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放眼望去，這邊是望不到盡頭的成片成片的農作物，按照專門區域分着
大豆，高粱，玉米，小麥……
其中最多的就是畝産五六百斤的玉米，大片大片的宛如迷宮，也是大家一年到頭最重要的口糧了
現在是九月初，各地已經陸陸續續開始收拾糧食了，地裏的人忙上忙下，但是看到虞采花和魚魚過來也還是會多瞄幾眼
“老虞啊”
“哎”魚魚聽到有人喊自己，立馬應聲回頭看了過去，吊梢眼下三白，看着兇萌兇萌的，和虞采花可像了
說話那人忍不住笑了出來，這好在神色像歸像，但是小魚魚一看就長得好，大眼睛小臉蛋，更像自己親娘，不然不敢想根本不敢想
“應個屁，老娘是老虞，你是小魚，一天天的想造反”瞧吧，就這一會，虞采花沒好氣拍了拍人腦袋，看着兇神惡煞的
“你家春麗怎麽樣了？”那人笑完又繼續問着
“挺好的，生了個男娃，一天天的只知道生生生，我看她以後怎麽養”虞采花滿臉的嫌棄
“你可就偷着樂吧，這小子越多地位越穩，你家春麗這都四個小子了吧？不錯不錯，這門戶穩啊”說話的大方嬸臉上帶着滿滿的羨慕
“我家就一個小子，真是愁死人了”
虞采花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滿臉都是嫌棄
有什麽好的？她家小子這麽多，也沒見她享什麽福，一天天都是事，都是操心，男的女的都一樣，都是賠錢貨
“不過你家魚魚都這麽大了，老五什麽時候再生一個？你家五媳婦都這樣了，趕緊多生個小子以後也好頂門戶，不然以後被欺負都挺不起腰杆”大方嬸說道
“生個屁的生，自己都照顧不好的，再生一個受罪的還不是我？那麽多哥哥擺在哪裏，這都被欺負了，我看都是一群廢物東西，不如現在砍吧砍吧去當糞肥了”
虞采花說着就是一頓啐，眉頭一橫，看着就更是不好惹了
那邊跑過來的虞家兄弟們：……
委屈
“唉，你啊，真是飽漢不是餓漢愁”方嬸子看着虞家這一骨碌的小子羨慕得眼睛發紅
她家也想要啊
虞采花則是看着就嫌棄得心裏煩躁了，這麽多小子有什麽好的？一個個跑得比狗快，吃得比豬多，以後上學結婚，這日子還過不過了？
都是債，簡直看着就心煩
“帶魚魚去找你們五嬸去，我去收豆子去了，把人給我看好了，不然小心你們的皮”
虞采花剜了幾個髒兮兮的小子幾眼，那真是看誰都嫌棄，最後勉勉強強把人放到看着沒那麽髒的虞七懷裏，利索拿起鐮刀和計分員打了個招呼，就往地裏去了
兒女都是債，只有上工最靠得住
莫名就被換了個人抱的魚魚有些迷茫，看了看面前的汗淋淋的虞老七，再看看只給她背影的虞采花，有些不樂意了，趕緊扯着嗓子喊人
“奶”
“別喊了，讓他們帶你找你媽去”虞采花這一會兒功夫就上手摘豆子了
她這人從小就是個利索人
“媽，媽媽媽媽”聽到媽媽，魚魚立馬就忘了奶奶裏，扒拉這虞七的手，大眼睛看着人，奶乎乎兇萌萌碎碎念念重複
“媽媽媽媽，要媽媽”
“好好好，七哥帶你去找媽媽”虞七今年不過9歲，體格在同齡人中倒是鶴立雞群，就是黑漆漆的跟煤球一樣，是虞采花嘴裏典型的反面教材
黑煤球
魚魚話雖然說不清楚，但是聽得懂咧，知道是帶自己去找媽媽，立馬就喜滋滋了起來，也不吵不鬧了
她前幾個月才滿了兩歲，人也不重，虞七帶着兄弟幾個，抱着人朝着那邊走去
家裏就這麽一個妹妹，大家都是寵着的，一邊帶人去找媽媽，一邊各種做鬼臉說話逗弄人，逗得魚魚咯咯笑着，開心得不得了
不過等到了目的地，看到媽媽了，魚魚立馬就扔下這些個哥哥，啪嗒一下從人懷裏跳了下去，歪歪扭扭但是噠噠噠朝着那邊幹活的人跑了過去，一邊跑一邊小嘴就沒停過
“媽媽媽媽媽媽媽媽”
等到魚魚總算抱住了心心念念的媽媽，就更高興了，手腳并用開始往人身上爬，繼續喊着人，就是個小粘人精
“媽媽媽媽”
被魚魚抱住的女人看着年紀不大
相比起其他人都黑灰棕常見三色，她穿着玫紅色的短袖上衣，帶着嶄新的草帽，上面還挂着曬幹的花環，在地裏格外的顯眼
她身形高挑，頸項修長，鵝蛋臉，上面滿滿都是是膠原蛋白，頭發又黑又多，編成長辮子順在腰間，站在那裏就像是深林中的荊棘，滿是攻擊力
不過這攻擊性在看到來人的時候瞬間消失，大眼睛瞪得滾圓，然後一把把人抱了起來，原地轉了兩個圈圈，笑容燦爛，眼眸清澈見底
“魚魚魚魚
“媽媽媽媽媽”
魚魚也樂咯咯噠，緊緊抱着人的脖子，仰着腦袋湊過去抱着人腦袋狠狠親了一口，喜滋滋奶乎乎喊着
“魚魚想媽媽了”魚魚別的話說不清楚，這句話那是麻溜得很
“媽媽也想魚魚”看着自家小崽子，虞聽寒也喜滋滋的，吧唧一口親在閨女臉蛋上，然後忍不住蹭蹭她的臉蛋
“我們魚魚好乖啊”
“魚魚最乖啦”魚魚也喜滋滋的，母女兩個貼在一起，除了眼睛，足有七成像，站在一起一看就是母女
貼了有一會兒，虞聽寒到底記得自己要上工給崽崽賺奶粉錢，捏着魚魚的小手，看着小魚，眼眸清澈，語氣認認真真
“魚魚乖乖在旁邊等媽媽，媽媽要上工哦，到時候賺錢給魚魚買糖吃”
“魚魚要媽媽，不要糖”魚魚委屈巴巴看着虞聽寒，一點都不想去和別人玩
她最最最喜歡媽媽啦，她媽媽香香的軟軟的，嗯，就是幹了活滿身汗也是軟軟的
“那，我們再玩一會兒？”虞聽寒彎着眼睛，黑溜溜眼睛彎彎，帶着孩子般的澄澈
“小寒，快上工了，再玩就要扣公分了”眼看着虞聽寒和孩子黏在一起不打算動了，那邊計分員喊起來了
這要是別人她才不管，直接扣分就是了，但是虞聽寒嘛，袁曉絲嘆了嘆氣，看着人的目光都帶着幾分心疼
以前那麽能幹厲害的一個人，現在變成了這個樣子
聽到她的話，虞聽寒和魚魚都看了過來，母女倆都有些委屈巴巴的，看得人心都軟了
“……扣公分了一會虞嬸子就過來了，到時候她就把魚魚給帶回去關着了哦”
袁曉絲也不忍心，但是這沒辦法，鄉下人哪裏能不幹活啊，不幹活吃什麽？
這要是前兩年虞聽寒幹不幹活倒是無所謂，但是現在家裏這個情況，怎麽可能不動？
果然，一聽到虞采花的名頭，虞聽寒和魚魚兩個都慫了起來，你看我我看你，母女倆依依不舍，但是悄悄說小話
“魚魚不想被關”魚魚委屈，她今天就被關了大半天了
“媽媽也不想挨罵”虞聽寒也委屈
母女倆你看我我看你，然後深深嘆了口氣，非常默契感嘆
“奶奶/媽好兇哦”
在兇神惡煞的虞聽寒名頭之下，母女倆只得依依不舍地分開，眼睛水汪汪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生離死別呢
不過除了在閨女這裏，虞聽寒也不是個黏糊人，回到之前的位置上就開始幹活了
他們這邊主要種植的就是大豆玉米小麥四種，其中玉米最多，然後是小麥再是大豆，現在就是收大豆的時候，大豆收完就收小麥，最後收玉米
虞聽寒幹活還是很利索的，她彎着腰，右手抓着豆桔往旁邊一斜，右手拿着鐮刀一割，然後把割好的豆桔塞在身後的大背篼裏，又繼續下一壟
她的動作幹淨利索，在一衆幹活的人當中都是十分顯眼的，按道理來說應該是人見人誇的，但是周圍每個看到的人都不由搖起了頭
“可惜了啊，好好一個人怎麽就遭着這些事了啊，以前多風光啊”
“也是運氣好了，雖然說傻了，人能說話能幹活，還能拿八九個公分，也是幹幹淨淨的，不仔細說誰知道人是傻子？你們想想大傻個，那才是真傻”
大傻個也是大隊的大孩子，但是和虞聽寒這種後天變傻的不一樣，那是生下來就是傻子，這麽大年紀了，人也是憨憨傻傻，話不會說幾句，幹活不利索，全靠着家裏和幾個姐姐妹妹養着
說起來，當初虞聽寒剛變傻那會兒，大傻個家裏還想說親兩人呢，不過明顯就是做夢了，家都差點被掀了
光是想想，大家就更感嘆了
雖然虞聽寒現在這樣問題也不是很大，但是，她以前多風光多厲害一人啊，家裏也是，大隊最早的磚瓦房三響一轉，現在全沒了
“這就是命，她就是個掃把星，克人的，不然能從小就被扔了？要不是大堯把人撿回來，她指不定早就餓死了，還能有現在這日子？”
“自己變傻克自己就算了，還克周圍人，你們看看大堯被克成什麽樣了？好好一個城裏工人，現在工作也沒了家也沒了，生個孩子還是個賠錢貨，指不定就是個小傻子。要我說，也是活該，都是自己招的，他當初要是娶我家侄女……”
這人越說還越起勁了，其他人見勢不妙，趕緊岔開話題
“也不能這麽說，大堯這孩子重情重義，雖然現在什麽都沒了，但是人能幹，總能再起家的，這不是就又去城裏找工”
這人确實半點沒注意到別人的眼色的，還越說越起勁了，言之鑿鑿地仿若自己親眼看見了一樣，道
“呸，誰知道是什麽工作？要我看啊，他也是知道自己招着災星了，跑去城裏躲着去了，指不定就去當上門女婿去找下家去了，這小子沒眼光沒腦子，但是長得還成……”
“上門你媽了個巴子的，你怎麽不說你家那碗都不碰一下的小子上門？我日你個姥姥的，老娘給你臉了讓你在這胡胡咧咧”
虞采花從說話這人身後冒了出來，神色猙獰，一把扯住人的頭發一巴掌打了上去，就開始罵罵咧咧
“老娘讓你說閑話，讓你不長教訓，一天到晚就知道嚼舌根……”
“我說什麽的？我說的都是實話，你家五媳婦就是個沒人要的是個大傻子是個掃把星，她害了你家老五，指不定就害到我們這些鄰居”
被打的琴嬸嗷嗷叫，但是一邊抓住自己頭發免得被扯得太疼，一邊抻着脖子嗷嗷嚎，就是不服氣
“呸，災星？我看你才是災星，你嫁進林家，你這公公去了婆婆走了就連大伯小叔都沒了，就連底下弟媳都流産了，指不定就是因為你這個大災星”
虞采花人高馬大，是大隊上女人家裏各自最彪的人，體型直接壓制了人，嘴上也是不饒人的，給琴嬸子說得一愣一愣的，臉都起紅了
“我都快六十了，我公公婆婆走不是應該的？我弟媳流産關我屁事，那是她自己沒用，連個小子都生不出來，虞采花你別和我瞎扯”
“呸，你自己先扯的”虞采花繼續揪着人不放
“哎呀，好了好了，都是一個大隊的，我們各退一步，小琴你也快給人道個歉，大花你也放手”
“就是就是，這打起來多不好啊”
“都不是故意的，大花，小琴性子你也知道，就是嘴上個把門的，小琴你也是”
……
其他人趕緊過來勸和了，反正這話裏話外，那都是偏幫着虞采花的，氣得琴嬸臉都綠了，得到了自由就狠狠瞪了瞪這些人
“呸，一個個馬屁蟲，還真以為她家和以前一樣？要我看到時候不找你們借錢就好了，真以為自己讨得到什麽好？我就等着看你們笑話”
說完，琴嬸頂着一頭亂糟糟的頭發，像是大公雞一樣挺着胸膛跑了
其他人有些生氣，更多的是尴尬，一個個眼神飄忽地看着虞采花，畢竟她們剛才也是在說閑話
這前幾年虞家情況好的時候，他們沒少跟着占便宜求着人幫忙的，現在短短幾年
“大花，你別生氣，寒寒肯定會好的”
“對對對，你家大堯不是又去城裏了嗎？指不定什麽時候就又有工作了，他能幹着呢”
……
這些人趕緊讪讪勸說
“這工作哪有這麽好找的？一家子健康過得去就不錯了，唉，不說這些了，我繼續扯豆子去了”
虞采花雖然暴躁但是也不傻，這指着一個嘴賤的人揍就算了，得罪所有人，那是傻子才幹的
她嘆了嘆氣，當做失落的離開，心裏确實忍不住地冷笑，這人啊，就是踩高捧低的，她們家當年有多風光，現在就有多少人想踩
但是踩吧踩吧，再怎麽踩，她們家總會再好起來的
這樣想着，虞采花幹活的勁都更大了幾分，公分公分，只有公分是她的最愛，她高低還能活個小二十年，總能看到失去的東西回來的那天
看着虞采花氣勢洶洶的模樣，一開始吵起來就聞訊趕來的虞聽寒和魚魚幾個小崽子心有戚戚，你看我我看你，再次發出感嘆
“婆婆/奶奶好兇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