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
司圖南和從小到大欺負到近乎虐待她的司珍珍只吵過一次架,就是在兩年前的八月二十五號。
不管不顧和一個家裏人從來沒有見過面的男人結婚,生下一對龍鳳胎的司珍珍在那天回到了家裏,說什麽都要和丈夫離婚。
這種事情沒有司圖南插嘴的餘地,她第二天就要坐火車回海成上學了,所以壓根也不是很在意,就只是安靜地坐在旁邊聽而已。
她看了看自己之前從沒見過的兩個小外甥,雖然只有一歲多,但兩個孩子穿的都是名牌,皮膚又白又嫩,一看就是被嬌寵着長大的。
司珍珍本人也是,從十三四歲就沒有停止染發的頭發是罕見的黑色,身上的衣服一看都是幾萬塊錢的奢侈品牌,但大方端莊,和她平日裏的氣質根本就不一樣。
那時候司圖南才真的相信,司珍珍的确是靠着自己的美貌和心機釣了一個富二代,當上了闊太太。
司海夫婦說什麽都不同意司珍珍離婚, “你在開什麽玩笑,人家一個月給你多少零花錢,給過我們多少好處,你怎麽能說離婚就離婚!”
司珍珍焦躁又憤怒,歇斯底裏地大喊, “你根本不知道我過的是什麽樣的日子,頭發只能是黑色,不能随便披着,裙子不能在膝蓋以上,不能穿沒有袖子的衣服,早上七點半之前必須起床,晚上十點之前必須回家,這它媽的比小學生的規矩都多,我一天都受不了!”
鄭穎還想讓她再忍忍, “可是你不是對你挺好的嗎,出手也闊綽,你想要的東西他沒有一件不答應的,就算你公公婆婆難搞一點,可他們早晚死在你前面,到時候你就是家裏的女主人,什麽規矩還不是你說了算。”
“不行!我一天都忍不了!”司珍珍摔打着懷裏的抱枕,吓得兩個孩子哇哇大哭,可沒有引起她絲毫的憐愛,反而讓她更加暴怒。
“別哭了!!!一天到晚都在哭!煩死了!別哭了!”司珍珍聲嘶力竭地大喊,像是要沖上來打孩子一頓。
鄭穎倒是對兩個小外孫很疼愛, “他們才一歲多,路都走不穩,你吼他們有什麽用,司圖南!你是死人啊!把寶寶帶過去哄一哄!”
司圖南早就習慣這種遷怒了,她把兩個小家夥拉到茶幾的另一邊,用零食和水果哄着。
司珍珍又開始對着鄭穎和司海大哭,一副委屈到絕望的模樣, “爸媽,我真的受不了,我公公婆婆壓根看不上我,每天都只會甩臉色給我,我老公控制欲超強,他一直讓人跟着我,查看我的手機,我根本就沒有一點自由!我都快不能呼吸了,在那個家多呆一天我就要死了,你們要是不同意,我現在立馬就去跳樓!!!”
說着就從沙發上彈起來往窗戶邊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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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他們在歧州的家在普通小區的普通住宅樓,雖然只有三樓,但也把司海和鄭穎吓得不輕。
從頭到尾一直沒說話的司海看着司珍珍那個樣子,就心疼地同意了, “離婚就離婚,原本就是我們高攀人家,讓人看不起,讓閨女受委屈,離婚了就回來,我們司家也不是養不起珍珍。”
鄭穎早就淚流滿面了,抱着司珍珍一起哭, “老天爺不開眼啊,我寶貝女兒怎麽這麽可憐……”
司圖南坐在一旁,低眉順眼地哄着兩個孩子,只是想着司珍珍要是離婚搬回家的話,她放假也不會再回歧州來了,海成她買的那個房子已經裝修好了,以後放假就回那裏去。
父母同意她離婚後,司珍珍情緒也漸漸穩定下來,她看了看司圖南和孩子,像是開玩笑一樣的說到, “圖南還挺會帶孩子的,以後回來幫我帶孩子吧。”
不知道為什麽,或許是因為司珍珍的一通發作讓她覺得可笑,或許是司珍珍的話讓她預見了一種可怕的未來,司圖南難得反駁了司珍珍,只是摳着自己的手指,聲音也輕軟和緩,沒有絲毫氣勢。
“從我上大學的第一天爸媽就說了,以後我上學,工作,和他們都沒有任何關系了,他們不會給我錢,也不指望我,所以我以後不會常回來的。”
“而且你沒有工作,帶着孩子也養活不起,既然要離婚,不如把孩子留在你丈夫家,還能保證他們的生活質量,也不會給爸媽帶來負擔。”
後面這些話是司圖南處于很客觀的考量說的,她沒有看到司珍珍身上一點點合格母親的表現,也看不出對方對孩子有什麽太深厚的感情,不明白司珍珍為什麽要把兩個孩子帶回來。
司珍珍抱着胳膊笑了一下, “是啊,你一個A大的高材生,畢業以後說不定立馬就能找到好工作,賺大錢,走向人生巅峰,怎麽還會看得上我們這個小小的家,爸媽以前靠我,現在我落魄了,也指望不上你是吧。”
司圖南一看鄭穎和司海的表情,就知道司珍珍的話讓這兩個人心裏泛起了嘀咕,她覺得有些不安,低頭看着自己的手,神色平靜,但聲音大了一些。
“你說這些話有什麽意義,我上學的時候你翻牆出去玩,我熬夜學習的時候,你熬夜在網吧打游戲,我假期打工攢學費的時候,你已經攀上男人迫不及待地要生孩子,如今的局面都是你自己一步一步走出來的。”
她說完以後,空氣立馬安靜下來,遲疑着擡頭,就看到不管是司珍珍還是司海夫婦,一時都沒有說話,只是用晦暗不明,看不出什麽情緒的眼神一直盯着她。
司圖南後背的汗毛都豎起來了,她強忍着想要逃離的沖動, “爸媽我不會不管的,但你和我沒關系,你自己為你自己的事情負責。”
司珍珍笑了一下, “不愧是高材生,說起道理來頭頭是道,這伶牙俐齒的模樣,我都快不認識了。”
她死盯着司圖南, “好樣的,我離異帶娃,從此以後的人生就是一堆爛泥,比不得你以後名校畢業,又在大城市,風光無限!”
說完這些她推開鄭穎跑回了自己的房間。
鄭穎上來就一巴掌重重地拍在了司圖南的後背,打得她一瞬間胸口一滞,差點不能呼吸,她用一根手指戳着司圖南的腦袋, “出去上個大學把你顯着了是吧!沒良心的白眼狼!”
那晚因為家裏突然多了一大兩小三個人,所以司圖南是在沙發上睡的。
第二天早上五點多,天剛麻麻亮,她背着沒幾件行李的背包,出門去了火車站,坐上了前往海成的火車。
她不是坐不起飛機,實際上她非常有錢,但那時候已經和她認識并對她家裏狀況有所了解的米娜再三囑咐過她,絕不可以讓家裏人知道她在寫小說,還掙了那麽多錢,不然一輩子都無法擺脫了。
比誰都渴望真正自由的司圖南自然将米娜的話牢牢記在心裏,不敢有任何可能暴露的行為。
況且錢是唯一能給她帶來安全感的東西,是她唯一能夠依靠的東西,就算沒有米娜的囑托,她也從來不會亂花,雖然豪擲千金買了房子還裝修了,但她依然背着磨毛的書包,穿着便宜的地攤貨,就連火車票也是買最慢但最便宜的。
司圖南第二天上午才到達海成,回到宿舍就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然後在晚上十一點多的時候被室友推醒, “司圖南,你媽給你打了好幾次電話了。”
她迷迷糊糊地道謝,接過手機接通, “媽……”
“司圖南!!!”鄭穎哭嚎尖叫的聲音就像是一根巨大的楔子,穿過手機釘進了她的腦子裏, “都怪你個白眼狼,你為什麽要對你姐說那樣的話,她留下一封信離家出走,被車給撞了!!!你把我閨女害死了啊!你個殺千刀的白眼狼……”
司圖南想不起自己是怎麽挂了電話,又裝好證件出門的。
她疾行在深夜安靜的校園路上,擡頭看了看天,沒有任何月亮,也沒有星星,整個天空都被黑團團的雲遮蔽着,八月底的海城,氣壓很低,又悶又熱,讓她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嚨一樣,胸腔脹痛卻沒辦法呼吸。
她趕到了火車站,卻因為碰到開學季而沒有辦法買到前往歧州的火車票,最後買了一張第二天上午出發的列車的站票。
在火車站呆了一夜,她給鄰居對她比鄭穎對她還好的阿姨打了電話, “阿姨,我姐她真的死了嗎”
阿姨在那邊深深地嘆了口氣, “她自己跑出去不小心給車子撞了,你爸媽去醫院的時候人就已經沒了。”
“好,謝謝阿姨,我很快就回去了。”
“圖南。”阿姨不忍心地叫住了她, “你也知道,你爸爸媽媽特別特別喜歡珍珍,現在她沒了,你爸媽傷心痛苦,有任何情緒都是難免的,不管他們說什麽難聽的話,你都忍一忍,別往心裏去。”
“我知道的,阿姨。”所以後來她差點被打死,也沒有任何的反抗。
司圖南坐上了火車,一夜沒睡也不覺得有任何疲累,太陽穴一跳一跳地脹痛着,反而讓她很清醒,她在車廂連接處站了一天,半夜的時候到了歧州。
下車前鄭穎給她打了電話,說是鄰居叔叔來接她了,她坐上鄰居家的車,還沒有反應過來,就已經到家了。
司珍珍的遺體在殡儀館,但靈堂卻設在家裏,在一個鬥櫃上蓋了一塊白布,擺了她的黑白照片,前面點了白色的蠟燭,放了幾個供盤,地上有個黑乎乎的鐵盆,裏面是紙錢的黑色灰燼,除此以外就沒有什麽特別的布置了。
司圖南一出現,就被司海一把拉過去掼在地上,跪倒在司珍珍的靈位前, “你給你姐磕頭,是你把她害死了,你給我磕頭。”
鄰居叔叔不忍心,趕緊過來攔着, “孩子心裏也難受,你們就別怪她了。”
司海嘴上答應着,把鄰居叔叔送出了家門,關上門回來就一腳把司圖南踹出去好遠, “都是你害死了珍珍啊!”
司圖南疼得蜷縮成一團,表情卻依舊茫然,趴跪在地上,腦子裏一片空白,不知道司海的話從何而起,她幹什麽了,什麽叫她害死了司珍珍。
鄭穎把一張紙甩在她臉上, “你好好看看,別說我們冤枉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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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只有一更。
很喪很喪很喪的一天,被人說一分錢不賺,寫那些有個求用!
笑哭的表情面對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