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林昔宛愣愣接過，掌心觸到一方餘溫，微微擡起頭，可又不知道說些什麽，“小六，那個…”
“走啊，就這點雨，像劉姨說的，能把人淋了嗎？”小六勾了勾唇，并未在意。
小六步子邁得有些大，不大一會就走到林昔宛前面，繼上一次小六幫她抗米，這是林昔宛第二次覺得小六其實有時候也還不錯。
林昔宛一手提起淺綠裙擺，小步跑上前，在小六身側舉起油紙傘，替他遮雨。
只是小六長得要比她高些，她的手必須擡得比剛才高，才能勉強替他遮住。微有些寬大的袖子滑下，露出一小截如玉細白手臂。
“這雨一時半會兒可能停不了，要是你回去受涼了，我還得替你燒火呢。”林昔宛不知為何，臉色有些輕微發紅，聲音也嗡嗡的。
不過在小六這兒聽來，林昔宛的聲音就跟個蚊子似的，小六奪過傘柄，抿了抿唇，“我來吧。”
沒過一會兒，細雨果真越來越密，腳下的青石板徹底被侵潤，甚至低窪處積了一層淺淺的雨水。
油紙傘邊上形成一幕薄薄的水簾，林昔宛右肩感受到一絲涼意，又不好意思直說，這傘本就小，怎麽都遮不住兩人。
林昔宛微微皺了皺眉頭，輕聲催促，“我們走快點吧，待會兒百香莊來客人怎麽辦？”
“嗯。”兩人走得更快了些，剛才在李記客棧那兒一鬧，還真是浪費了不少時間，回到百香莊時，大廳裏已坐了不少人。
吳曜尹和趙四一直安撫着客人，勸他們再稍等等，遠遠瞧見林昔宛她們二人回來，強扯着的笑臉終于放下，到門口迎着，“你們還知道回來啊？再不回來，客人都得跑光！”
“我們這不回來了嗎？”小六将傘靠在百香莊門邊，抖了抖身上的水。
林昔宛這才注意到他另一邊的身子差不多都已濕透，低頭再去看她右肩上的，對比起來就是幾滴雨水罷了，不到半柱香的時間就能幹。
“你們還在這兒愣着幹嘛呀！沒看夠啊？還不去竈房做飯？”吳曜尹和趙四在一旁急得跺腳，見小六他們兩個還不行動，直接推着他的後背去竈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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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六倒也不急，一直慢條斯理地起火、燒柴，雙手放在竈前烘烤。
竈房裏甚至都能聽見密集的雨點兒打在檐上的嘀嗒聲，未免有些過分安靜。
林昔宛之前有時還能和小六鬥鬥嘴，現在卻一直盯着刀下的排骨，根本就不敢去看小六。
但哪怕她就這樣一直盯着，還是在砍排骨的時候刀鋒偏了一些，切到一點食指，還好她的手不是伸得很前，否則她這手指怕是要混在排骨裏了吧。
一開始，還不是很疼，林昔宛另一只手從懷裏摸出一絹繡帕，僅一只手包紮胡亂裹着，最後那一下勒得有些緊，指尖痛意傳來，林昔宛疼得眼淚都快憋出來，早知道這樣，下次讓送排骨的人事先宰好就得了。
小六沒聽見宰排骨的聲音，還以為林昔宛宰好了，正想問她要不要将火燒得更大一些，擡眼見她低着頭一動不動的，也不知道在做些什麽，“你怎麽了？”
林昔宛握着手指轉身，眨眨眼，委屈巴巴，“我手指剛才一不小心被菜刀給砍着了。”
“啊？沒了？”小六急得站起來，見月白色繡帕上染上點點血跡，握着她的手緊張地看起來，焦急地問道，“砍了多少？”
林昔宛抽回手，“你想什麽呢？就是一道口子，要是真沒了一截，我還能好好的站在這兒嗎？”
“吓我一跳。”小六往她身後的菜板看去，搖搖頭，“唉，真是可惜了這排骨。”
林昔宛一個頭兩個大，感情她這手指還比不上排骨吧，這小六，嘴還是這麽欠。
小六撸起袖子，洗淨手拿起菜刀，準備接替着她的活兒。
“你會炒菜？”林昔宛問道。
“就你這樣，還能切菜嗎？好歹我每天還看着你做這些的吧，基本的還是會的。”小六頭也不擡，問道，“你這魚是打算做水煮魚的對吧？”
“嗯。”林昔宛見他彎着腰，手指微微屈着，案板上的整條魚被他切成片，片片均勻，這刀工快是比上她了。
林昔宛放心地坐到竈前的木凳上，竈裏柴火燒得正旺，印得她小臉紅紅的，小六這位置是真暖和，大冬天的可是個寶地，還能烤火。
剛才在外邊兒走了一圈，林昔宛腳趾頭都快凍僵，這下渾身地筋骨終于得到放松，“小六，要不以後咱倆換個活兒吧？我覺得你這兒多好呀，什麽都不用做，只靜靜坐着就好。”
“那你去後邊劈柴試試？怕是斧頭都拿不起吧？”小六笑笑。
“哪有這麽誇張。”林昔宛小聲嘀咕。
林昔宛坐着了身子看着小六動作，偶然小六有什麽做得不對的，或者不知道下一步切什麽菜，她就在旁邊提醒兩句。
最後小六弄好所有的食材，準備起鍋鍋裏的那份粉蒸肉，下鍋水煮魚時，林昔宛實在擔心地很，不是怕他忘記配料，就是怕他菜下鍋的順序錯了，就小六那大大咧咧的樣，能做好才怪。
林昔宛往竈裏放了好幾根大木柴，立馬站起來指點着小六，“先放蒜、生姜爆炒，唉，水得燒開了，你才能放魚片！”
林昔宛看了眼手指上裹着的月白色繡帕，真想一把扯了，親自上陣，小六這樣，不行的啊。
小六耳邊全是林昔宛叽叽喳喳的聲音，本來會的，被她這一吵，全給忘了。
小六用筷子夾起魚片，一片片放入滾燙的火湯裏，“你別說了，我心裏有數。”
“你騙誰呢！這魚頭得先放。”林昔宛剛才就只是蹲下去再往竈裏放了把柴，結果小六倒搶先她一步，把魚片給放入了鍋。
“哎呀，何必在意這點細節。”小六拿起鍋鏟攪拌幾下，直接蓋上木蓋。
林昔宛重新坐回凳子上，将火燒得更大了些，只盼着劉姨能快些回來，雖然劉姨廚藝也不咋地的，但這好歹也比小六的強吧。
沒多大一會兒，鍋裏的水咕嚕嚕地沸騰起來，小六揭開鍋蓋，盛起水煮魚，一片片嫩滑魚肉在紅湯裏誘人得很。
小六在面上散在些許切好的香菜，拔掉裝有花椒油的小瓶子木塞，打算滴幾滴，可倒時，沒掌握住力道，瓶身傾斜得厲害，本來只打算滴的花椒油倒跟個水似的倒了許多進去。
小六急忙放好瓶子，心虛地瞄了眼林昔宛，內心祈禱着她不要看見，可是很不巧，林昔宛正神色複雜地盯着他。
小六倒吸一口氣，面上假裝鎮定，“我這沒倒多少，不麻，不麻，一點兒都不麻。”見林昔宛深深地吐出一口氣，又急忙解釋道，“而且這水煮魚本就要麻辣的吧，這只是多了一點點，沒事兒的。”
林昔宛閉了閉眼，調整心情，正想開口時，吳曜尹倒急沖沖地闖進來。
柳小鹿走後，外面就趙四和吳曜尹兩個人忙活，根本就忙不過來，左邊轉了，轉右邊，一直被客官叫來叫去，這會兒吳曜尹臉上都冒出了一抹薄汗，累得扶着案板直喘氣，“你們這兒水煮魚到底做好了沒啊！外面都催了三回了。”
小六急急忙忙把裝有水煮魚的盆子小心翼翼地替給他，“好了，好了，快給人送去。”
小六見林昔宛要阻止，擋在她和吳曜尹之間，“人家這都催了，我們總不可能還不上菜吧，萬一他們這口味重，偏偏就喜歡呢？”
“是吧，小吳。”小六朝吳曜尹使了個眼色，想讓他幫着一起勸勸林昔宛。
“啊？這？”吳曜尹一開始未反應過來，見小六眼睛跟抽筋了似的，這才迷迷糊糊地說道，“哦哦哦，對，說不定他們就喜歡這款呢！”
吳曜尹也是有點怕林昔宛的，見反正有小六攔着，她一時半會兒也動不了手，當即捧着水煮魚朝外面跑去。
“你，算了，我出去看看。”林昔宛被氣得用沒受傷的手指着小六，可半天都說不出個所以然，本就是她手受傷了在先，不會做廚藝的小六能做到這個地步也算是勉強夠了，“我出去看看。”
小六不明所以，有些無奈，“不就是我花椒油倒多了點嗎？你也不用小題大做出去解釋吧？”
“我就是出去看看劉姨回來了沒？也不知道劉姨一個人在衙門怎麽樣？”就劉姨一個人在那兒和沒臉沒皮的李記客棧的老板對峙，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林昔宛剛出竈房門口時，想起一件事兒，回過頭笑道，“還有好幾道菜呢，你慢慢做啊！我很快回來。”
小六無奈地搖搖頭，誰叫他是個好人呢。
出了竈房後，林昔宛往櫃臺處看了眼，是趙四守在那裏，趙四收錢收得臉都快笑爛了，每桌客人付完銀子出門時，趙四甚至都還朝他們鞠個躬，叫他們慢走。
林昔宛出百香莊的時候，特意從櫃臺邊上出去，眼神飄向櫃面，見趙四每收一筆錢都在賬上認真記上一筆，每筆錢都還一文不少地放回抽屜裏，也就稍稍放了心。
“怎麽？以為我會私吞啊？”趙四無意間擡頭注意到林昔宛，抽了抽嘴角，不屑道，“這種事情，我還是有點良知的，不像某些人，只會吃裏扒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