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52 邙子的目标05
第52章 52 邙子的目标05
◎依舊沒有邙子的單元◎
人會在什麽時候覺醒呢?
大部分人可能一輩子都這麽渾渾噩噩的過下去, 日複一日的過着與往常沒什麽區別的生活,直到有一天,他突然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脈, 開始思考一個問題——
比如, 我的生活為什麽是這樣子?
·
但這并不意味着他就覺醒了。
這只是一個開始。
就像吃一頓飯之前你還需要買菜,做菜一樣, 也許你買完了, 忽然又因為其他的事情耽擱了, 比如臨時被人約了, 又或者突然不想做了,幹脆叫外賣。
總之, 菜擱置在冰箱裏, 等到明天, 或者哪天你想起了——冰箱裏還有沒來得及做的菜,然後這餐遲到的飯最終經過你努力烹制, 成為了一餐不錯的佳肴。
任何覺醒的開始,都是由一個最初的疑惑開始慢慢發酵,直到當人無法再自得其說的時候, 當自己找的理由怎麽都無法說服自己的時候。
那用謊言和自我安慰締造的囚籠已經無法再呈放他日益膨脹的自我。
于是,囚籠打開了。
·
劉于清在思考。
在這之前, 他從沒有思考過這件事——去思考自己所認知的那些是不是有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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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他又想,為什麽沒有呢?
是啊, 為什麽沒有呢。
他下意識的蹦出一個為自己辯解的念頭——是因為他之前不知道, 是因為沒有人跟他講過。
他不知道。
不知者無罪。
劉于清心裏松了一口氣,臉上再次露出那種得體的笑容。
就像之前同樣發生這種事情的時候一樣。
自我安慰, 自我開脫, 最後再自我麻痹。
他如果再平庸一點, 那麽連這種自我安慰都能省去,因為他連思考都不需要。
可是,他當真什麽都不知道嗎?
劉于清騙不了自己。
他很清楚知道,其實這些疑惑并不是突然一下子冒出來的,它們很早就存在了。只是在那個時候,他總能找到借口來安慰自己,從而對其視而不見。
現在已經到了他沒辦法視而不見的地步了。
他無法像往常一般,掩住自己的耳朵,當做什麽都沒發生。因為就算掩住也阻擋不了那巨大的喧嘩。
他仿佛深陷這聲音的漩渦裏,在那如黑洞一般的中心,無數的手在朝他伸過來。這些手是過去無數次的視而不見,自我麻痹後留下來的痕跡,如今它們全都找回來了,來找他報仇來了。
它們在喊着,哭着,鬧着,那是一張張曾經見過的,屬于底層百姓的臉,有的已經麻痹,有的還處于痛苦當中。
發生在他們的苦難都曾被他下意識的忽略,甚至視為正常的。
于是心安理得的忽視,心安理得的視為不見。
。
但……真的正常嗎?
這曾經冒出來的一點點疑惑,後來被他死死的按住,掐住,直到它再不曾跳出來鬧騰為止。他以為它已經死去了,如同一同消失的天真,被扼殺的幼稚,死在了父親冰冷帶着失望的眼裏,死在了同伴看異物一般的奇怪目光裏。
直到如今,那小小的,曾經被折磨的奄奄一息的疑惑,像是吸進了無數人的鮮血一般,變成一個可以把所有人都吞噬的龐然大物。
他再不能那它如何了。
不正常。
他站在他未曾死掉的疑惑,也是他未曾完全消失的良知面前,它已經不是一開始的疑惑,它是無數受難者發出來的咆哮——
它在大聲的咆哮,不正常。
明明是很龐大的聲音,但是劉于清過去卻好像從沒有聽見。
但是這一次,他聽見了。
于是——
轟——
劉于清心中的圍牆坍塌了。
那是夜以繼日,不斷自我欺騙建立的高牆,它把所有那些底層的平民,普通的人排在牆外面,它遮住了劉于清的眼睛,在它的耳邊訴說着帶着毒汁的美好謊言。
如今,它坍塌了。
外面的陽光照進來。
劉于清看到了,高牆外面的世界。
·
商家是一群有着極高嗅覺的動物,他們總能知道哪裏有來錢的生意,然後蜂蛹而至。
一群家世優渥的年輕學子,他們在一個平平無奇的午後,降臨這平平無奇的小鎮,然後做了一件轟動所有人的大事。
附近酒樓裏的老板幸福又憂愁着,生意太好,貨不經賣,原先一個月補一次的貨竟然才一天就售空了,眼看金山銀山在眼前,卻不能取。
就是刀山火海,他們也要趟一趟。
無數的商人聞風而動,那些背着貨物的驢車緊趕慢趕從附近的城鎮過來,深怕自己晚到了錯失了賺錢的良機,但也被這熱鬧的景象吓了一跳。
早就等待多時的店家急急忙忙的請人過去詳談,這個時候為了能進更多的貨,這些向來挑三揀四的店家們也都放下了身段,為了找到充足的貨源,那也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
其他的店家晚到一步,扼腕嘆息,只能再另外找人。小鎮外的驢車連綿不絕,到處都是人聲鼎沸的景象,不時還有一些看起來就不是一般人家的車隊穿插在中央。
這是聞信趕過來的望門世家子弟,他們一邊想要與劉于清等人結識,一邊也想要從這件事當中獲取更大的利益。
不過顯然,後一個願望是不能實現了。
“什麽?你們要從軍?”
說這句話的是附近一個豪門家族的子弟,這些世家在當地勢力極大,劉于清等人鬧得風風雨雨,自然瞞不過他們的眼線,此次前來就是家主派人來請他們去做客。
順便就這件事引起的關注來談一談當前的局勢變化。
這些人早就修煉成精,之前隆百戰新軍的事情,這些人就沒來得及插上手。
他們還想要矜持一把,還端着昔日世家的架子不肯彎腰,等人來請。卻沒想到聖上竟然一改之前的溫吞作風,以神來之筆選了隆老将軍的後人,以至于打了他們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
等到意識到聖上這次壓根不想給他們面子的時候,已經徹底沒有了他們插手的餘地。
關鍵的位置早就被占住了,剩下的一些無足輕重的位置,拿了也沒什麽用。這些人也想明白了,當前局勢變化之快,已經容不得之前那一套禮賢下士,你但凡墨跡一會兒,錯失的就是真正的良機。
所以這些人有些坐不住了。
矜持在真正的利益面前算個屁。作為占據紅利吃得滿身肥肉的饕餮們,可不會餍足,他們是這個世界最貪婪的生物,恨不得把這世間好處統統占盡。
他們以為劉于清也是這等人。
他确實曾經是。
·
因為沒想到這件事鬧出這麽大的風浪,劉于清等人講到後面講無可講了,雖然還有些意猶未盡,但也只能告別依依不舍,還駐足不肯走的百姓們,回到那小小的客棧。
這客棧其實沒什麽特別的,雖然是這裏最好的客棧,但是對于劉于清等人來說,這種客棧在上京,只能算是末流,一個勉強的落腳處罷了。
大家忙累了一天,興奮勁散去後,疲憊就返上來,每個人臉上都是一副恨不得立刻倒頭就睡的模樣。
客棧的老板守在門口,他是個很普通的中年人,打扮跟其他客棧的老板好像沒太大區別,穿得要比他們今天看到的許多百姓要體面許多,至少,他穿着的是長衫。不過這些自然不被這些富貴窩裏泡大的少爺們看在眼裏。
如果不是今天見了許多連一件幹淨體面衣服都穿不出來的底層百姓,他們甚至都不會覺得這個老板哪裏像個老板了。
就好像突然一時間,這個面目模糊的角色走進了他們的眼裏,成為了一個人,而不是一個單薄的臉譜。
他原本像是跟那些市儈的小市民,因為他們矜貴的身份,對他們殷勤備至,他每次見他們,都把腰彎得低低的,恨不得匍匐在地面,所以他們只能看到他一個黑乎乎的頭頂,和锃亮的腦門。
甚至都不能把他跟那個小二區分開。
但是這一次,他沒有做出那種卑微至極的模樣,他擡起頭,于是劉于清等人第一次看到了他的臉,那是一張圓滑的,天生帶笑,讓人看着就覺得喜慶面龐。
很難讓人心生惡感。
他擡起頭,臉上流露出來的鄭重甚至讓劉于清等人覺得有些無措。
他之前表現的卑微并不是對劉于清等人尊敬,而是一種敷衍,畏懼他們的身份帶來的麻煩,所以表現得卑微至極,想要用這種的态度,把人快點應付過去的敷衍。
這種敷衍是極其隐晦的,如果不是有此時模樣的對比,劉于清等人甚至都沒有意識到。
這個客棧掌櫃朝劉于清等人深深的作揖,那股鄭重的态度,好像劉于清等人是那種非常了不起的人,做了很了不起的事。所以才需要他這般對待。
劉于清與同伴面面相觑,最後還是硬着頭皮上前,想要把人扶起來:“店家這是何意?”
老板卻不肯,甚至掀開衣擺,竟朝劉于清跪下來:“這一拜是替本縣全縣父老鄉親,感謝恩公的大恩大德!”
“哎!哎——”本來伸手要扶,眼看沒扶起來,還把人扶跪了,劉于清也有些慌張了,他想要把人攙起來,誰知道這店家看起來個子不高,卻跟個秤砣似的,紋絲不動。
“你別這樣,你快起來。”
其他學子也不敢在做局外人旁觀了,七嘴八舌的湧過來,卻都拿這沉沉的店家束手無措,還是白朗一夫當關,像舉鐵一樣,高“喝”了一聲,把跪在地上的店家給舉起來。
這掌櫃臉上通紅,也不知是氣是羞,還是跟白朗拼力氣拼的,半天憋出去一句:“公子好力氣!”
白朗看起來跟個柔弱公子沒什麽區別,打扮也是文人公子那一款,做了這出乎意料的事,臉上都不見紅的,還是白白嫩嫩的模樣,完全看不出竟是一個力大如牛的狠人。
旁邊小二都看傻了眼,還是掌櫃叫他才回過神來,一邊請各位公子進去,一邊還打量了白朗好幾眼。
白朗當做沒看見。
掌櫃立在劉于清一旁,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總之視線避開白朗,只對劉于清道:“說來慚愧,恕在下有眼不識泰山,只把恩公等人當做那些游山玩水的富貴閑人,這些天實在是招待不周。”
其實……也沒說錯。
劉于清打了個哈哈:“沒事,沒事。”
掌櫃又喊了一聲小二,那個小二年紀看起來才十二三歲,個子瘦小,還沒有胸前高,高聲應了一聲,從櫃臺掏出早就準備好的包袱。
掌櫃把那包袱交到劉于清手上:“這是幾位恩公住店的銀錢。”不等劉于清拒絕,就硬塞人手上:“幾位恩公肯放下身份,在鎮上給大家講學,讓我等粗俗之輩也能一睹文學風采,如此大恩,怎還能收恩公的錢?”
劉于清張嘴就要辯,但掌櫃壓根不給他機會:“恩公無需多言。因為恩公今日為大家開壇講學,給鎮上吸引不少人,使得我這小客棧客滿為患,生意簡直是好得不得了。”
他說到此處,笑了起來,眉飛色舞:“就當是我感謝恩公的!今日,其餘酒家還送上自家店裏最好的酒,也都是為了答謝恩公此舉給他們招攬了不少生意。
這些人還想過來叨擾恩公,全被我趕走了。一群吃了便宜還賣乖的,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是誰。酒我給恩公打包放好,我們這兒的竹筒酒可是一絕。清香撲鼻,睡前喝一點兒,飽管恩公疲憊盡消。”
他說得劉于清壓根插不上話,只能嗯嗯啊啊應着。
掌櫃在旁邊領路:“恩公随我來,原來的房子雖然是上等房,但也就是湊合,住處狹窄,也就只是幹淨整潔了。實在是客棧平日招待的最多也就是過來歇腳的客商,他們也就只是過來停個一晚就要走,只想要個落腳的地。
生意人都這樣,時間就是錢,整日匆匆忙忙的,客棧再怎麽好,也比不上家裏頭舒坦。
我在客棧後邊修了個小院,原本是打算自家住的,地方大不說,院子裏種了許多竹子,恩公們可以在院子裏透透氣,也不用悶在小房裏難受。而且我還修了個池子,專門引來山裏的溫泉,恩公們一會兒泡上。”
劉于清拒絕的話剛說出口:“這是店家自己的住處,我們怎麽好……”
這掌櫃擺了擺手:“恩公可別跟我客氣。”他說到這裏一笑:“恩公想回原來的住處也回不去了,我早就讓人把恩公的東西都搬了過去。”
劉于清又想生氣,又覺得無奈。他平日裏也算是修身自持的人,雖做不到以聖人道理衡量自身,但也是很注重自己品行的,也正因為如此,他才在這個圈子混得開。
但是,他因品性受人看中,經常收到旁人對他釋放的好意,卻沒有哪一件像店家這般,直白,熱情,讓他都有些無所适從的。
甚至心裏下意識的質問——
他配嗎?
如果說之前店家對他們只是殷勤,那麽現在幾乎就像是當神一樣供奉着。劉于清等人無一不被照顧得妥妥帖帖,享受一應都是最好,最适宜的,甚至到讓他們随身攜帶的仆從都有種自己是不是不稱職的地步。
幾個年輕人再次聚在一起,每個人的臉上都有種欲言又止,欲止又言的樣子。
最年輕,也是最沉不住氣的郎小殷呆呆的看着某處角落,忍不住蹦出一句:“是不是太好了?”
其他人都扭頭看向他。這讓他有種無所适從的緊張感,雖然白天經歷了一遭更熱烈的場景,但還是對于成為人群中心有一種很不适應的慌張和無措。
郎小殷的脖子縮了一下,嘀咕:“好得有些過了。”
也不知是誰嘆了一口氣,然後大家都齊齊嘆了一口氣。
郎小殷吓了一跳,以為大家都擔憂這個店家是不是圖謀不軌:“那……明天還講嗎?”
白朗看了他一眼:“講。”
其他人也都不是不講的樣子:“還沒講完呢!”
“有始有終吧。”
“說講三天,就講三天。”
郎小殷沉默了一下:“……哦。”他忽然心裏頭也跟着有些複雜起來,如果店家不是圖謀不軌,而僅僅是因為他們願意給人講這些,就這樣……
他就有些怪不是滋味的。
至于哪裏不是滋味,他又說不上來。
其實心裏不是滋味的又何止是他一人。
劉于清等人心裏頭都有些不是滋味。
他們原先一開始只是想要給自己即将抛棄的文人身份做點什麽,好對得起這些年受到的教育。如今不僅沒感覺自己債務還清,甚至還有種越欠越多的感受。
白朗躺在床上,想起掌櫃一言不合納頭就拜的模樣。他見過許多人磕頭,自己也不是沒被人磕過,但是沒有哪一種有掌櫃那一下給他的震撼大。
為什麽?就因為掌櫃是心甘情願?
是啊,因為掌櫃是心甘情願的想要拜他們。
他人生第一次接受這種心甘情願的感謝,于是之前的那些虛情假意就失去了色彩,變得乏味,連同那些過去認識的,學到的東西,也一同變得乏味起來。
原來,被人真摯的感謝,是這樣的感受。
他微微側了側身,摸了摸胸口跳躍的心跳,有點充實,還有點高興,又有點點滿足。
很新奇。
他的嘴角忍不住跟着上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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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誰都沒有對誰說出自己的心事。
但,确實是有一些不一樣了。
這種不一樣,是大家心照不宣的,并都一起默契的當做不知道的東西。
也不知是誰把那帶有誘導性質的,專門抨擊白話文的文稿給藏了起來。但是大家都一同當做不知道,好像這篇文稿從一開始就不存在一樣。
且還有,也不知是誰講了越來越多的白話文,甚至還假公濟私的教了百姓認幾個字。
但大家也都一同的當做沒看見,沒這回事兒。
更沒有借抨擊白話文宣傳白話文的事情,至于為什麽白話文在百姓口中流傳越來越管,那也是他們不知道的。
不對,應該是,竟還有這種事?
其中一個人驚詫的把這句話說出口,說完之後,幾個年輕人都心照不宣的相視一笑,他們都在對方的眼裏看到同樣的光。
“太假了,應該是豈有此理,我竟不知道還有這種喪心病狂的事!”另一個人跟着起哄。
劉于清搖了搖頭,把手中的請帖往衆人跟前一晃:“附近的周家要請我們上門做客,去還是不去?”
還在鬧的人停了下來,互相對視一眼。
接着哈哈笑了起來:“讓他們另請高明吧!”
“我們可是要從軍的人了!道不同了!”
“就是就是。”
緊跟着又有人重複了一句:“道不同了!”
大家一齊歡聲大笑。
他們都知道他們說的是哪一條道。
·
于是就發生了那名上前拜訪的周家公子即為不解的一幕。
“從軍?!”
他的臉上寫着一種“你是不是在驢我”的表情。
他仔細辨認劉于清等人臉上的表情,以确認他們是不是找不到推脫的借口了,所以才給他開這樣一個完全不好笑的玩笑。
“你說得沒錯。”劉于清道。
“這裏本就靠近新軍,如果不是為了從軍,我們做什麽不遠萬裏跑到這裏來,回京城,也不順路。”
周公子瞪大眼睛看了劉于清半晌,确定他竟然是跟他說真的。
他倒抽了一口氣:“你們既然打算從軍,為什麽還要……”
不等劉于清等人解釋,他一拍手中折扇:“好,就算你們一開始就是奔着從軍去的。畢竟人各有志。之前你們默默無名,于是想着換一條路走,我能理解。”
新軍成立,确實吸引了好一批不得志的青年,試圖依靠這個新成立的新軍來走一條新路。
周公子能理解劉于清等人因為在仕途上不如意,心灰意冷,最後因為新軍看到點希望,于是不遠萬裏投奔過來。這陣子,他也見了許多這樣的人,但說實話,周公子并不看好他們。
新軍可是由隆老将軍的後人所領導的,隆老将軍什麽人,他向來最是鐵面無私,對外人反而溫柔,對自己人極其兇殘,能在他手底下混的就沒有一個庸人。
如果在別的地方混不下去,指望去他那裏混口飯吃……
呵,他只能說,無能的人在哪裏都是無能的。
他們只會迎來更加殘酷的打擊。
但劉于清等人,顯然并不是那庸碌無能之輩。
确實有一些人才,因為一時的運氣不佳,導致沒能出頭。沒辦法,這個世界的天才太多了,千裏馬到處都是,但伯樂卻不常有。
競争總是殘酷的。但是現在,他們明明已經抓住了一個機遇,整個縣城,連帶四周一片都被他們所影響了,眼看就要成為了下一個引領風浪的人,這樣的成就,還去當什麽大頭兵啊?
那不是走投無路的下下之策嗎?
周公子不理解,很不理解。
他太不理解了,以至于甚至都不關心劉于清去不去自己府上這件讓他來到這裏的原因,而是很想要撬開劉于清等人的腦袋,看看裏頭到底在想些什麽。
他來的這一天,恰好是劉于清等人講學的最後一天。
明日他們就要前往新軍,見一見那個隆老将軍的後人。
今日,第一個前來拜訪他們的,代表周氏一族的年輕弟子被他們拒絕後,仍不甘心離去,整日駐守在客棧外。
而他只是這場事情影響下的前奏,在他身後,還有數不清的世家大族,他們派來的人正在緊趕慢趕的朝這邊趕來。
這将是一個最不平靜的夜晚。
周公子不肯走,劉于清等人也無可奈何。
他們講學,他就在下面聽,他們不講了,他也就在外頭,也不打擾,只是時不時的露出一張臉,表示自己還在這裏。
白朗幾次伸手摸劍,都被劉于清攔了下來。
最終,他還是決定招來周公子好好聊一聊。
“周公子應該知道,這樣死纏爛打,我們也不會跟你去的,甚至還會因此對周家生厭。”劉于清這一次就沒一開始那麽客氣了。
周公子卻說:“你們不是要從軍嗎?以後走不同的道了,得罪了也沒關系。”
劉于清“哦?”了一聲,這一次才認真仔細的看了周公子一眼。以為是一個被養得有些死腦筋的公子哥,沒想到竟還有點本事。
“你真信我們要從軍?”
周公子道:“我也不想信。但我知道你說得是真的。”
“你怎知?”劉于清好奇了。
周公子:“看出來了的。”他對劉于清道:“你是認真的。”
這下子,劉于清也不理解了:“那既然知道我是認真的,為什麽還要死纏爛打呢?難道指望我會改主意?”
周公子看着他,像是想要從裏頭看出了明白。
極為認真仔細。
“為什麽?”他問。
劉于清不由得和其他幾人對視一番。
于是一直緊盯劉于清的周公子點頭道:“看來确實有不方便說的事情。”
“也不是不方便……”劉于清嘆了一口氣:“其實說出來,你可能也不會相信。”
“你不說,又怎麽知道我不會相信呢?”周公子固執的道。
劉于清又嘆了一下:“好吧。”他說:“因為我想為百姓做點事。”
一開始,劉于清想要為文人做點事。
而現在,他想要為百姓做點事。
周公子這一次沉默得更加久了一點。
因為劉于清不僅沒有解開他的疑惑,反倒讓他的疑惑更甚了。
他盯着劉于清,确定他仍舊沒有在說笑。
“……就這?”
“就這。”
這是他們之間最後的對話,在得到這個答案之後,周公子知道自己再留下來也無濟于事了。他扭頭離開了這裏,直到後來又發生了許多事。
他才終于有些理解了劉于清——
百姓待我如子女,我便待百姓如父母。
願修一世身,報此無窮恩。
僅僅只是因為客棧老板的一句“恩公”而已。
就這?
就這。
作者有話說:
我覺得古代文人還是有很多值當之處的。
雖然動不動就你辱我,我要死(。
但,但還是有優點的(小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