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051
第51章 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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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個發現丹陽內出現問題的是江輕意, 據她說起夜風一吹清醒了,在院子裏溜達隔着牆聽見了細微腳步聲,追過去時對方扭頭就跑, 行為極其可疑。
江輕意追上去捉拿了那人, 發現此人身上帶着炭筆和巾帕, 上面畫着一半的圖紙,而圖紙上正是她們居住的地方以及守衛站崗之處。
跪在地上的女人瑟瑟發抖,微弱的燭光照在她慘白的面孔上,漆黑的眼中充斥着絕望。
江安卿冷冷的将巾帕扔在桌上, 平靜的眸子下散發着濃濃殺意,“說,誰讓你來的。”
“草民!草民只是好奇!對!好奇!突然來了那麽一群軍隊, 我就好奇過來看看啊。”女人磕頭哭訴, 鐵證如山依舊不承認所做事圖謀不軌。
尋常百姓哪裏會想着半夜三更跑來江安卿的住所畫地形圖,上面明明白白标注着每次夜晚輪換士兵走向站位圖, 一旦流傳出去, 潛入住處輕而易舉。
且這人竟然知道這處宅子哪裏能掩人耳目,不容易被察覺,必然是有人在背後指點。
江安卿面色不變, 聲音輕飄飄道, “你告訴孤, 孤把那人抓了, 免除你死罪。”
女人眼珠子來回轉動,琢磨了一會, 顫抖着嘴唇, “你說話能當真?”
“大膽!”秋菊猛踹女人後背, 女人頓時趴在了地上, 力道重的爬都爬不起來,“你知道面前的人是誰嗎?膽敢直呼你。”
女人本就是山野村婦,僥幸在這所宅子內當過幾年傭人,知曉宅子內外的構建,才被安排接手這件事。
“是王知縣,她讓草民做的,草民不知道您是大官啊!”女人淚聲俱下,好不狼狽。
江安卿眯起眼睛審視,“你能保證說的都是真話?”
“草民絕無半句虛言!”天知道宅子內住的是大人物,不管給多少錢她都不會來了,現在只想着保命,哪裏管得了那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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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知道了,帶下去吧。”江安卿擺手。
秋菊磨了磨後槽牙,将抖如篩糠的女人拽着胳膊提起,拖了出去,很快院內的慘叫熄了聲。
擦幹淨刀刃的秋菊回來後依舊不解氣,她們行軍打仗之人比誰都清楚明白,巾帕上的東西一旦流露出去,是個莫大的隐患。
江安卿捏着帕子湊到燭火邊,很快火舌将其吞沒,燃燒的灰燼不剩。
秋菊冬香是江安卿心腹,江輕意自是不用說,此事除卻在場的人知曉,就只有一個已經斷了氣的人。
“派人包圍王知縣家宅,将其府內上下一幹人等控制住,記住切不可驚擾其他百姓。”江安卿起身,命令吩咐下去,秋菊冬香立刻行動起來。
百姓夢中酣睡之際,一行人馬悄無聲息的敲開了知縣家宅,王知縣連喊都沒來得及喊出聲,便被塞住嘴巴,綁個嚴實的扔去堂前。
江安卿攜着江輕意到時,王知縣正滿臉脹紅支支吾吾不平,見到江安卿那一刻,如霜打茄子立馬蔫巴下來,垂着腦袋不敢看一眼。
“王知縣,孤那麽晚來拜訪,多有叨擾。”江安卿緩步走向最中間的太師椅坐下。
如果不是一屋子的人被五花大綁的扔在地上,江安卿這副閑情雅致當真是像一時興起,前來同邀賞月。
王知縣嗚嗚聲停止了,大氣不敢出的想往角落裏躲,奈何沒人敢擋在她面前,挪來挪去依舊在江安卿視線內。
江安卿慵懶往後一靠,“怪不得王知縣三天兩頭派人給孤送東西,孤還以為是王知縣性情淳樸,沒想到是包藏禍心,另有所圖啊。”
從戰場厮殺出來的将領身上或多或少帶着煞氣,黃沙、鮮血、大雪千錘百煉,僅僅一眼瞥過去,便能讓人不寒而栗。
“孤給你個将功贖罪的機會如何?”老掉牙的話術卻依舊有人相信,王知縣忙不疊點頭,生怕晚一秒人頭就要落地。
“坦白将知道的說出來,孤可以考慮饒過你。”江安卿話音落下,冬香從後宅壓上兩個男人和一個孩子,王知縣瞬間瞪大了眼睛,就聽江安卿繼續道,“若是能戴罪立功,說不定孤也能放過你的孩子和郎君。”
王知縣絕望的看向滿臉恐懼的男人,重重點頭。
就在江安卿來到丹陽的前幾天,有人找上了王知縣,說只需要江安卿住宅的圖紙和知曉守衛輪換時間和位置,就能讓她離開丹陽升遷。
丹陽位處于金鳳邊界,哪怕是再辛苦勞作也不能讓上頭看到,王知縣想去京城當官,那兒錦衣玉食、權力中心。
可升遷哪裏是那麽容易的事,丹陽民風淳樸,幾年出不來一件案子,更不用說轟動全國的事情了,沒事情王知縣如何做功績。
這時有個人找上門來,告訴她只需要鳳主住地的地圖和守衛輪換的時間就能讓她升遷,去往京城做官。
王知縣自知此時不對,那人圖謀不軌,卻無法抵抗誘惑,點頭同意了。
王知縣顫抖着将事情說出,臉上已全然無血色,兩位郎君震驚的盯着她,始終想不明白老實的人怎麽有膽子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
“那人什麽時候來拿東西?”江安卿問。
“約定好的月中。”王知縣雙手綁在身後,只能膝行着向前幾步,哭訴哀求道,“求您饒恕我的孩子吧,讓我做什麽都行!”
“孤确實有件事需要你去做。”江安卿的話讓王知縣看到了希望曙光,“等那人來後,你照常給把地圖給她,別讓她察覺出異常,做的好了,能保你孩子一命。”
江安卿給的是重新繪制的宅院地圖,守衛在上面标注的清清楚楚,只要那人敢遵循着地圖過來,那便會落入她布置的天羅地網。
今晚月色正好,走出堂屋聞見了稻田內飄來的陣陣草木香。
“明明是如此寧靜的地方。”江安卿垂眸,王知縣的想法她并非不能理解,糾察處刀下不乏這樣的官員,甚至還有利用百姓造勢,就為了做出功績,想要往上升遷的。
見多了,也就麻木了,殺光就好。
若是今日真讓她把東西傳出去,江安卿不一定會死在刺殺,但一定會不察而受傷,西涼國巴不得她死,死了就能反撲。
江輕意跟在身後,心中氣憤還未消下去,能跟王知縣保證升遷到京城的幕後人,不難想象朝中出現了內鬼,想要借此機會置她們于死地。
“母皇,宅院內傭人如何處理?”
“殺了,換成我們的人。”江安卿聲音輕飄飄的。
一夜過去,石板路上的血跡清理得幹幹淨淨,無人發現王知縣家宅的下人換成了生面孔,百姓依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江安卿派了幾隊人馬從邊緣往北羌內摸索,每個小隊不過三四個人,就算被發現了撤退也容易。
屋內,一塊輿圖前,江安卿正坐着低頭看手中信件,是從京城送來了。
景一公事公辦的彙報糾察處所發生的事,江安卿反複看了幾遍,連信紙的背面都沒放過,沒見到一句私情。
連問她穿衣如何、食飯如何、寝休如何都沒有。
小沒良心的,還在生氣。
江安卿燃了信紙,自個都未察覺嘴角揚起的笑意,擡眼看見了站在門口等候的日達木子,“進來吧。”
日達木子跟着她們一同前來,一個男人始終不方便,所以他呆在自己的屋子裏很少出來。
大概是近鄉情怯,日達木子眼眶下浮着淡淡烏青,眼皮腫腫的,這些日子沒少哭。
日達木子坐下後目光不自覺落在了那副輿圖上,有關于北羌地界的周邊畫上了記號,一切有了實感,不是在做夢,而是真有收複北羌地界的可能了。
“我知道幾條無人知曉的小路,當年外出游玩時偶然發現的,不論是逃跑還是偷襲都是絕佳之地。”日達木子小旗子标了出來,又道,“只是地勢兇險,道路狹窄,跑馬會有墜崖的危險。”
江安卿盯着他看了一會,懶洋洋收回視線,“孤知曉了,這幾處能不去便不去。”
日達木子坐了會後就離開了,江安卿這才正眼看他标注上的地方,喚來了冬香,“你帶人去看看這幾處地界,回來彙報給孤。”
冬香拿起筆記了下來,一刻不耽誤。
月中這天早上,宅院內安靜的針落可聞,看似普通尋常,實則每一個守衛緊繃神經,等待着晚上到來。
江安卿心情不算好,冬香帶回來的消息證明了日達木子所說沒錯,但地勢要比他描述的險峻的多。
大概是秋雨吹打過,背陰的道路上泥土還是濕潤,馬蹄一踩一個腳印,若是路過的人馬多,毫不懷疑路會就此坍塌。
表面越是平靜無波瀾,暴風雨來臨後就會有多兇湧。
不确定那幫子人從王知縣手中拿到宅院地圖後會什麽時候動手來殺她,所以直到人出現之前都不能放松警惕。
為此冬香秋菊想搬來跟江安卿同住在一個屋子裏,哪怕是打地鋪睡在江安卿床榻之下,以免夜晚不察出現差錯。
但江安卿拒絕了。
先不說那群人到底能不能殺她,她可不想跟兩人女人大眼瞪小眼的晚上一起睡,哪怕是一個睡在床上,另外兩個打地鋪的。
江安卿不要,冬香秋菊再堅持也無用,只能沒事就來江安卿面前溜達溜達。
冬香放不下心。
天氣逐漸轉涼,雖還不到讓鳳主身體難受的地步,但始終是個不好的信號。
“這幾天晚上我們輪流過來看看,哪怕是在門口轉一圈也是好的。”冬香扭頭,就見秋菊壓根沒聽她說話,墊着腳尖往遠處看,喃喃道,“應該快來了啊。”
“什麽快來了?”冬香靠近聲音大了些,下的秋菊一哆嗦,尴尬的撓撓臉頰,插科打诨,“沒…沒什麽。”胳膊一挽冬香,“不是說要去軍營裏看看的吧,今天天色不錯,咱們去瞧瞧。”
冬香狐疑,卻并未追問。
丹陽縣外,一匹駿馬飛馳而過,馬背上的人頭戴黑色鬥笠,穿着素色衣袍,腰身一看就知是個男子。
卻無人敢上前對小郎君殷勤搭話,連多看一眼都得瞟着,不敢讓他發現。
無他,小郎君腰上配着把胳膊長的大刀,腰後還有一把鋒利的匕首。
可有不少人看見,小郎君握着匕首活生生将碰了他的登徒子手指砍掉了,那慘叫聲現在想起來還心肝直顫。
小郎君下馬進縣時,遮臉的紗被風吹來,有人無意間看見了小郎君的面容。
明明是清秀白皙的男子,怎麽幹的事比土匪還殘忍。
景一冷着臉牽着馬,向秋菊寄來的信件上所寫的地址而去,越發輕快的步伐藏不住心底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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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內開窗通風,江安卿喊了半天讓人把窗戶關起來,也沒人應一下的,察覺出了不對勁。
從枕頭下摸出防身用的匕首,緩步走到窗前,風一吹沒忍住打了個噴嚏,驚的躲藏在窗沿下的人驟然起身,神情擔憂的左看右看,“小的去叫随性的軍醫來。”
江安卿詫異的瞧着不知何時冒出來的人,手比腦子先快一步的攥住了他的手腕,拉着人不讓走,千言萬語的疑惑化為一句話,“進來。”
景一乖巧的進了屋,先去将窗戶關上才湊到江安卿身邊,讨好的湊上去克制的親了親江安卿手背,思戀在此刻化為具象。
好端端在京城的人,一眨眼出現在了眼前,前幾日江安卿才收到他寄來的信件,今日人就過來了。
“怎麽來了?”
“跑馬來的。”
“就你一人?”
景一點頭,喜悅過後,心虛冒了上來,低垂着腦袋不敢看江安卿。
江安卿板着臉,“我們之間不是約定,有什麽危險再來嗎?”
“有危險!”景一眨巴着眼睛,“您都水土不服了,怎麽算不上危險呢?”
關于江安卿水土不服的事只有秋菊冬香知道,冬香下床都費勁的更不用說提筆給景一寫信了,那就只有秋菊了。
想起那次看見秋菊确實在寫着些什麽,江安卿危險的眯起眼睛,“孤以為的危險是孤受傷了。”
“那就是小的理解錯了。”景一絲毫沒有狡辯的意思,反正他來都來了,鳳主總不能趕他離開吧。
京城距離丹陽那麽遠的距離,一路上除卻必要的睡覺,一刻不願停歇,細細瞧着憔悴了不少。
江安卿到底是心軟了,摸着景一被風吹幹起皮的臉頰,低頭在他唇瓣上親了親,“去床上睡一會。”
“您不生氣?”景一小心翼翼的問。
“等你睡醒後再算賬。”江安卿眼中帶着細碎的笑意,哪裏像是生氣的模樣,景一徹底放下心來。
他是蹲在江安卿身前的,起身時臉色一變,不自然的略微岔開了腿,耳朵根立馬浮上紅暈,淚眼汪汪的。
江安卿自然是發現了他的不對勁,立刻問道,“怎麽了?”
“跑馬太久,腿根應當是磨破了。”景一支支吾吾的,“小的帶了藥,待會抹了就好。”
景一早知道按照他那速度來,大腿指定受不了那樣的摩擦,什麽藥都帶上了,只等着到了慢慢養着。
“去床上躺着,孤看看。”江安卿拍拍他後背,不給一點反抗拒絕的機會,拉着人繞過屏風向內走去。
“小的其實沒事,就是破了點皮。”景一不敢掙紮,脹紅臉的小聲反駁,一想到要給鳳主看腿根上的磨上,簡直比揍他一頓還要難受,渾身上下流露出抗拒,但有不敢真抗拒。
可沒忘記上一次拒絕江安卿後,江安卿對他的态度,現在想起來景一還陣陣後怕。
拽着磨磨蹭蹭的人摁到床上,沒給景一反應的時間,江安卿手指快速的解了人腰帶,一下衣襟散開,露出大片白皙胸膛。
江安卿半蹲下身子,勾着景一褲邊,“腰擡起來點。”
堂堂太上凰蹲在他面前,上挑桀骜的雙眸直勾勾的凝視着他,沖擊的景一頭暈腦脹,傻乎乎的江安卿讓他做什麽就做什麽,一點兒也不曉得反抗,也沒反抗的念頭了。
大腿一涼逐漸清醒過來,羞恥的眼眶泛紅,捂着嘴巴不願意說一句話。
景一身上白嫩,一掐一個印子,江安卿很喜歡在這具身體上留下痕跡,但此刻卻沒那興致。
小太監的大腿內層磨掉了一層皮,血絲蜿蜒蔓延,眼中的地方還殘留着幹枯的血跡。
江安卿嘆了口氣,這下是真的對景一生不起氣來了。江安卿的心不是石頭做的,這樣一個不顧一切想見自己的人,此刻已經将她心磨軟的一塌糊塗。
景一眼睜睜的看着江安卿拿打濕的帕子要給他擦拭腿間,吓地差點跳起來,按住了江安卿手臂,搖頭道,“小的自己來就好,您不能做這些。”
高高在上的太上凰怎麽能給他一個奴才擦身體,景一心中的亵渎大過于喜悅,沒掙紮兩下被江安卿掐了下腿根,瞬間軟了腰。
“好好躺着吧,你這樣估計幾天不能下地了。”江安卿一點點擦幹淨幹枯血跡,又從床頭的櫃子裏拿出藥膏。
是專門治療皮膚破損的。
江安卿明白大腿被磨破的滋味,快馬行軍時是常态,所以有經驗的士兵會在大腿上纏上厚重紗布,避免身上有破損之處,不然遇到過河或者梅雨天氣,傷口很容易發炎感染。
“忍着點,有些涼。”江安卿指腹挖了一大坨乳白色的藥膏,一點點抹在受傷地方,“既然決定來了,孤就不會趕你走,路上不必着急,知道了嗎?”
景一羞恥的哪裏聽得見江安卿說了些什麽,胡亂的點頭。上完藥後連忙将褲子穿上,坐在床邊一動不動,猶如石化雕像。
江安卿沒忍住捏了下景一面頰,連帶着聲音都放輕不少,“去睡一會吧。”
“小的不困。”景一抓住江安卿衣袖,眨巴的杏仁眼中布滿血絲,那裏是不困的模樣。
“恰好孤昨夜沒睡好,陪着孤睡一會如何?”江安卿道。
景一又是點頭又是搖頭,最終垂下腦袋小聲道,“小的一路風塵仆仆,臭的厲害,不能跟您一起睡。”
江安卿挑眉,湊到景一脖頸側嗅了嗅,笑說,“孤怎麽沒聞見臭味。”
“您喜歡小的,自然是聞不見。”景一快速嘀咕一句。
非要上床睡覺前洗澡,江安卿擔心他傷口不能泡水,便要了熱水讓他簡單擦洗幹淨,身上也能舒服一些。
那麽折騰下來,早上的時光匆匆就過去了,等到景一躺到床上時眼皮快粘在一起,迷迷糊糊間蹭着江安卿胳膊,“小的好想您,來的一路上很開心。”
“睡吧。”江安卿撫摸着景一肩頭,陪着他在床上躺了一會,等到他傳來勻稱的呼吸聲後,江安卿才蹑手蹑腳的起身。
許久未見江安卿也想人,只不過她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做。今晚上幕後的人很有可能動手,景一的武功在江安卿身邊這群人中只能算得上三腳貓功夫。
在京城中還能狐假虎威,仗着背後有她才沒人敢動手,但一遠離京城,三教九流不怕死的人多了去了,拿捏景一就是動動手指的事。
整理好衣袍出去時,看見了等候在外頭的江輕意,江安卿面色不變的坐下,也不問江輕意看到了什麽,知道了什麽。
“宅院內安排妥當了嗎?”
江輕意目光複雜,點撥一下立馬回神,點頭道,“全都安排妥當,今晚只要她們敢動手,有去無回。”
“記得留活口,孤倒要看看,是誰想要買孤的命。”江安卿端起桌上茶盞,想到什麽似的了然無趣的放下,“北羌內的探子可有來信?”
“不曾,說不準并非是西涼人做的。”
“沒動靜才是最大的可以。”江安卿眯起眼睛,手指一下下敲擊着桌面,“知道孤帶着大軍來到丹陽,卻絲毫眉頭防備的打算,難道不是有恃無恐,覺得孤不會活到發兵的時候?”
江輕意心中一驚。
“裴瑛雪說什麽時候到?”江安卿又問。
江輕意如實回答,“裴将軍說最遲後日到,沿路遇上了暴雨,路上泥濘不好走。”
“孤知道了。”江安卿揉了揉額角,趕客意味明顯。
可惜她的長女一根筋,心裏裝着事情心不在焉,全然沒注意到她的動作。猶豫再三之下,江輕意試探詢問,“女兒聽說景公公來了,是陛下有什麽事嗎?”
景公公是一個人來的,用腳想都知道不可能是陛下派他過來,若是陛下送旨儀仗隊,最起碼十幾個人護送。
“你想知道什麽?”江安卿擡眸,冷冷的看着她。
江輕意摸了下手腕上南紅瑪瑙,鼓足勇氣道,“您要納景公公為君嗎?”
此話一出江安卿一愣,随即笑了,擺擺手趕人走,“快些滾蛋吧,孤看你看的煩。”
江輕意也明白過來自己說這話有多愚蠢,撓了撓腦袋,忙不疊的跑了。
屋內安靜下來,只聽聞外頭刮風的呼呼聲,江安卿靠在椅背上,指腹滑着杯口打圈。
是喜歡景一,也很滿意景一目前的所作所為,但江安卿從未動過給景一名分的事。
歷來能納入禁苑的男子,不僅需要家世顯貴,身上更是不能落下殘疾畸形,顯然景一哪一點都不符合。
江安卿不是個會給自己找麻煩的人,她現在和景一的狀态正好,在外人面前是主仆,關上門便是交頸親昵的枕邊人,能給江安卿省去不少麻煩。
下人送午膳時景一睡的正香,江安卿便沒喊他起來吃飯,自個簡單用了一點,看了會文書後躺會了床上。
床上的人睡的并不安穩,眉頭緊緊的皺在一起,不安的五指抓着被褥,似乎是夢魇住了。
江安卿躺下來後,睡着的人嗅到什麽味道,下意識的靠了過來,觸碰到溫熱的身體後更是纏抱住,一刻也不願意松手。
原本還為晚上事煩躁的江安卿在發現睡夢中的景一也如此依賴自己後,心情頗為愉悅,獎賞的在景一額頭上親了親。
或許景一再聽話一些,再乖巧一些,說不準她真能不怕麻煩,将人名正言順的綁在自己身邊。
很快,伴随着清淺的呼吸聲,江安卿湧上困意,擡手拉下了床簾,拍着懷中不安的人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