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賴皮鬼
賴皮鬼
“其實我……”
“恩，演吧。”
“我錯了。”
顧霁月認錯得很及時，乖得叫人沒辦法對這張臉說出重話。
反正不管別人怎麽樣，王微宇沒辦法。他悠悠地嘆了口氣。“是我的錯。沒有遵守看護你的約定。”
顧霁月本來還演小可憐演得很起勁，但是被他這麽一說，卻忍不住真的委屈起來。“王老師，你不在，他們都要把我帶回保護區，我沒辦法演戲了。”
“對不起。”王微宇望着她，眼眸裏倒映出一個完整的她來。
顧霁月知道自己應該見好就收，自己應該順着臺階下去，就能把事情糊弄過去了。她明明知道，可就是忍不住。“你明明答應我的。”
人實在是有些奇怪。
對着什麽樣的風霜雨露，沒有辦法了，也能硬着頭皮撐下去。但是進了溫暖的港灣，卻連一點風吹來，都會迷了眼睛。
顧霁月本來還能忍住的。畢竟她歷經社會拷打也不是一天兩天。成年人的苦和痛，除了忍，也沒有什麽辦法。
但是此刻，真的很難忍。
至少她的眼淚忍不了。
顧霁月的眼淚珠子撲簌簌地往下掉，哭得無聲無息。
王微宇一時間手足無措，猶豫着伸出手，輕扶她因為抽泣而顫抖的背。“對不起。我食言了。”
顧霁月哭了個痛快。
只是哭歸哭，事情還是要解決的。
“那我接下來怎麽辦？王老師，我想演戲。”顧霁月揉着紅腫的眼睛，問。哭的眼睛疼。“而且我從劇本圍讀會上離開。我那個角色很有可能沒了。王老師，我的角色沒了。”
王微宇輕蹙眉宇，沉默了。
顧霁月已經從難過的情緒裏緩過來了。現在她想起來最重要的事情來。她那個愚蠢到有些可笑的念頭。“王老師，你能繼續當我的看護人嗎？”
王微宇沒有回答。
顧霁月卻不肯甘心。“王老師，你出現在這裏，是不是你更重要的任務就是這個？現在這個任務還不算完結，是因為那個管先生跑了嗎？”
“你說‘管先生’？你看到過這個組織的頭目？”王微宇吃驚地說。
“如果，這個化妝師沒有騙我們，或者那個‘管先生’不是替身的話。我真的看到過。”顧霁月腦子裏思緒飛快地轉動，她不知道自己這個思路是行不行，但如果什麽都不做的話，那就不是她了。“王老師，你們需要我。”
“不。有剛剛那個人就夠了。你不要想再冒險了。”王微宇拒絕得很果斷。
“可是我想演戲。而且，我覺得我真的能幫上你的忙。”顧霁月試圖掙紮。
“沒得商量。”王微宇在這件事上的堅決态度，令顧霁月難掩失望。
看起來就沒有戲了。
但沒有想到事情還有峰回路轉的時機。
“頭，那個……死了。”一個顫顫巍巍的人來說話的時候，眼睛都不敢看王微宇。
“死了？”王微宇将顧霁月交給那個人，說了一句。“看顧好她。我去看看。”
那個人死了？顧霁月心裏突生無限的恐慌。
剛剛還和她說話的人，哪怕是敵人，也是活生生的一條人命，就這麽消失在了這個世界。如何能不讓人産生一腳踩空的恐懼。
顧霁月整個人都僵住了。
“不要怕。那個人死有餘辜。”來通風報信的人自我介紹。“我叫蘇曉柔。那個，妹妹你怎麽稱呼？”
“我、我叫顧霁月。”顧霁月感覺還有一點找不到自己的舌頭。“她、她怎麽死的？是、是……”
“放心，肯定不是老大剛剛失手了。這麽說吧，老大雖然下手狠，但是他下手是有數的。”蘇曉柔趕緊給她寬心。“老大這個人雖然說話毒，但是有句話說得很對。憐憫是個好品質，用在壞人身上沒必要。”
“嗯。”顧霁月點了點頭，卻還是不知道該怎麽說。她确實可以演出讨人喜歡的性格，只是現在她腦子裏一片空白。
“對了，霁月，你和老大……”蘇曉柔沒忍住，主要是這個八卦實在是太驚爆了。她們這個老大可是享譽整個保護區的，憑實力單身的怪物。這麽多年別說妹子，是個人都不會對他起心思。
就在這個時候，王微宇出來了打斷她。“誰讓你無聊說廢話。過來。”
蘇曉柔被吓得一個激靈，飛快地跑過去，被王微宇翻了個白眼。“沒叫你。幹活去。霁月過來，跟着我。等一下，我送你回去。”
蘇曉柔不由地腹诽：啧啧，真是雙标狗。
“不要。王老師，我不要去保護區。”顧霁月拒絕的時候，蘇曉柔吓得都扶着牆壁站了，腿軟得站不住。
這個世界上還有對她們老大那張臉說拒絕的活人？這還不得被剝一層皮。
但是王微宇連臉色也沒有改一下，無奈道。“先過來。”
“王老師。我是說真的。我剛剛看到‘管先生’這件事，肯定能給你們幫上忙的。”顧霁月繼續努力。“而且‘管先生’也看到我的臉了。我可以當誘餌。”
“不可能。”王微宇這邊拒絕得一條縫隙也不給她。
但是顧霁月不肯罷休。她揪着王微宇的衣角，喋喋不休。
整個現場真的是十分怪異。
所有人被王微宇的臉色吓得不敢大聲喘氣，整個房間就聽顧霁月一個人的聲音，還有時不時拒絕的王微宇冷酷的拒絕。
等一衆人上車，顧霁月本來要被分配做到新人那邊去的。她偏不，硬是擠到王微宇旁邊，拽着他的衣服，怎麽也不肯撒手。
開什麽玩笑，撒手她就得去保護區了。
對于顧霁月來說，沒有什麽讓她停止演戲更恐怖的了。
“王老師！”顧霁月簡直是在用整個人都在耍賴。
“不行。反正就是不行。”王微宇掰人胳膊和掰根筷子沒什麽兩樣，就顧霁月抓他衣服的幾根手指，他根本不需要用力就能推開。但是他偏偏推不開，他搭在她手指上的力氣，恐怕連塊豆腐也捏不碎。
站在兩人旁邊的一衆人不敢當面議論，但是眼神那是相互飛起，簡直好似一出默劇。
蘇曉柔：就這，還說沒貓膩，打死我也不相信。
就在這個時候，通訊來了。
“老、老、老大。”蘇曉柔接了這個通訊，都不想做這個報喪鳥，結巴得成不了一句話。
王微宇轉頭過去，冷冷地瞥她一眼。“說。”
蘇曉柔只覺得自己血都冷了，卡了半天才說完了。“老大，管理部說，你和顧霁月去一趟處理中心。”
“什麽！”王微宇緊皺眉頭，臉黑得把蘇曉柔都吓得躲到別人身後去了。
“老、老大，我就是個報信的。不是我要求的啊。”
王微宇還想把人抓出來問個清楚，就被興高采烈的顧霁月攔下來了。
“那我們快走吧。王老師。”顧霁月快樂地拉着王微宇就要走，邁腿了，卻不知道往哪邊走，笑嘻嘻地仰着頭看臉色已經快氣爆炸的王微宇。“王老師，我不知道怎麽去呢？”
王微宇站在原地，低頭認真地望着她，許久，才無可奈何至極，悠悠地嘆了一口氣。“走吧。”
顧霁月雖然高興，但是她知道後面如何應對，才是關鍵。
她能不能繼續追逐自己的夢想，就看她自己的了。
顧霁月緊張到雙手握拳也無法克制身體的顫抖。
先捋清楚現在的信息。
她看到了這個組織的首腦，或者至少是首腦的替身。那通身的氣派，必定也是個人物。雖然那些新人也看到了，但是很顯然，他們都不如顧霁月更适合。
但是這個信息并不能保住顧霁月的自由。
她要想繼續演戲，就必須要有一個理由，一個令他們無法拒絕的理由。
顧霁月想，這種理由，她有一個。
就看她能不能用這個理由說服那些人了。
如果不能，那麽她的夢想，她的人生，她所有的一切，就全無希望了。
“別擔心。我會站在你這邊的。”王微宇看到了她的害怕，安撫她。
“嗯。”顧霁月一臉燦爛的笑容，看似充滿了信任。
這世上，除了自己，誰也是靠不住的。
她的自由，也只有靠她自己。
演戲吧，不管是害怕也好，退縮也好，惶恐也好，只要演戲，她便能有無盡的勇氣。
就在這忐忑的心情之中，王微宇将顧霁月帶到了地方。
門口一塊無字的巨石立着，兩邊的綠牆上綻放着粉色、豔紅的薔薇，有着六月的燦爛。
順着路走進去，迎面是一片小湖，四周種着一圈楊柳，枝條已發翠綠的嫩葉，微風拂過，很是清涼的感覺。
正前方是一座半舊的老樓，窗戶是新嵌的，牆也是新刷的，卻難掩時代的氣息。這樓至少也該有上百年的歷史了。
“王隊，霁月，這邊。”站在前廳等着兩人的還是老熟人，周等。她還是老樣子，大紅唇，英姿飒爽，實在是好看得緊。
“啊，等姐。”顧霁月笑了起來。至于是演的是真心，那邊另說了。只是她那張臉在陽光下閃爍着動人的天真。
周等一邊帶路，一邊笑着解釋。“感謝你的配合。我們找你來，其實是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忙，想請你幫一下。”
“如果可以幫得上忙，那就太好了。”顧霁月笑得眉眼彎彎。
心卻只有一個念頭。
自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