的那種女孩子，更不是容易妥協的女孩子。
他已經失去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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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以為你會吃虧。”回到住處，宋萱萱找出藥膏，來給韓闊的拳頭上藥。
韓闊的手背紅腫着，上面還挂了幾道凄慘的傷口，一看就知道他打人的時候，用了很大的力氣。
“吃什麽虧呀？我韓闊從小到大就從來沒有吃過虧！那家夥瘦得跟小雞子似的，我還治不住他？”韓闊撇了撇嘴。
韓闊的爺爺正規當兵的出身，小的時候韓老爺子沒少訓練他，對韓闊那是鐵打鐵實打實的軍事化管理，這混混可不是只會花拳繡腿的。
所以，和韓闊這練家子比拳頭，最後吃虧的，肯定還是蘇黎。
“以後別這樣了，別動不動就打架。”宋萱萱皺着眉頭，教育兒子一樣。
“宋萱兒，”韓闊突然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有點洋洋得意的樣子，“你是哥罩的人，我不會讓別人欺負你。再說了，我今天是你的男朋友啊！”
“什麽男朋友啊？你別老想着占我的便宜！”宋萱萱一巴掌拍掉韓闊的賊手，撅着嘴說，“你就是個臨時演員而已，就是配合我演一場戲來騙蘇黎的。”
“吶，臨時演員演一場戲也是有報酬的，你想給我什麽報酬？”本來斜躺在沙發上的韓闊坐直了身子，突然嚴肅正經起來，下巴點了點自己受傷的手背，輕眯着眼睛說。
宋萱萱不明白了，“報酬？”
“對啊。你以為我這頓打是白挨的？”韓闊白了她一眼。
宋萱萱沒有吭聲。
韓闊該是喜歡她的，不，也許，目前來說，只是對她産生了探索的興趣，就像獵犬發現了垂涎不已的獵物。
可是，要過多久，他才放棄她這個獵物呢？
她不好和家人說明這情形，說不定他們還會樂見其成。舅舅舅媽其實更希望自己別讀高中，別念大學，早點嫁人，最好是嫁給同村的年輕人，可以把她這個外甥女放在眼前就近照顧。
韓闊的爺爺和姥爺是戰友，而且從小看到大的韓闊，會說話會辦事，肯定是家人心裏覺得最合适的女婿人選。
宋萱萱籲了口氣。她想到外省念大學，想走出這裏見見世面，過過大都市燈紅酒綠的繁華生活，而不是整天在這一畝三分地裏面待着，做一輩子的井底之蛙。雖然她從小生活的鎮子很狹小，但是她的心很大。
還好，這些願望，馬上都要實現了。
“韓闊啊，你餓不餓？我餓了。”對視着，宋萱萱突然來了這麽一句。
于是，這天晚上十點半，兩人總算想起來餓了一下午，該去吃點東西了。
兩人坐上車，到街上的面館吃面，喝啤酒。
啤酒是韓闊點的，宋萱萱倒沒怎麽喝，頂多是小半杯小半杯的抿，可是，吃完面站起來想走時，腳步忽然不聽話了。
出店門時，像只鴨子，搖晃起來，左右擺，走不成直線。走了幾步人就撲倒了。
韓闊跑過去扶她，笑罵道：“瞧你這出息！三半瓶小啤酒，就醉倒了。”
宋萱萱頭腦還算清醒，伸手推開他，不許他扶。
可是這數十步遠的路程像是存心要開她玩笑，走着，走着，宋萱萱又跌倒下去，最後坐在地上疼得咧嘴。
韓闊嘆口氣，看不得她沒出息的樣子，彎下腰，抱起她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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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宋萱萱沒有回家。
第二天早上，兩人一起回的鎮子。鎮上有一戶人家正在舉辦孩子的滿月宴，熱熱鬧鬧的，家門口都是人。她和韓闊同時從車裏鑽出來，敏感的宋萱萱感覺到，鎮上人看他們的眼光帶着一點意味不明，多了一分異樣。
跟往常十分不同。
大概又過了半個月，家裏包餃子，宋萱萱正在廚房包着餃子的時候，聽見舅媽跟人吵起架來了。
孔輝趕緊出去把人拉回家，回到院子也是罵罵咧咧，“什麽嘛這是，萱萱什麽時候勾引韓闊那個小混混了？還倆人出去開房了，你哪只眼睛看見了，你閨女才跟人家開房了呢！一只腳都進棺材的老太婆了，知道得還不少！去你媽的亂嚼舌根！”
一邊低聲恨恨罵着，一邊咣當一聲，把大門關上了。
“她還說什麽了？”宋萱萱打斷孔輝的話，語氣冰得能凍結三尺地。她就聽見孔輝“勾引韓闊”、“開房”的字眼。
孔輝突然不敢再說了，他結結巴巴道：“沒……沒了，別聽她瞎說……老太婆就愛傳閑話，說你和韓闊開房去了。都……都是沒影的事……咱不用搭理她……”
孔輝說話聲越來越小，宋萱萱在聽到“開房”兩個字時就默默進了廚房。
鎮裏竟然傳出了她和韓闊的流言。
“萱萱這是怎麽啦？”舅媽問。
“能怎麽？不想聽了呗！”孔輝還生着氣。
“輝子，哪天你把韓闊叫咱家來，我要問問他到底怎麽回事……關系到萱萱一個女孩家的名聲問題，我得找他算個賬！”舅媽壓低聲音說，“可別讓你姥爺知道了……”
“知道了媽。”孔輝應道。
宋萱萱坐在凳子上，重新拿起餃子皮包餃子，每個褶子都捏的細致極了，又耐心地一一擺好。
冷靜下來，她也想通了。
管他呢，反正開學她就拿着通知書，拉着行李潇潇灑灑地離開這裏了，流言蜚語什麽的，即便再難聽，也傳不到她的耳朵裏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