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04章 第4章
下午六點,清河莊園。
管家拿起小本本,一條條念給郁懷白聽:“早上9點到9點半,宿洄少爺讓我開車帶他去派出所改名字,從宿晨改成宿洄,三點水加一個來回的回。宿洄少爺說,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洄字,有逆流而上的意思。”
郁懷白沉思片刻,回道:“繼續。”
管家在這條記錄後面打個勾,開始說起第二件事:“10點20分,我們從派出所出來。宿洄少爺讓我幫他做的第二件事,就是帶他去新華書店買書。宿洄少爺膽子小,一直躲在我身後挑書,一路上沒跟別人說過話,沒有異常。”
管家事無巨細,在筆記本上列好了清單:“宿洄少爺買了一套《五三》,一套《全國模拟卷》,六本筆記本,一個文具袋,一支黑筆,一支紅筆,一盒彩筆,一套2B自動鉛筆……”
郁懷白冷冷擡眸,機敏的管家趕緊閉上嘴巴。
“11點我們從新華書店出來,直接回家。吃完午飯,從下午一點一直到現在,宿洄少爺一直待在三樓閣樓,沒有下來。”
管家停頓一下,繼續道:“我在下午三點的時候上去看過,他一直在做題,而且,答案都對。”
管家把包裏的試卷遞給郁懷白,又從包裏拿出來一個破舊的筆記本,打開給郁懷白看。
郁懷白垂下眼眸,仔細端詳。
筆記本上的字跡雜亂不堪,歪歪扭扭,十分難看。
而自己手上的這份試卷,字跡工整,卷面整潔,字體飄逸靈動,顯然用心練過。
擔心郁懷白看不清楚,貼心的管家特意挑了一張語文卷子。
管家解釋道:“這是宿洄少爺下午剛寫的卷子,而這個,是他高中三年的筆記本。”
宿洄高中三年,只有這一個破舊不堪的筆記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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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還沒用完,只用了一半。
管家沉聲道:“我找人鑒定過了,這兩份筆跡完全不一樣,專家說,這就是兩個人寫的!”
郁懷白沉默兩秒,把卷子放到一邊。
倒也不用專家說,是個人都能看出來不一樣。
郁懷白問:“他為什麽去閣樓?”
三樓閣樓沒人住,是個堆雜物的地方,裏面東西擺得亂七八糟,唯一一個能讓人接受的地方,就是裏面有個空調。
管家恭謹回道:“我觀察過了,他不敢去書房。而且沒有您的允許,他也不敢去客房。至于您的卧室……我告訴他可以進卧室寫作業,然而他僅是站在門口,就抖了好幾下。”
想起昨天晚上的事,罪魁禍首郁懷白神色冷漠,拇指指尖搓了下食指指腹,冷冷開口:“把人叫下來,先吃飯。”
-
三樓閣樓,宿洄正坐在桌前寫模拟卷,一旁的手機指示燈卻一直閃個不停。
他拿起手機看一眼,全是宿铖給他發的微信:
[怎麽樣?整整一天了,有收獲嗎?]
[書房好不好進,平時上鎖嗎?]
[老爺子給郁跛子打過電話了,說要給你在郁氏安排個職位,怎麽樣,職位定了嗎?]
宿洄視線落在“郁跛子”這三個字上,分明覺得宿铖在人身攻擊。
他想了好久,決定扯個謊:[你別給我發消息了,我的手機被監控了。]
對方顯然愣住了。
許久,宿铖才小心翼翼地發過來一條微信:[以後,我怎麽聯系你?]
宿洄:[以後,你還是別聯系我了。]
說完,宿洄直接把宿铖拖進黑名單,然後删除好友。
宿洄把手機放到一邊,松了口氣,然後聽見管家敲了兩下門,推門進來。
“宿洄少爺,該吃晚飯了。”管家站在門口叫他。
“好。”宿洄蓋上筆帽,跟着管家下樓。
餐桌旁,郁懷白正拿着他那張語文試卷,看他寫的作文。
宿洄瞬間一愣,停下腳步。
一股冷汗沿着脊背往上蔓延。
完了,崩人設了。
原身可是個高考只考了72分的學渣啊,他怎麽能做出這種卷子?
宿洄臉色發白,試圖辯解:“我都是抄答案的。”
剛想放下試卷的郁懷白聽到這句話,又把試卷拿了起來。
他擡頭看眼宿洄,又看眼宿洄寫的作文,最終沒忍住,挑了下眉:“作文也是抄的?”
這下宿洄徹底僵住了。
他抿緊嘴巴。
說多錯多,他還是低頭裝死吧。
好在,郁懷白沒為難他,把卷子遞給管家收好,他彎起手指,敲敲桌面,語氣平靜無波:“坐我對面來。”
宿洄聽話地坐到他對面。
郁懷白淡定解釋:“坐在拐角的話,菜不好擺,你夠不到。”
宿洄低着頭,小聲回了句“謝謝”。
很快,菜都上齊了。
這次餐桌上的菜都是宿洄愛吃的,中午管家特地問過他。
宿洄很好哄,吃飽喝足後,他滿足地眯起眼睛,露出甜甜的笑。
郁懷白抽出濕巾擦擦手,問:“你今天晚上有空嗎?”
宿洄的笑容立刻僵在臉上。
他躊躇了好一會兒,才小聲回道:“晚上,我要做試卷……”
“那就是有空。”郁懷白打斷他,平靜的語調不容置喙,“你剛參加完高考,不急這一時。今天晚上跟我去一趟商城,給你買幾身衣服,給你家裏人買幾件禮物。”
郁懷白停頓一下,說:“明天,是我們回門的日子。”
回、回門?
宿洄瞪大眼睛,再次僵住。
郁懷白以為他不懂,解釋道:“新婚第三天,我要帶你回娘家看看。”
宿洄一時有些語塞。
他當然知道什麽叫回門,然而這種事情發生在郁懷白和他身上,實在讓他覺得匪夷所思。
郁懷白這是,真要跟自己好好過日子嗎?
宿洄睜大眼睛,眼睛眨了好幾下,眼神裏滿是驚訝。
少年實在不懂僞裝。
郁懷白跟他對視,說:“宿……洄?”
“嗯?”宿洄腦子懵懵的,下意識應了聲。
郁懷白又壓低嗓音,叫他:“洄洄。”
宿洄猛地一抖,手腳冰涼。
郁懷白面不改色,語氣平淡地說:“以後我就叫你洄洄,回門的時候,顯得親近。”
-
黑色豪車在濱海市熱鬧的霓虹燈下穿梭,最終停在市中心最繁華的商貿中心,濱海大廈的地下停車場。
這層停車場裏都是貴賓停車位,人不多。
郁懷白鎖好車後,輕車熟路地帶着他從貴賓電梯上去。
宿洄站在他身後,跟他相隔一米遠。
這次出門,只有他和郁懷白兩個人。
他坐在後座,郁懷白開車。
宿洄沒覺得不妥,畢竟上車的時候,郁懷白自己先坐到了駕駛位。
電梯很快來到最高層。
電梯打開時,電梯兩邊身穿紅色制服的美女服務員立刻熱情招待:“歡迎郁總,大駕光臨!”
宿洄吓了一跳,下意識縮到電梯角落,拼命按下最底層的按鍵。
然而下一秒,手指突然被郁懷白握住。
郁懷白依舊聲音冷硬:“別怕。”
宿洄一怔,頓時抖得更厲害了。
郁懷白後知後覺,慢慢松開手。
漆黑的瞳孔眸光濃郁,郁懷白想,他居然比那些服務員,更讓宿洄覺得害怕。
郁懷白退開兩步,又揮下手,讓那些服務員散開,這才開口說道:“出來吧。”
宿洄立刻低着頭,飛奔到那些衣服後面,躲起來。
郁懷白坐到沙發上,終于明白什麽叫欲速則不達。
郁懷白目光冰冷,凝視宿洄藏身的地方。
他可沒想治好宿洄的社恐,只是……
郁懷白想起那張接近滿分的語文試卷。
一個能考清華的人,真的會堕落到浪費時間,跟自己演這些戲?
就沒有一點讀書人的傲骨嗎?
幾分鐘後,郁懷白站起身,挑中幾件襯衫遞給藏在衣服後面的宿洄:“試一下,合不合适。”
-
從服裝店出來後,郁懷白又帶他去了金店。
有了剛才的教訓,郁懷白提前給金店老板打好招呼,這次他們來到金店,并沒有人招待他們。
宿洄松了口氣,雖然離郁懷白仍有兩米遠,卻不好意思地舔了下嘴唇:“對不起啊郁先生,我剛才,失禮了。”
郁懷白轉頭看他,似乎沒想到他會跟自己道歉。
宿洄是個很講道理的人。
郁懷白雖然人兇了點,但願意幫他辦理複讀手續,又送他好幾件名貴的衣服,宿洄很感謝他。
宿洄感激地沖他笑了下,接着又趕緊低下頭來,沒出息地不敢動。
感謝歸感謝,然而害怕,也是真的怕。
郁懷白神色如常,問:“你伯母喜歡金镯子嗎?”
原身父母早亡,一直在大伯家生活。
雖然衣食無憂,但那都是因為宿家家業大,餓不到他,跟他伯父伯母一點關系都沒有。
原身伯父伯母牌瘾大,成天在牌桌上不下來,別說管他了,就是對自己的親兒子宿铖也不管不問。
原身從小跟堂哥宿铖一起長大,兄弟倆也算是有那麽點塑料兄弟情。
聯想書中劇情,宿洄低着頭,實話實說:“還是算了,不要當冤種。”
已經給宿家當了十幾年冤種的郁懷白:……
算了,不差這一次。
他冷着眉眼吩咐櫃臺:“把镯子換成吊墜,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