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033
第33章 0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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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過多久帳篷內進來一位戴着黑色面具的女子, 鬥篷一抛恭敬的單膝下跪行禮,江安卿收斂心緒,快步上前将裴瑛雪扶了起來, “路途勞累, 不必多禮, 快些坐下吧。”
黑色面具遮擋住一半的臉,面具下琥珀色的瞳孔看人深邃凜冽,有種無端被看透的恐怖來。
景一奉茶時低垂着眼眸避開視線,動作利索快速的回到江安卿的身邊, 才察覺到落在身上帶有實質的目光才消失。
“孤退位後那麽多年沒見了,辛苦你操持着黑甲鐵騎上下,邊疆不比京城, 整日風吹日曬, 還得提防着潛入的宵小。”江安卿似是在感慨,“派去西涼的探子可有動靜?”
“回鳳主, 探子回報并沒有發現西涼國內有異動, 恐怕是摸不清如今金鳳的實力如何,不敢貿然叫嚣。”裴瑛雪說話時眼睛喜歡直視着人,對上位者來說直白的視線是不合規矩的, 是有意要窺視上位者的想法。
不過江安卿并沒有對此表示排斥, 很信任裴瑛雪的點頭, “不作為必然憋着壞事, 告訴底下的人多留意邊境出入的生面孔,通關的文諜挨個查對, 絕不可放過一個可疑人進入金鳳境內。”
“鳳主是覺得, 西涼國會派人潛入金鳳對民衆進行煽動?”裴瑛雪。
江安卿搓了搓手指, “孤倒只希望是煽動那麽簡單, 怕就怕制造混亂,再拿孤這個有非議的人做文章。”
裴瑛雪神色一禀,“臣知曉,定然會好好守護邊境安全。”
“不過也不着急,回京城就好好待到年後再走,勞苦了一年也該有幾天休息,”江安卿把放溫的茶水飲盡,又跟裴瑛雪閑談了些黑甲鐵騎內部的事。
景一聽着時不時用餘光打量裴瑛雪,這位就是赫赫有名的黑甲鐵騎首領裴瑛雪,景一沒親眼目睹過黑甲鐵騎的威嚴,但在口口相傳中聽過,如今一看果不其然。
她們談論的事情簡短,一切竟在不言中的默契。
算着時間到了午時,有人來請示鳳主是否在軍營中用午膳,江安卿思索了一會,作罷。
“孤在這兒到底是不方便,還得照顧孤的。”江安卿看向裴瑛雪,“你可是要回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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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瑛雪點頭,江安卿道,“那便一同回去吧。”
江安卿來時沒有通知,回去時軍營不少士兵前來一睹太上凰的容顏,紛紛感慨民間流傳關于太上凰外貌的言論全然不值得相信。
什麽青面獠牙,什麽五大三粗,呸,都是胡謅的話。
她們心中如何去想江安卿自然是不知道,在主帳中好不容易暖和些的身體出來風一吹,透心涼,按照慣例說了幾句振奮人心的話後才離去。
一進入馬車感受到溫暖,瞬間軟了下來,連帶着眉眼柔和幾分,是想繼續枕着景一的腿小憩一會,但此刻馬車內還有跟她們同行回京的裴瑛雪,江安卿只得自己坐着。
鳳主的一言一行,哪怕是一個表情都不遺漏的落在裴瑛雪眼中,她皺起眉頭,“鳳主您身體可還好?”
“老樣子。”冷熱交替下江安卿無精打采,拉攏着眉宇。
提到關于江安卿身體一事,跪坐在馬車角落的景一動了下,擡起頭看了眼神情恹恹的人,跟着擰起了眉頭。
“手下的人一直在尋找名醫,還請鳳主多多保重身體。”從軍營中出來的裴瑛雪坐的筆直,跟江安卿形成了鮮明對比,哪怕是如此也無人敢輕視半分,“與西涼國的局勢緊張,還有許多地方要仰仗鳳主。”
行駛的馬車內是相對私密的環境,對面坐着的人是心腹,談起事情來江安卿沒什麽顧慮,嘆了口氣,“孤早已預料到有這一遭,你且放心,再怎麽說也得等除掉西涼大患,孤再倒下。”
裴瑛雪雙唇緊抿,本就冷峻的臉更添幾分寒意,到底是沒再多說什麽。
入了京城江安卿就将裴瑛雪放下,由着她去做自己的事,馬車再次緩慢的在京城內行駛。
安靜了一路的景一湊到了江安卿膝旁,倒上了一杯熱茶,不做聲的陪在她旁邊。
地方就那麽大,江安卿何嘗看不出他的小動作,彎了彎嘴角。
忽馬車一停,江安卿人晃了一下,矮案上的茶水眼看着要灑下來,景一眼疾手快的扶住,潑出來的熱茶淋在了景一手面上,隐約聽見了人倒吸氣的聲音。
今日出行坐的是皇家馬車,京城就算是再熱鬧,也不會有不長眼的不知道避讓馬車,無端的怒火從心起,江安卿怒斥外頭車夫,“做什麽吃的?”
傳來車夫賠罪,“回主子,這外頭來了個攔馬車的,說是福親王府的。”
外頭小厮回道,“小的是福親王府的家奴,福王得知鳳主回京,特意讓小的在此等候,讓小的邀您去府上用宴。”
福親王,江安卿思索了一會才想起那麽一號人物,是先帝三姐最小的兒子,前些年才封為福王,一直居住在京城內。
江安卿瞥過低頭擦拭手背的景一,白皙的手背上紅了一片,笑的越發寒森,“孤倒是好奇,福王找孤有何事,去福親王府邸吧。”
福親王府邸距離此處并不遠,馬車拐了幾個彎就到了,得知消息的福親王府上下規規矩矩的在門口恭候,翹首以盼着等來了明黃色的馬車。
福親王如他的稱號一般,人到中年身材臃腫,整日裏在錦繡中養出了幾分滑膩來。
先帝對手足是極好的,登上鳳位後好生安頓,有母輩的庇佑,孩子自然也過的有滋有味。
馬車停下江安卿沒着急下去,而是問景一,“你的手可需要尋郎中?”
景一藏在袖中的手頓了下,搖搖頭彎起眼睛笑了,“小的沒事,水潑出來時已經不怎麽燙了。”
既然他說沒事了,江安卿也就不再多詢問,撩開簾子下了馬車,眼睛冷冷掃過挨着寒風被吹青頭紫臉的衆人,“孤來了,便進去吧,再吹着怕是明日都躺下了。”
福親王連忙上前攀談,一路走到前廳,大多數是他在拉家常,江安卿根據心情回上幾句。
前廳準備好了炭盆取暖,熱烘烘的環境讓江安卿不悅的心情有了絲緩和,在主位上坐下,不願意聽七拐八拐的說些有的沒的事。
“福親王千辛萬苦的邀來孤,有何事同孤說?”
“回鳳主,本王卻有一事,您還記得國子監那日罰的學生嗎?”說話間福親王小心翼翼的觀察江安卿的神情。
按照輩分來算福親王是比江安卿大的,不過地位不同,輩分只是上位者開心時的說辭罷了。
見她神色自若,福親王繼續道,“那丫頭是本王的小侄女,平日裏性子蠻橫驕縱了些,但人是極聰慧且有孝心的,那日後在家中閉門思過許久,已經知道錯了,可那國子監依舊不給入學的。”
面露出難色,國子監是做官的好渠道,能去的哪裏有理由不去,偏偏犯了事被辭了回來,他那小侄女只是個開頭,自那以後國子監一旦有仗着家族勢力欺辱,不好好讀書的學子,通通被祭酒趕回了家去。
有人不服?那去找太上凰說去,規定是太上凰下的,國子監只是照做。
江安卿的名頭一搬出來,不少官員熄火不敢聲張,怒罵自家的孩子不争氣,錯失了國子監如此好的學府,還讓她們在同僚面前如何擡起頭。
一時間國子監的不正之風治理的妥妥帖帖,一眼望過去當真是莘莘學子,皆是為國效力的棟梁之才。
官員不敢去找太上凰要說法,但那些所謂的皇親國戚卻是敢的,人多了一合計,就讓大江安卿輩分的福親王來說,為此送了福親王不少的禮。
本來還猶豫不決的福親王見真金白銀的送過來,本就是要替小侄女在太上凰面前求情,現正好順了心意,還可以撈上一筆。
“福親王是覺得孤的做法不對?”江安卿冷冷看了他一眼,明明什麽都沒做,福王卻覺得後背有寒風吹拂,凍的他一哆嗦。
“本王自然不是覺得鳳主的抉擇有誤,只是未免太過于苛刻了些,都是群半大的孩子,犯錯處罰一番就好。”說道最後福親王頭皮直發麻。
要是知道同太上凰說話那麽有壓迫感,給他多少銀子他都不過來說了。
“孤倒是不知道,世家子弟十五六歲的年紀只是個半大的孩子,欺負學院家中品階底的學子如此得心應手,連威脅都用上了。”
江安卿像是沒看見福親王額頭滾落的汗珠,“孤以為世家子弟更比旁人懂得禮數,明白什麽能做,什麽不能做。不過按照福親王說的她們是孩子……”
神色遲疑一番,福親王以為看見了期望,眼神迫切起來,只聽江安卿道,“子女不教,應當是父母失責,孤确實該好好問問她們是什麽教孩子的了。”
說來說去福親王如何能想到是這般結果,臉色唰白,讓那群人聽見不得遭受白眼的,張口欲辯解,在看見江安卿墨般幽神的眼眸時瞬間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了。
他怎麽就忘了,眼前這位雖屈居于紫禁城內,但當年是何等的手段毒辣,那段日子過的聞風喪膽,好日子過多了差點忘記。
“福親王的家宴孤怕是沒口福了,還是留着你慢慢吃吧。”江安卿甩袖離去。
景一擡步要跟上去時,手臂被拉住,不悅的皺眉看去,緩過來的福親王如抓到了救命稻草般往他手中塞沉甸甸的銀子,迫切道,“想必這位就是景公公了吧,還勞煩你在鳳主面前美言幾句,說本王今日是無心之舉。”
“王爺不必如此,鳳主心知肚明,斷不會冤枉無辜。”景一笑了下,接過銀子扔去了桌上,大步追上了江安卿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