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莫吉托·1
莫吉托·1
他還是那個态度,同他和祝依然說得一樣,不隐瞞不坦白,不會絞盡腦汁撒謊騙人。
林朝顏現在才發現,程钺一直以來都是這個态度。
“只是好奇。”
耳邊因為程钺的靠近熱得厲害,林朝顏喉嚨發幹,下意識地偏了下頭,身邊立時傳來輕笑聲。林朝顏立時清醒過來,最近程钺總是喜歡這樣逗她,他拿這個當樂趣。
大半個月的朝夕相處,會讓這個男人偶爾卸下面具,露出頑劣一面。
林朝顏也是。她忽然擡起下巴睨着程钺,把一個比她高一頭的大男人看得像是個小矮子。燈光下的唇攏着,吐出一句話:“憋着。”
說完就繞過他上樓去了。
程钺站在原地,好半天才搖頭笑,狀似無奈地又去做一天的收尾工作。
身邊手機響起,是短信鈴聲。他收了表情打開手機查看,回複了個“還沒”就将短信删除,繼續當他的收銀員兼服務生。
二樓只有林朝顏和程钺兩個人住,這大半個月也形成了默契。下班之後林朝顏先上來洗澡,她洗好後再叫程钺上來。就是為了避免尴尬。
熱水兜頭而下,林朝顏像是被這一下子澆明白了。好像是自從林睦走的那天開始,程钺就不大對勁兒。
那天林睦走前的對他說的玩笑她也聽見了,當時祝依然還給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們兩個,當晚就卷鋪蓋卷兒走了人。她記得程钺聽見林睦的玩笑、還有祝依然的借口,反應都是就笑笑,然後擡眼看她。
林朝顏看着冷淡,其實心思敏感。就程钺那兩眼,目光似是與之前大不相同。
但就成年人的世界,不是異性多看你兩眼就是對你有想法的,況且也不是他默認了別人的玩笑就代表他默認了他喜歡你。
林朝顏有時候就這麽讨厭自己的心思敏感,所以總用冷漠來僞裝,時間長了也習慣了,可現在她又忽然厭煩起自己的本質敏感。
熱水沖掉了身上泡沫,林朝顏擦幹身體、套上一件吊帶睡裙擦着頭發。入伏的天氣,即便是剛洗完澡,一動又會滲出汗。
在沖完澡的時候,林朝顏已經将剛才亂七八糟的想法抛在腦後。
人在沖澡的時候,就特別容易胡思亂想,可能是水太熱、澆得她思緒混亂。
她低這頭,毛巾蓋在頭頂上,邊擦着頭發邊走出衛生間回卧室。視野只有腳前這一小塊範圍。
當一雙黑色拖鞋鑽進眼中,是那雙熟悉的、她帶他去超市買的二十塊一雙的黑色拖鞋,随即一頭撞在硬挺的胸膛上。
反作用力在不應當的時候發揮了作用,林朝顏踉跄了兩下就要向後倒去,手上的毛巾順勢甩了出去。
眼看着要倒地,別人會下意識地叫出聲,林朝顏只死死咬着唇內軟肉,想憑借着“童子功”站起來,結果當然是差點兒閃了腰。
腰下忽然橫來一只手臂,林朝顏一只手臂被牢牢抓住,被程钺結實地箍在懷裏。
剛才不覺得,現在只覺得腰上的手存在感強烈,再加上她本身就體溫偏低,吊帶裙又是那種貼在身上發涼的絲綢,兩相對比之下,更覺得那只手下的皮膚熱得燙人。
等她站好後,那只手随即松開,只是手的主人卻還像是塊柱子一樣站在她面前。
“你怎麽上來了?”林朝顏腦子裏現在只有這一句話。
她仰頭看程钺,卻被兜頭蓋下塊淡藍色毛巾,兩只大手抓着毛巾胡亂地給她擦着頭發,“下面有人找你。”
“哦。”林朝顏擡手想拿過毛巾自己擦,冰涼手指觸碰在一只溫熱手指上,縮了回來。她剛想對程钺說自己來,那兩只在她腦袋上作亂的手就停了下來。
耳邊摩擦的噪音停止,林朝顏終于聽清了對面男人明顯的呼吸聲,随即那條略大的毛巾就被披在她身上,兩只大手拽着毛巾一合,她就像是被束在中間了。
林朝顏看向男人,只能看見他轉向一側的臉和泛着粉的耳垂。
“自己拽好。”程钺說完,确認她拽好了毛巾,才松手要下樓。
只是聽見身後踢踏踢踏地響聲頓住了腳步。轉回身看,果然,林朝顏頂着的一頭亂發還在滴着水,兩只手就像剛才一樣緊緊攥着毛巾,機械地跟在她後面,依然是将拖鞋穿出了潛水腳蹼的氣質。
“你就穿這樣下去?”程钺語氣無奈看着她。
林朝顏這是才像是如夢初醒,低頭鑽進毛巾裏看了一眼睡衣,她、沒、穿、內衣!
胸。口邊緣上被水漬浸濕,頭發上的水珠落在上面暈出一片片水漬。
說到底,她手裏的還只是條擦頭發的毛巾,遮不住那麽多。被打濕的胸。前布料和腰線的弧度都露在外面。況且她嫌熱,只穿着短睡裙,兩條細白長腿挂着水珠露在外面。
林朝顏聽到程钺的話“查看”了自己一番,程钺以為她會因為害羞無措,就看林朝顏只是又冷回一張臉,對他說了句“知道了,讓他等我會兒”,就快速從容地走回她卧室。
程钺擰着眉站在樓梯口,等着林朝顏将卧室門關上、透不出光來,才慢悠悠下了樓梯。
林朝顏進屋之後将門關上,将自己重重摔在門上,倚着門滑了下去,抱膝蹲在地上。她一把用毛巾罩住了腦袋,把臉埋進膝間尖叫出了聲,太羞恥了!
她敢肯定,剛才程钺一定看到了!
老房子隔音并不怎麽好,程钺将一杯莫吉托放在男人面前的時候,聽見了來自林朝顏的尖叫。
“無酒精的莫吉托,見諒。”程钺自己都不知道,他一直以來的撲克臉在聽到林朝顏那聲尖叫的時候,唇角揚起了弧度。
男人扶了下眼鏡,沒錯過程钺表情的變化,對男人禮貌笑着道謝。
他盯着透明玻璃被的邊緣,因為熱氣撞在冰涼的杯壁上化成了水珠,不多會就密密麻麻地結成了一片。他忍不住伸手去摩挲杯子邊緣,餘光只覺得站在前臺後的男人一直在盯着他,并不友善。
夏天說是天長夜短,可這天色黑上來也是快。
店內氣氛燈不多,現在都被程钺打開來工作,倒是把主燈關了。本來他連關店的牌子都挂出去了,這男人還硬闖了進來。
進門就走向店內為數不多的兩三個座位,那裏比較隐蔽,大概只有特意問或者老客戶才會知道。
程钺對他說已經打烊了,那人卻扶了下眼鏡,微笑着讓他把林朝顏叫出來。
沒錯是林朝顏,不是老板。當時那男人是直接叫出“朝顏”這個暧昧的稱呼的,程钺這樣精明的人,自然從他眼中看出些不同的情緒。
啧,舊情人?
他依言上去叫她,卻看見她傻乎乎地穿着清涼就要到樓下來。
“朝顏,別來無恙。”男人坐得位置剛好能将店內的境況收入眼底,因此當林朝顏從樓上緩步走下來的時候,他也是第一個發現的。
程钺在的吧臺緊挨着樓梯,他的角度看不到剛下來的林朝顏,但聽她那踢踏的拖鞋摩擦地板的聲音也知道她下來了。
只不過人到了近前,穿着也不比剛才好多少。吊帶的黑色背心和牛仔短褲,頭發是不再滴水,但也一眼能看出來還沒幹,還有幾绺俏皮地鑽了出來。
她似乎是沒聽見那個男人的聲音,下到一樓之後直接走到前臺,側身将一只小臂搭在前臺上,眼睛随意掃了下周圍,又轉頭問程钺:“人呢?怎麽燈這麽暗?”
“要關店了。”程钺低頭将剛洗好的杯子用廚房紙擦幹,用下巴指了指男人坐着的地方。
林朝顏蹙眉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又犯了什麽毛病,懶懶散散地像他客座區走去。
客座區那裏偏黑,燈光主要打在了前臺。林朝顏從亮處走向暗處,瞳孔還沒适應,聽見男人輕笑,“朝顏,好久不見。”
眼睛看不清,耳朵一下子就捉住了往事。這聲音林朝顏再熟悉不過。
怔楞間,她也适應了這裏的光線,慢慢呼了口氣走過去坐在男人對面,“好久不見。”
她臉上并沒有笑,聲音也聽不出欣喜,只是平靜,比剛才和程钺說話時還要還冷漠平靜。
“我們是好久不見了,最近怎麽樣?”男人手指修長摩挲着杯口,唇角是揚起的,鏡片後的眼中閃着一如以往的精光。
林朝顏忽然拿不準男人現在出現到底是想幹什麽,她将雙手随意放在桌上,看着男人的眼睛,“不錯。”
男人忽然低頭笑了,搖了搖頭,才擡頭問她:“你就不問問我嗎?”
林朝顏其實已經有些膩煩了,只是維持着表面的耐心,“沒必要,你應該過得不錯。更何況這和我也沒什麽關系。”
“啧,顏顏,你還是這麽直率。”男人視線從她臉上劃過,在鎖骨處流連,又轉到肩頭,最後向下掃去。
來了來了,終于來了。林朝顏忽然覺得男人這樣子有些讓她惡寒,講過往回憶、念以前舊情。
況且他視線太過明顯強烈,林朝顏想裝作沒注意到,可那視線的目的性似乎太強,就像蛇一樣爬過她裸。露在外的皮膚,讓她覺得自己就是一顆蛇莓,被它爬過後留下了豔麗顏色。
這種感覺讓林朝顏惡心,她開始思考男人什麽時候變成這樣;或者是他一直是這樣,只是她以前沒發現。
林朝顏不置可否,雖然內心惡心他,但表面仍是冷冷清清,不置可否。
“顏顏,你變了。”男人忽然伸過手來覆在林朝顏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