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 27 章
“老師,我對黃嘉紊并不熟悉。”
孟歸鶴不是一個喜歡搬弄是非的人,哪怕是黃嘉紊這種劣跡幾乎都已經擺在臉上了,他依舊很難用語言去攻擊他。
只是神色冷卻後的冰封感,已然說明。
文青山也不再追問,能在大池子裏趟水而出且渾身幹幹淨淨的人,本身就已經體現了一些東西。
走廊那場突兀的邀請在默契中停止。
文青山帶着孟歸鶴一邊朝着實驗區域介紹過去,一邊退而求其次地想要将孟歸鶴留住一陣子。
“歸鶴,老師有個不情之請。”文青山臉上有着為難。
“老師您說。”
他們正好走到了長廊挂着專項組功績的一處,滿面牆上的匾額與勳章,刻畫了這個由文青山一手組建的科研班子,是何等的強悍。
但與驕傲自得的情緒相反,文青山看着滿牆的成績,臉上是截然相反的落寞。
“我想請歸鶴能在組裏留一陣子,當做兩所之間的交流合作。”
這些年,文青山哪怕心裏再不服老,在感受到雙手拿着移液槍的顫抖時,也終于不得不承認。
他老了。
對于這個一手搭建起來的高樓,文青山只能隐退其後。
就像高樓的地基開始塌陷,其上的繁華如同水中泡影,只需要小小的沖擊,就會破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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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青山看着牆上那一排的成績,想的便是這一場繁華下的泡影。
藥物所的風平浪靜,只是看在他這一把老骨頭還健在時的偃旗息鼓。
“好。”孟歸鶴答應了文青山的懇求。
文青山退居二線後,專項組的事便全權由最早的那班子人頂上。
一直等候在會議室的許知夏等人,也終于在探頭翹望中,被孟歸鶴招手喊了過來。
一行人,在文青山的帶領下,深入研究區。
最後一道門禁開後,裏面幾個正在争執的專項組研究員在看到文老時,瞬間停了争吵,帶着讪讪的神情同文青山問好。
“老師,您怎麽來了”研究員裏,一個看着有些憨厚的中年男人放下手頭的事,撥開人群。
“這位是林深,第一個跟在我身邊的徒弟。你來後不熟悉的事情,都可以去問他。”文青山點頭。
“大家都過來一下。”在衆人一頭霧水下,文青山招呼着孟歸鶴一行人到最前面。
“這是孟歸鶴,是老師一直以來很欣賞的年輕小夥子,今天特意邀請他們團隊來我們所交流一段時間。”
稀稀拉拉的掌聲歡迎着突然到來的孟歸鶴一行人。
文青山欽點了林深代為照顧,便将之後的時間留給了年輕人自己交流。
隔着玻璃門房,文青山坐在辦公桌前,桌案上擺着他當年在學術圈轟動時,媒體來到他養殖的地方采訪,拍下的一張他捧着肥碩的海貨,笑意滿落的照片。
而如今,文青山看着外面那群年輕人激昂熱烈的模樣,同樣有一種好為人師的情緒落下了心上。
無論藥物所高層是如何看待他這個使命完成後沒有多少價值的專項組,文青山所要的,就如同他對孟歸鶴說的那樣。
鷹雀在于高空,他希望藥食專項組的每一個人,皆是如此。
實驗區,林深帶着他們一一參觀,其中不乏有打探的視線落過來,但更多的是各自忙活着自己的事情。
“這一片是我帶領的小組常活動區域,主要是些PCR儀什麽的。”林深爽然地介紹着所裏現有的設備資源等,偶爾還會插上一句個人見解。
“師父他其實很早就和我提到過你,但沒想到他老人家還真把你挖來了。”
“不是挖,我們只是來交流一段時間。”孟歸鶴糾正林深的話。
“對!交流!”林深的情緒猛然高漲,語氣也像是開閘洩洪一樣, “我們小組目前在專攻适配體,對序列的篩選一直存在問題。我記得你之前在A刊上發表過相似的文章。你來了,我們正好可以交流一下。”
林深是個十足的科研腦,在草草介紹完專項組大體境況後,便拉着孟歸鶴這群人融入到目前的科研困境裏去。
一整個下午,許知夏他們就是茫然地跟在兩個大佬屁股後面,聽了一堆關于核酸序列,篩選,擴增等等等等的事情。
整個人就是雲裏霧裏,不知所雲。
直到晚上,說得口幹舌燥的林深才終于放過了孟歸鶴。被降維打擊到的衆人才終于有一點點松氣的跡象。
許是文青山想要快刀斬亂麻,以孟歸鶴為代表,海洋食品研究所與藥物所敲定合作交流的事,早早地通上了氣。
王建仲在研究所大群裏發表了一連串的點贊與玫瑰表情,客套地說了兩句互相學習後,悄聲匿跡。
許知夏他們也懶得去理會王建仲真實的想法到底是什麽。天高皇帝遠,他的手伸不了這麽長。
藥物所的食堂與小破所相比,要好得太多。那種人文關懷在表面上體現得淋漓盡致,就是晚上七點了,食堂的燈依舊亮着。
頭頂的風扇送來涼風,許知夏喝着炖得粘稠的銀耳羹,眼神同樣強逼着孟歸鶴将淺淺一碗一同喝下墊墊胃。
難得來一次京都,又許久不曾出去散心過。許知夏與孟歸鶴在食堂填飽肚子後,都不太想這麽早回去,便在林深的推薦下,去了城市陽臺。
當把戶外的陽臺搬上高樓後,它就成了一處景點。
遠處是江水濤濤,風聲送來江潮的湧動。
這一處的城市陽臺,正臨着遠處的瀾江,而那一片江後的偏郊,是京都唯一一處能放煙花的地方。
當白日褪去,夜色上來。總有人在江後點燃煙火,也有人選擇登上城市陽臺,随機等一場或許不會來的綻放。
好在許知夏他們足夠幸運。
煙火在乍然聲中撕開黑色,好似從裏面透出光來。
哪怕只是轉瞬即逝,但随後會有更絢爛的煙火接續而上。
明滅之色就這樣落在許知夏與孟歸鶴眼中,如同在那一片眸色裏,上演了一場變幻莫測的魔術。
發絲被吹飛,在許知夏側頭時,糊在了臉上,視線就這樣被擋住了。
許知夏感受到腦袋被微微擡起,修長而白淨的指尖撩開黑色的細發,指節處甚至帶着點粉色。
許知夏眼前一絲一縷的黑色被一點點撥開,孟歸鶴認真垂眸又眼底含笑的模樣,就這樣堂而皇之地擠掉煙火。
成了許知夏眼中,另一場永駐的煙火色。
許知夏擡手,她手臂圈住孟歸鶴,仰着面, “孟老師,你有想法嗎”
孟歸鶴有一瞬的繃緊,旋即放松下來,他将擋在許知夏眼前的頭發都別到腦後,問道: “什麽想法”
許知夏伸出手指,戳了戳孟歸鶴後腰,面上帶着輕巧之色, “你說呢孟老師。”
孟歸鶴腦子突然宕機,他全部的神經好似随着許知夏的動作而被牽動,嗓音也染上了沙啞。
素來只塞着科研的腦子裏在填充上愛情後,又好像多了一點帶有顏色的廢料。
周遭人來人往,他們占據的觀景點不算好,但依舊擠着不少的情侶。
許知夏與孟歸鶴的相擁落在人群裏并不突兀,但許知夏帶有引導意味的話落在孟歸鶴耳間,撩起了一片旖旎的氛圍。
“小許老師。”孟歸鶴咽了下喉頭,他幾乎沒有這樣稱呼過許知夏,眼神裏是情緒莫測, “是不是得選個吉日”
許知夏愣了片刻,旋即笑靥如花。她上前一步,将這一場擁抱拉近。
踮起腳尖,附在孟歸鶴耳骨發紅變燙的耳間,許知夏溫熱的氣息一字一頓地念起。
“我是說孟老師跳槽的事情。”
許知夏又停了一瞬,給足了孟歸鶴反應的時間,才繼續開口, “當然,孟老師要和我說結婚的事情,也不是不可以。”
自知鬧了一個大烏龍,孟歸鶴眼底浮現上窘意。
不過氣氛已然烘托到了這裏,他們本來就是一場奔向長久未來的愛情,孟歸鶴低着頭,視線直落在許知夏仰面的眼神裏。
“那夏夏,你願意嫁給我嗎”
一個已知回答的問題,在開口時,依舊營造出了能拉絲的感覺。
“當然,孟先生!”
許知夏回答。
這時江處的煙火正好亮起,在人群的歡鬧中,一場斥資不菲的煙火盛宴在瀾江上空綻放。
而許知夏與孟歸鶴眼中,只餘光裏落上那一剎那接着一剎那的光亮,其餘空隙,皆被眼前人所填滿。
成年人是克制的,但夜色會推動激素的擴散。
孟歸鶴從未想過,有一日,他會在人群裏,擁抱住相約此生的姑娘,又在繁盛的煙火下,與她相吻。
那種被幸福充滿的感覺,好像故事在這裏收尾,都沒有什麽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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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故事真在這裏收尾(bush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