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重逢
重逢
黃無依不遠萬裏,前來參加屍突玲的大婚,那個小姑娘僥幸從戰場生存,她所看到的衣服碎片不過是屍突玲逃跑時被鐵鈎挂住了而已,現在她已經不見當初任性的模樣,變成一個溫和有禮的新娘子。
看到黃無依來,屍突玲命人遞上點心和烤肉,熱情的拉着她回憶往事,她的夫婿害羞的坐在新娘旁邊,也十分認真的聽。
“你還記得你為我搶來的瑪瑙水晶簪嗎?”
“很漂亮,我都想偷偷昧了,但那日是你生辰,還是給了你。”黃無依微笑着說“對不起,恕我不能久留,大軍還在等着我…”
“你做的香芋糕,真的很好吃,但我當時懶得誇你。”
“是啊,我知道,看見你吃了好幾塊。”黃無依将杯中美酒一飲而盡“但我真的要走了,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別急着走啊,酒還有很多呢,還記得我偷我阿爺的酒,咱兩一起喝嗎?”
黃無依堅決搖頭,她一拍桌子,勃然大怒。
“都是夢中人挽留蝴蝶!哪有蝴蝶挽留夢中人的啊!”
黃無依可以感覺到自己的嘴角了“這樣才是你啊…我必須得走了,不然一會要挨鞭子的。”
屍突玲鼓起腮幫子,看了她一會,又拉她坐下來。
“對了,你家那口子怎麽樣?”
“我家那口子?…我家不是死得只剩我一個人了嗎?”
“你傻啦,我說的是趙之湄啊。”
未等她們說下去,黃無依就被一鞭子抽醒,眼睛都沒睜圓,爬起來手腳并用的開始拉車。
兩年前,主将遇刺身亡,我軍大敗,雖然正因他色心才招致了殺身之禍,朝廷念及主将出身勳貴八姓,未有懲罰還給了追封,另找人追究失利的責任。
衆将中黃無依一個漢官最顯眼,差點人頭落地,好在當年和她同期參軍的獯鹿同僚都得高升,從輕發落,将她貶回士卒,發配到北邊打蠕蠕。
在北線戰場,黃無依才發現主将當初動辄給她頓鞭子抽已算仁慈,北線幾乎都是獯鹿人和被俘來的蠕蠕奴隸,索虜中的索虜,漢人在這裏就像牛羊般被趕着走。
從軍十二年,一朝又回到起點,最起碼不用再自相魚肉了,黃無依苦中作樂的想。
直到入夜紮營,黃無依終于喝上水,吃的都是旁人的殘羹剩飯,還得自己去打獵開小竈。
她今年三十二歲,不老不少,還能逮找兔子,再晚個幾年,烏龜都追不上了,還年年如今日,如何受得了。
所以當她再次看到趙之湄那小賤人時,想的只有借他項上人頭一用。
真是冤家路窄,黃無依沒想到自己打個夜宵都能碰上趙之湄。昏暗的月色下,漢軍的身影如暗潮湧動,個個鉗馬銜枚,為首的将領,身披黑甲,頭戴面具,黃無依就是做夢都忘不了他。
趙之湄也似有所感,回身掃了眼黃無依所處的山坡,她窩在紮人的草叢裏,獵物也跑了,等漢軍經過,馬不停蹄的回去報信。
漢軍走過的那條道常有蠕蠕的部隊出沒,趙之湄在南線幹得風生水起,沒理由無緣無故來北線征讨中間隔着個獯鹿的蠕蠕,那只有一種可能…黃無依額頭滾落一滴汗珠,蠕蠕并不可怕,不過是未開化的蠻子,若是和漢軍聯合起來,可就棘手了。
她急急找到主将,将趙之湄暗通蠕蠕的事告知,然此主将已非彼主将,絲毫沒當回事不說,還口出狂言:“爾等會被那小白臉迷惑,我是真正的獯鹿勇士,漢人的雕蟲小技奈合不了我!”
“可是!...”
“再擾亂軍心,連你并斬不誤!喔,對了,你也是漢人吧,你們漢人在算計同族上可真是不留情面呢,怎麽還在我這打雜啊,漢人連個偏将都舍不得給你?”
黃無依抿起嘴唇,看他像具屍體,把人盯得發毛,未等他發作,黃無依冷哼一聲兀自離去。
這樣的上官,黃無依即無盡忠的必要,也無益于已,偷來武器和幹糧準備不給他們陪葬,轉念一想,當年正是因為趙之湄的出現擾亂了自己的思緒,一念之差生了南投的想法,她若跑了,豈不是被這小子吓破了膽。
也罷,她明日能戰就戰,再不濟也戰死沙場,讓這小*市井粗話*見見什麽叫風骨!
打定了主意,黃無依早早睡下,第二天還沒被鞭子抽就自己爬起來,卯足了勁要和趙之湄決一雌雄。
看陣前蠕蠕這人數,黃無依就暗叫不好,只恐今天想一決死戰的不止她一人,主将在這邊砍瓜切菜慣了,未曾放在心上,縱馬沖了出去,果真酣戰到一半,漢軍從四面八方湧來,将戰場團團圍住。
黃無依一眨不眨的關注着趙之湄的動向,看到他對蠕蠕将軍點了點頭,揮刀殺入人群,宛如神兵天降。她剛想動身,就被不知誰捅了一刀,血流如注。
拼着口氣,滾到邊緣裝死,即便如此,手也被亂軍踩到了土裏,動彈不得,聽着厮殺聲逐漸遠去。黃無依以為沒人了,動了動試圖拱開身上的屍體,所枕的大地傳來微末的震動,她幾乎看到上方大刀的陰影。
有人騎在馬上,背着藍天白雲,眯眼打量了她一會。
“是你?”
一把撈上馬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