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教訓
第4章 教訓
◎她身邊,誰也不能比自己重要◎
收拾好心情,魏淺禾拍了拍桃李的背,寬慰她道:“桃李,別怕,西北,我會自己去,你放心,留你在這裏,顧滄恒會看在過往情面上,給你個好去處。”
這一點為人,魏淺禾還是信他的。
桃李是自己的貼身丫鬟,從小買入府中和自己一起長大的,她相信他會善待桃李。
“不,小姐,桃李跟您一起走。”桃李的目光堅定執着:“我從小就跟小姐在一起,這輩子也不要分開,就算去西北做那軍妓,桃李也不怕。”
本是嚴肅悲傷的一句宣誓,魏淺禾卻在桃李将軍妓二字理直氣壯喊出來時,噗嗤笑了一聲。
桃李不解,抽着鼻子疑惑道:“小姐你笑什麽,桃李說真心的。”
她從身後掏出兩個包袱,道:“您看,我連幹糧都準備的兩份,小姐你休想丢下我。”
魏淺禾怎麽會不明白桃李對自己的依戀與心意,她來不及收掉的笑臉垮下去,聲音低迷道:“傻丫頭,你根本不懂軍妓兩個字意味着什麽。”
徹底跟顧滄恒鬧掰,一心奔西北而去,靠得是夢中那點莫可名狀的預示。
她的勇氣僅僅來源于做出突破性的選擇,以期望改變未來,但這條看起來更加艱險的路途中,天選之子顧玖翎不會遭遇的不幸,她魏淺禾未必得以逃脫。
軍妓……倘若失身于萬千人,恐怕比死還要可怕。
魏淺禾緊緊閉了閉眼,貝齒咬唇。
複又睜開時,已又是堅定的一往無前。
不能怕,也不必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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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差的結果便是如此,何況她還有機會尋求改變。
貞潔與活命相比,是那麽微不足道的東西。
活,才有一切的希望。
哪怕最終落得凄慘結局,也是她努力過的結果,沒什麽遺憾。
桃李比魏淺禾年紀小些,确實不太明白軍妓的含義,但她能立馬感受到魏淺禾的情緒。
“小姐,你既如此害怕,為何還要激怒小王爺,他最是愛護你,以我們眼下的情形,與小王爺對着幹沒有任何好處啊?”
魏淺禾嘆口氣,道:“我知道此時惹怒他沒有益處,但不做到這個地步,他不會放我走的。”
她一向最是了解顧滄恒的。
先柔軟示弱,再強硬撕破臉,刺激他惱羞成怒。
如此心緒錯亂下,顧滄恒才不會有心力多想她的用意。
倘若一上來就要死要活的想走,顧滄恒定會胡思亂想,以為自己是為了他好,是真得不想連累他。
如此先禮後兵,方能一擊即中。
事已至此,顧滄恒的驕傲不會允許他繼續留她了。
可笑的是,她此法的成功,也印證了自己對他的了解。
魏淺禾心中一片酸澀:“他了解我,事後稍微想想,就知道我在做戲,也能明白了我的目的是離開,但木已成舟,他留不下我了。”
隔日,宗穆王府。
顧滄恒靠在軟塌上小憩,閉目養息間,一個人影從暗處閃現出來,他沒有驚慌,反而沉聲問道:“人走了嗎?”
黑影正是暗衛柳樟,他擡臂作揖,回道:“秉王爺,魏小姐昨日便帶着丫鬟離開了,屬下親眼見她自己走進了大理寺。”
好啊,好得很,苦心為她花的一番心思,算是白費。
顧滄恒手中捏着的木制杯具隐有崩裂之勢。
他沒想到,自己一腔真心捧到魏淺禾眼前,她竟如此不屑一顧。
明明三日之前,他們心意相通,最是要好。
發生了什麽他意料以外的事,改變了她的想法。
顧滄恒沉聲問道:“流放的隊伍什麽時候出發?”
柳樟回道:“就在明日,負責押解的是大理寺少卿的部屬,男女囚共計三十餘人,衙役六人。”
顧滄恒皺眉道:“三十餘人皆是魏家子弟?”
柳樟道:“不是,魏氏子脈單薄,旁系更是稀少,說是三族,加上桃李,也不過才十餘人。”
柳樟稍稍擡眼,觀顧滄恒臉色,繼續說道:“其餘十多人分別是這次受牽連的沈家、王家。”
顧滄恒果然不耐,眉頭皺得更緊了。
柳樟揣度着顧滄恒的心意說話:“淑妃這次未免做得太過了些,生怕別人不往她身上想。”
顧滄恒哼笑一聲,不緊不慢道:“她怕什麽,天下有一半盡在她手,還怕幾句流言蜚語。”
如此大逆不道的話,柳樟自然不敢應和,只低頭躬身,假做耳聾無知。
顧滄恒想起淑妃,似是想起了諸多令自己煩心的惡心事,緊皺的眉頭始終沒有放下。
他放下杯盞,手指輕扣桌面,靜默了半晌功夫,才不緊不慢問道:“能不能安插人進去?”
一直等在側的柳樟一時竟沒聽懂他問的什麽意思。
他們上一句話聊的淑妃,這是要安插人到淑妃身邊?
可祥迎宮已近一半都是他們的人……還要怎麽安插?
柳樟沒敢露出疑惑的神情,只試探着,語速放慢道:“祥迎宮……”
顧滄恒果然不耐打斷:“我說的是流放隊伍。”
柳樟松口氣,心下雖怨自己蠢笨,聽不懂主上的言外意,卻也暗嘆自己機智,沒有笨嘴拙舌的一口氣把話說完。
“可以。”柳樟忙不疊地承諾:“王爺是想在獄卒衙役裏安插,還是其中囚徒。”
顧滄恒想了想,道:“衙役吧。”
柳樟沒動,還在等他示下,果不其然,片刻,顧滄恒又冷冷補充道:“派人給她點教訓,讓她知道離開本王的後果。”
受苦,就會後悔離開自己了吧。
似是想到了什麽折磨她的好方法,顧滄恒咬牙切齒道:“把她和桃李分開,讓她親眼見到桃李被抓走變賣。”
柳樟驚住,擡眼疑惑:“是真的賣嗎?”
有時候,他是真不想事事詢問,顯得自己如此揣摩不了上意,愚鈍蠢笨。
但他也是真得搞不懂王爺的心思,萬一會錯了意,到最後受罰的還是自己。
與其如此,不如厚着臉皮多問一嘴。
“賣,自然真的賣走。”顧滄恒怒氣沖沖:“賣到南邊犄角旮旯裏去,最好離京城和西北越遠越好,讓她魏淺禾一輩子也找不到。”
魏淺禾棄自己如敝履,卻帶走了身邊這個小丫頭,難道他還不如一個丫鬟重要?
舍得下自己舍不掉桃李是吧。
她身邊,誰也不能比自己重要。
“是。”柳樟接受完指令預備退下,快要推開暗門時,顧滄恒的聲音又在身後響起。
“算了,你親自去。”
柳樟眉心直跳,背着顧滄恒的臉,面容扭曲。
親自去?他沒理解錯吧!
他柳樟堂堂暗衛總領,跑去假扮衙役欺負個小姑娘?傳出去簡直丢死人,便是柳榆知道了,也要嘲諷譏笑他半載不止。
一輩子當仇人還行,可王爺明顯放不下那魏家小娘子,将來若是和好如初,蜜裏調油,受苦的不還是自己。
可這倒黴差事又不能不接。
柳樟認命般回身作揖,答了一聲“是”,領下了這差事。
所幸,是去幹衙役,沒讓他混在一衆囚犯裏……
第二日,流放的隊伍整裝待發,負責押解的衙役一一給囚犯們安上手鐐腳铐。
前方一個黑須虬鬓的壯實衙役開始點人,直到點到桃李的名字時,他停頓了一下,粗聲粗氣道:“你出來。”
桃李一下子挨到魏淺禾身側,吓得瑟瑟發抖。
但她也不敢質問一句為什麽,更不敢違抗指令。
昨日,獄中便打死了一個自命不凡,敢跟衙役頂嘴的貴府女眷。
在這裏身如蝼蟻,她們早已滾落泥濘,連一粒自由的浮塵都不如了。
黑漢衙役道:“你自述是魏府丫鬟,但官府沒在魏家找到你的賣身契,倒是外面,有手持你賣身契的牙婆子趕來要人,你走吧,出了門自有人領你。”
什麽牙婆子,桃李的賣身契怎麽可能會在牙婆子手裏?
比魏淺禾更加驚恐無助的桃李哭着拽已被卸下的手鐐。
“不要,我不要去找牙婆子,我就是我們小姐的丫鬟,我在魏府十多年了,賣身契怎麽可能不在魏府。”
她抵不過衙役的力氣,又哭喊着沖魏淺禾:“小姐救我,小姐,我不要離開你……”
魏淺禾同樣死死抓住桃李伸過來的手。
她沒有哭,但她心裏早已慌亂無措,只能強自鎮定的大膽問一句:“請問官爺,桃李的賣身契一直就放在我梳妝臺上的妝奁裏,如何會尋不到,那牙婆子手裏的賣身契,切切實實是桃李的名字嗎?”
黑漢衙役松開桃李,一步上前,對着魏淺禾就是兩巴掌,直扇的她倒退數步,跌倒在地。
帶着木枷的身體難以維系平衡,頭重腳輕般栽下去,細嫩的臉蛋直接蹭着堅硬泥土滑過,留下血印。
“這巴掌是打醒你,別以為自己還是貴府小姐,膽敢質疑上頭的命令,實話不怕告訴你,有沒有賣身契,這丫頭今日都得被賣到南邊的窯子裏,你就踏踏實實的去西北吧,這輩子,今日就是最後一面了。”
魏淺禾狼狽的掙紮爬起來,桃李已被拖曳着,拽到了牢獄裏唯一的鐵質大門邊,她絕望而聲嘶力竭的喊着:“小姐。我一定會活下去,一定會去找你,你等我……”
凄厲的尾音,伴随着黑漢衙役一記手刀,徹底消散在回廊裏。
魏淺禾無能為力,銀牙咬碎,指甲深深掐進肉裏。
顧滄恒,你果然夠絕夠狠。
這輩子,确實是我看錯了你……
作者有話說:
不虐寶貝女鵝,稍後男主會火速趕來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