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第36章
宿洄聽話進屋, 當然沒有真的挨打。
郁懷白靠在門邊,眉頭緊皺,似乎在思索怎麽對付他。
然而過了好一會兒, 郁懷白都沒有想到合适的辦法。
他驚奇地發現, 自己似乎對這個小孩毫無辦法。
郁懷白沒有帶小孩的經驗。
最終, 他打開房門,面無表情道:“出去。”
“哦, ”宿洄麻溜滾蛋, 還貼心地幫郁懷白把房門關上。
回到房間, 宿洄越想越不對勁。
郁懷白神通廣大,可能已經知道學校要交書本費的事了,這也不是什麽秘密,家長群裏都有通知……
家長群!
宿洄頓時眼睛一亮, 顫抖着手指打開家長群, 然後一點點劃動屏幕,果然在群成員裏找到了郁懷白的名字。
一時間, 宿洄想死的心都有了。
郁先生什麽時候加到家長群裏的?他居然不知道。
宿洄忐忑地打開房門, 悄悄地來到郁懷白房間門口。
他猶豫兩秒, 擔心郁懷白已經睡了, 不敢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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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他跟做賊一樣, 趴在地上從門縫裏往裏看。
眼前黑漆漆的,看不到一點亮光。
應該已經睡了, 明天再說吧。
宿洄回到自己房間, 閉眼入睡。
次日清晨, 餐桌上已經摞好了兩疊紅鈔票,其中一疊上面還有一張五十。
宿洄數了數, 有五十的那疊剛好七百五十元,都是嶄新的從銀行裏取出來的新錢,每一張鈔票上面都用鉛筆寫上了宿洄的名字,萬一學校收到□□,好溯源。
另一疊不多不少剛好一千元。
管家簡短道:“宿洄少爺,這是郁先生借您的錢,這七百五十拿去交書本費,這一千給您當生活費,您自己留着零用,買些本子習題什麽的,方便。”
宿洄感動到說不出話來。他昨天借的網貸正好一千,他還沒用呢。
還掉網貸後,他手裏還有一千塊。
管家停頓一下,繼續道:“不過這錢是郁先生借你的,郁先生有個條件。”
宿洄擡起頭:“什麽條件?”
管家幹咳兩聲,回道:“這一千塊錢你必須得詳細記賬,然後把明細賬單發給郁先生看。不可以上網吧買垃圾零食,更不可以随便把錢借給別人。如有特殊情況,必須給郁先生報備!”
宿洄趕緊點頭:“我記住了。”
“你真記住了?”郁懷白幽靈似的聲音突然出現在他背後。
宿洄吓了一跳。
他六點多就要上早自習,每天五點多就要起床,平時他早起時,郁懷白都還在睡覺。
郁懷白陰沉着一張臉坐在他旁邊,似乎沒睡好。
管家給他端來一杯牛奶,郁懷白喝一口,沉聲道:“你跟我說實話,你哪來的錢交書本費?”
宿洄端着椅子往旁邊挪挪,離滿身低氣壓的郁懷白遠遠的,然後才小聲回道:“我做了網貸,借了一千。”
郁懷白笑了,言語裏全是嘲諷:“合着焦陽想做的小額貸款,全是為你量身打造的?”
宿洄羞恥地低下頭,不敢說話。
最終,郁懷白嘆口氣:“把錢還了,下不為例。”
-
十月初天氣依舊炎熱,有三十多度。
他們複讀班也有自己的體育課,不過都是做做樣子,體育老師只教半節課,然後就讓學生們自由活動,為的就是每個星期抽出一節課,讓學生們放松。
宿洄坐到陰涼處,交完書本費還完網貸,宿洄現在一身輕松。
同學們三三兩兩,沖到了小賣部買零食。
宿洄看到同學們手裏的兩元冰棍,突然覺得有點嘴饞,他也想吃。
等其他同學買完了,小賣部沒人了,宿洄這才站起身,向小賣部走去。
“要這個。”宿洄聲音小小的,挑中一款三元錢的山楂口味冰棍。
小賣部老板也很爽快:“掃碼自己拿。”
宿洄一愣,決定還是裝一下子:“學生不給帶手機。”
老板立刻把錢盒子遞過去:“三塊錢。”
宿洄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百元紅鈔,剛要付錢,突然想起郁先生的話。
這錢不可以亂花,不可以上網吧,買垃圾零食。
宿洄拿着那張紅鈔票走到一邊:
在郁先生眼裏,這種三塊錢的冰棍,應該也算垃圾零食吧?
宿洄猶豫了一下,最終拿出手機,給冰櫃拍了張照。
[郁先生,我能買這個嗎?]
宿洄在那根冰棍上畫了個圈,發給郁懷白。
幾分鐘後,郁懷白回了:[可以。]
宿洄剛要松口氣,就看見郁懷白又給他發了條微信。
光看文字,宿洄都能感受到那點指責的語氣。
郁懷白說:[上課不許玩手機。]
宿洄被逗笑了。
雖然被人管着,心裏卻莫名甜滋滋的。
[是體育課,在休息。]宿洄解釋道。
此時此刻,坐在辦公室裏的郁懷白眼含笑意:[嗯。]
宿洄順利買到一根冰棍,獨自一人坐到一處沒人的陰涼地,一邊吃冰棍,一邊看從口袋裏拿出來的卷子。
這是一張新的英語卷,明天要交,宿洄抓緊時間,沒事做一做閱讀理解。
他正坐着,突然有個男同學湊了過來,嬉皮笑臉道:“宿洄,你幫我講下這道題呗。”
宿洄吓得往後一縮,說話都結巴了:“我、我講不了。”
男同學頓時有點生氣,語氣不太好:“講個題怎麽了,同學之間不就是應該互相幫助嗎?你幫我講題,你也能在講題的過程中得到進步啊。”
宿洄低頭瞟一眼。
男同學說的這道題是最後一道函數大題,總共有三個小題,是近十年最難的省模考題,這最後一小題全班只有宿洄做對了,拿到了滿分,其他同學有做出來的,也忽視了另一種情況,沒拿到滿分。
這題有點難,數學老師還沒來得及講。
宿洄害怕地又往後縮了縮:“我真不行。”
“不行就算了,不打擾你學習了。”男同學撇了下嘴,拿着試卷走人。
宿洄松了口氣,本以為這件事情過去了,課間休息時卻被班主任叫到了辦公室。
張慧梅簡短道:“拿出來。”
宿洄愣住了:“什麽?”
“手機。”張慧梅看着他,說,“要老師到你抽屜裏搜嗎?”
宿洄無言以對,只能回到教室,把手機上交給班主任。
晚自習時,張慧梅拿着那部手機回到教室,表情嚴肅:“學校三令五申,不允許帶手機來學校,有的學生就是不聽啊,又讓我給沒收一個。我實話跟你們講,我也不是特別嚴苛的那種老師,你們又是複讀生,壓力本來就比別人大,老師相信你們的自制力。你想帶手機,可以,只要別玩到我眼皮子底下,老師就當沒看見,但只要讓我看見了,我肯定給你沒收。更別說還有人舉報到我這裏的,那我肯定更得給你們沒收了。你們自己心裏都有點數,下周就要月考了,好好學習。這手機老師給你收着,沒電了我給你充電,絕對不會讓它壞的。等畢業了再來找我拿,壞了老師給你們賠。”
說完張慧梅本着臉離開教室。
不光生氣又沒收了一部手機,更讓她生氣的是,這手機是接到學生舉報才沒收的,這說明同學之間關系并不融洽。她得好好想一想,怎麽調節班級氛圍。
另一邊,宿洄頭磕在桌子上,難受得不想說話。
郝明朗戳戳他的胳膊:“你的手機嗎?被人舉報了?”
宿洄有氣無力地嗯一聲。
郝明朗立刻忿忿不平:“誰啊,怎麽幹這種事?”
宿洄幽怨地看向體育課問他題的那個男同學,對方供認不諱:“對,我幹的,實話實說嘛。”
郝明朗本來膽子也不大,此刻卻還是忍不住幫宿洄說話:“你太過分了,打小報告!”
對方索性耍起無賴:“你們找班主任說去。”
“算了。”宿洄頭重新磕在桌子上,心裏盤算着,回家怎麽跟郁懷白解釋。
晚上,宿洄坐車回家,一路上耷拉着腦袋,頭都不敢擡。
細心的管家敏銳地察覺到他的低落心情,體貼問道:“宿洄少爺,發生什麽事了?”
宿洄實話實說:“我手機被班主任沒收了。”
“啊?怎麽會這樣?”管家有些驚訝,“你被班主任看到了?”
宿洄搖了搖頭:“不是,被人舉報了。”
管家臉色立刻冷了下來:“誰家小孩,這麽多管閑事。”
宿洄沒說,他并不想把這件事情鬧大。
管家随即安慰道:“沒事,再買一個好了。”
宿洄捂着臉,頭垂得更低了。
昨天借網貸,今天手機就被沒收了,誰家小孩跟他似的,三天兩頭闖禍啊?
郁先生肯定煩死他了。
管家趕緊安慰:“沒事的,宿洄少爺,再買一個就好了,開心一點。”
宿洄趕緊搖頭,家都不敢回了:“郁先生肯定煩死我了,天天給他惹事。”
管家立刻被他逗笑了:“這算什麽事啊,學校規定而已。不過你借網貸這事,郁先生的确生氣了,他就怕你養成習慣,以後天天借網貸。”
宿洄擡起頭:“可是,借郁先生錢,也是借啊。”
這下管家沒話說了,最終嘆了口氣:“這不一樣,郁先生肯定不會讓你還的。”
宿洄沒有說話,只在小賬本上繼續記賬。
還錢肯定是要還的,而且郁先生遠比那些網貸平臺靠譜得多,畢竟他們現在也算是朋友啊。
宿洄點點頭,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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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洄回去得晚,郁懷白第二天早上才知道他手機被學校沒收的事。
他當即給張慧梅打電話,對方秉公執法,死活不松口。
“郁先生,如果我把手機給你了,那其他同學的手機要不要給?你要是覺得我的做法不對,你到教育局舉報我好了,反正我教了二十多年書,都是這麽幹的,你舉報好了。”
郁懷白當然不可能舉報張慧梅,他也知道,張慧梅的确是為了學生好。
于是郁懷白退而求次:“你把電話卡還給我吧,現在電話卡綁定了很多東西,解綁很麻煩。”
“可以。”這個張慧梅倒是爽快答應。
于是這天放學回家,宿洄就看到客廳茶幾上,多了一部新手機。
郁懷白沒休息,正坐在沙發上,淡定地喝了一口茶:“電話卡幫你要回來了。”
“謝謝郁先生!”宿洄立刻高興起來,接着又有些忐忑,“郁先生,我是不是給你惹了很多麻煩啊?”
郁懷白剛想說沒有,但看到宿洄這惶恐不安的樣子,突然非常惡劣的,起了一點逗弄的心思。
他故作嚴肅道:“是啊,你能不能給我少惹點事?”
宿洄立刻垂下頭,非常內疚地說了句:“對不起。”
郁懷白悄悄看過去,發現宿洄低着頭,眼圈居然有點紅。
郁懷白立刻心疼了,不敢再逗他了:“我跟你開玩笑的,你別哭啊。”
宿洄抽了下鼻子:“不是,我是真的覺得很對不起你,又是借網貸,又是被老師沒收手機,還得讓你幫我要回電話卡,真是太麻煩你了。”
宿洄越想越難過,差點哭出聲。
郁懷白又好氣又好笑,把人拉到身邊,寬慰道:“我是成年人,你是學生,我有能力幫你解決這些事情,你現在還沒有這個能力。但是等你長大了,以後有工作了,你就可以想去哪去哪,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到時候你再好好報答我,好不好?”
宿洄點點頭:“嗯。”
郁懷白幫他擦掉眼淚,漫不經心道:“那同學是誰啊?舉報你的那個。”
宿洄擡頭,看到郁懷白眼底難以掩飾的狠厲,頓時吓了一跳:“郁先生你別亂來。”
郁懷白笑了,皮笑肉不笑的那種:“放心,法制社會,我心裏有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