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初次
第17章 初次
◎他到底是來晚了……◎
魏淺禾一行人進入村子時,沿路都是蹲守看熱鬧的百姓。
或許也不能稱她們為普通百姓,因為沒有哪個村子四周皆有崗哨,進入出去都得受一番盤查。
她清楚,她們已經進入了軍隊後方的妓營。
這些女人穿着暴露,有些依然是神采飛揚的精神模樣,更多的則是冷漠麻木的無所謂姿态。
她們見多了新人入村時的好奇、恐懼,她們也一一經歷過。
能夠受到充軍流放之刑的家族,祖上非權即富,女眷多是家裏千嬌萬貴的小姐或是夫人。
她們受家族所累流落到這裏,熬下來的便大大方方的活着,熬不下來的尋死覓活埋做黃土的也是大有人在。
魏淺禾沒有逃避,她一一看過她們的眼神,牢牢記在心裏。
或許有一日,她也會如她們一般,要麽沉淪麻木,要麽隐忍蟄伏,她相信,無論何種境地,只要想辦法,總能尋到出路。
魏淺禾沒想到的是,進村第一日,她便被點中承歡。
村中女郎們粗魯的一番清洗,再加一卷麻布包裹,她如一頭沒有任何尊嚴的牲畜,被擡着送入營房大帳。
她什麽也沒來得及問,什麽也不清楚,就這樣被送了人。
洗澡的時候,她追問過那幾個替她梳洗的年長女人,是否能找到宋青喬,她是他的未婚妻。
那些人如同啞巴一般,只是互相對看了一眼,面露疑惑不解,然後搖了搖頭,便不再理會她說的任何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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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淺禾不解,既然宋青喬在西北小有名氣,她們為何不願跟她說起宋青喬的消息。
她沒妄想過進來第一日便能尋到他的下落,她甚至做好了先要受一番磋磨的心理準備。
但最起碼讓她懷揣着一些希望去受刑。
躺在營房大帳的卧榻上,魏淺禾感覺到身下鋪着的是一張動物皮毛,接觸到頸部肌膚的地方柔軟溫暖。
但她全身裹着的卻是粗布麻被。
被這麽擡着離開村子的時候,魏淺禾接受了全村人的目光洗禮。
大部分是羨慕,小部分是厭惡憎恨。
她們在羨慕什麽,又在憎恨什麽?魏淺禾想不明白。
她連今晚要面對的人是誰都不知道,心中只有無盡的迷茫與恐懼。
倘若不盼着茍活,她還能想一想抵死不從的辦法,剛烈赴死。
可她魏淺禾偏不是為了貞潔尋死覓活的人,活着才是一切的起始,她會努力尋求保全自己的辦法,倘若還是不行……從了便是。
心中已經理得十分清楚,手指卻不自覺緊緊摳着身下麻布。
眼淚默默滑下,順着眼角流進耳朵時,魏淺禾才意識到自己哭了。
到此刻,她連突然消失不見的柳樟都憎惡起來。
他不是受他主子的命保護自己嗎,他就是這樣護着她的?
可這是她自己選擇的路,苦的甜的都得自己受着,怨不得旁人,更何況是柳樟。
誰都救不了她。
此刻的顧滄恒還不知,魏淺禾已被洗幹抹淨,送上了旁人的床。
柳樟頂替的這個梓宥,是押解途中特派的衙役,行程結束便是任務完成,不能再跟着流放隊伍。
他若想留下照看魏淺禾,免不得要四處托人,将自己的差事重新安排一番。
前幾日他便想到了這個問題,傳信回去讓柳樟派人疏通。
臨到此時,收到飛鴿傳說,說是流程上還需他自己跑幾個地方蓋章生效,如此才可駐紮在西北軍營一段時間。
沒了處處跟随的暗衛,顧滄恒只得親自去跑,這倒是他第一次見識到地方小吏的乖張嘴臉。
不過是早都通過上級下發的文書而已,只是需要他們依規加蓋一下官印,便陰陽怪氣的受了不少刁難。
若非他沒法在此處耍王爺的威風,定要叫他們知道宗穆二字,橫着豎着,究竟是如何寫的。
憋屈地搞完這一整套流程,夜也深了,他疲乏地往村寨走着,想着今晚該在哪裏留宿。
負責安排他的管事說調令太突然,村裏沒有空餘的屋子了。
那人笑得猥瑣,暗示他可以借機宿在哪家花娘屋裏頭。
他怎麽會,除了魏淺禾,他誰也看不入眼。
魏淺禾?
魏淺禾不也成花娘了麽?他們倆最熟悉,借宿在她屋子裏,總歸自己沒那麽排斥吧。
光是想到這一層,顧滄恒都唾棄自己思想龌龊。
他竟然想要趁人之危嗎,真是堕落了。
失笑再往前走了兩步,便進了村寨崗哨的警戒範圍。
哨兵核實了他的身份,放他通行。
已是午夜時分,整個村寨卻是燈火通明,每個房間都響鬧着喧嘩聲,聽的顧滄恒直皺眉。
魏淺禾以後便要在這樣的環境中生存?她到底有什麽想不通的非要遠走,不要留在自己身邊。
顧滄恒想不通,他頭一次發現自己也不是很了解魏淺禾。
抓住夜間巡邏的一個士兵,顧滄恒問道:“新來的女囚關在哪裏?”
士兵指了北面的方向,顧滄恒尋了過去。
所有新人暫時沒有分配住所,頭幾日全都關在一起,顧滄恒遍眼望去,卻沒找到魏淺禾。
不應該的,她若在此處,喬扮的多醜多落魄,他都能一眼将她認出的。
抓住其中一個女囚的衣領,顧滄恒心中隐有急躁:“魏淺禾呢?”
女囚被他氣勢所懾,竟然吓得說不出話來了。
陸漣心見他眼中的焦灼不似假的,顧不得許多,撲上去抓住他的手臂喊道:“大人快去救救魏妹妹,她一來便被帶走清洗沐浴,我聽說是要趁今夜新鮮,将她送給一個貴人開葷。”
顧滄恒聞言神色大變,陸漣心繼續告狀道:“挑人的時候,那衙役故意使壞,将魏妹妹的容貌品行吹得天上有地下無,他這是成心害她呀。”
顧滄恒心頭亂,聽不進其他的,只抓着陸漣心問:“幾時走的,往哪個方向去了?”
陸漣心雖是為魏淺禾擔心,卻也被他眼中的狠厲震住,哆哆嗦嗦指了個方向:“那邊,我看他們往那邊走的,晚飯都沒吃就被帶走了,到此時,怕是有三個時辰了。”
三個時辰?顧滄恒心頭巨石疊套,郁憤難消。
他走了有三個時辰這麽久嗎?
三個時辰,怕是什麽都來不及了。
他甩開陸漣心便往外去,迎面碰上黑漢衙役,一臉谄媚假笑的可憎模樣,他顧不得找黑漢衙役洩憤,只一拳将他擊倒在地,随後揚長而去,氣得黑漢衙役原地跳腳,咒罵不止。
反觀魏淺禾這邊,寂靜無聲的營帳裏枕着舒适毛墊,哭着哭着,便起了無窮盡的睡意。
她本來強撐着眼皮不願睡去,可錯過了晚飯的她饑腸辘辘,不若睡去更能抵擋餓意。
有時候人的身體便是那般誠實,哪怕再害怕接下來要遭遇的事情,饑餓、困頓,卻是照常攻擊她的身體,比起害怕,更想要的是填飽肚子,安穩睡一覺。
就這樣在恐懼與欲望中掙紮,掙紮着掙紮着,眼皮便上下磕碰,沉沉睡了過去。
也不知睡過去了多久,她是被颠醒的。
血液迅速回流到腦部,刺激她迅速清醒。
赫然發現頭頂朗朗星空,她依舊裹着粗麻布,又被四人原樣擡了出來。
怎麽回事?她這是不必侍寝了嗎?
旁邊押解的士兵見她醒了,冷哼一聲道:“竟然睡着了,真是活該你沒福氣。”
魏淺禾還有些懵,丈二摸不着頭腦,小心翼翼問道:“貴人是不喜歡我嗎?”
士兵冷冷道:“小将軍自然看不上你這樣的污賤之人,若非老都督們堅持自作主張,你哪能爬上小将軍的床。”
魏淺禾見士兵如此維護這位将軍,心中倒無多少被辱罵的憤怒,更多的是猜測分析這位将軍品行。
他必愛護手下子弟兵,倘若下次再有機會,她或可毛遂自薦,再來一次。
倘若在此的命運終究逃不過失身,不如由她自己挑選出合适的人選。
只要攏住這位位高權重的小将軍,她便在此有了倚仗,或愁打聽不出宋青喬的行蹤。
當然,自薦枕席已是她計劃中的下下策了,不到萬不得已,她不會啓用。
士兵是個愛說話的,魏淺禾借機試探道:“那位貴人這麽晚還沒回營,可是特意為了避開奴家?”
士兵嗤之以鼻,笑道:“你還真給自己長臉呢,小将軍一回來就帶兵出去偵查敵情了,哪裏知曉你的存在,若非他今夜事有耽擱,不容留你在他帳中多待,你以為這麽輕松便能脫身回去?”
原是因為前方探查的事耽擱了,魏淺禾弄清了前因後果,心中松了一口氣。
別是這人不滿意,将自己打包退回了就行。
她雖不願承歡,卻也不能因厭棄被退貨。
不願與不要,差別很大。
她正在思索接下來的路如何走,卻不查擡着她的人突然遇襲,腿歪手軟,眼見着她垂直下落,快要跌落塵泥。
一雙大掌穩穩地接住了她,下一刻,粗麻裹身的魏淺禾落入一個滾燙炙熱的懷抱。
她擡頭一看:“柳樟?你怎麽在這裏。”
顧滄恒看着懷中被清洗的白白淨淨、嬌豔欲滴的女郎,大腦一片空白。
他這是來晚了?
他到底是來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