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劉姨只顧着核對賬本上的賬單，頭也不擡地道：“不去，我這個當掌櫃的錢都還沒算清，就去睡覺？那我也太不稱職了點吧。”
劉姨這番言語和動作，竟有幾分為食肆精心盡力的掌櫃模樣，可是她似乎以往她可沒這麽認真過，向來把票子一股腦地裝進抽屜裏就完事，只每月月底大概算一下，頂多也就是遇到大事兒才算。
不然好好的一個百香莊落到她手裏，僅僅幾個月就變得這副模樣，若前段時間不是林昔宛在想些法子，怕是已經關門大吉。
食肆裏的其他人忙得差不多，都跑到櫃臺處來看看劉姨，就連從不管他人死活的小六都來了。
冬日的午後，日頭不熱卻也耀眼，食肆門口投進一大片金影。
專心做事的劉姨感到眼前光線變暗，擡起頭發現食肆裏的五個夥計竟在她面前站成一排，淡淡道：“有事？”
柳小鹿點點頭，可随即又立馬直搖頭，她自個兒都不知道來這兒到底幹嘛。
“大家該幹嘛幹嘛去，別來我這瞎參合。”劉姨面色平靜，根本不同于往日那般神色奕奕的模樣。
劉姨見大家還杵着不動，提高了點聲線，“咋的？要我送你們回去？還是說你們嫌棄高我給你們的工錢多了？要不要我扣一點？”
“不不不，這倒大可不必。”吳曜尹連忙擺手，彎着腰笑嘻嘻地道，“劉姨，那我們就走了，您慢慢繼續？”
劉姨翻過賬本一頁，繼續對着賬本上面的數字打着算盤，“嗯。我好得很，一個個的，別以為我要感謝什麽事兒出來。”
劉姨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他們再不走，怕才是要把劉姨給氣出個好歹來。
林昔宛回到自己的住處，把壓在箱底下的小賬本和枕頭下的小錢袋拿出，認真在賬本上記錄每一筆錢。
自從城東廟回來後，她就開始用小賬本記賬。佛主可都是說了她會成為富婆的，她再怎麽鹹魚，也得有個樣子吧。
之前每月都能有些存款，雖不多，但好歹這也是屬于她自個兒的一個小金庫。只不過這一月劉姨都未給她們發工資，她的賬本記着的賬全是支出，本就不鼓錢袋子越來越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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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統都不知道嘲笑過她多少回，說哪有人像她這個樣子存錢的，就連一文錢、兩文錢都寫在賬本上。
可系統哪知道她現在的真正想法，她一開始想的就只是存錢，做一個富婆，可到了後面，野心越來越大，這再怎麽也是個打工的，倒不如多存錢，翻身做老板！
林昔宛算好錢，重新把錢袋放回枕頭下，拍了幾下枕頭這才枕在上面準備睡覺。
正在她迷迷糊糊，隐隐約約夢到她真當了個富婆，還找了兩三個小白臉時，腦海中很是煞風景的想起系統的聲音。
【系統：劉姨都這樣了，你能睡着得？還做美夢，看看你的枕頭，都濕了一大片！】
林昔宛半信半疑地擦了擦嘴，手背并沒有感受到濕意，“胡說什麽呢，你！”這系統就只知道騙她。
【系統：你要多安慰安慰劉姨好不好？】
“我怎麽安慰啊！她現在什麽都聽不進去，讓她一個人想清楚也挺好的。”林昔宛想了一會兒，又悠悠道，“而且，這個不行直接換一個不就行了。拜拜就拜拜，下個更乖。”
說完，林昔宛重新倒回床上，拉過被子蓋住頭頂，就劉姨那性子，指不定明天就想通了，哪還輪得着她來安慰。
【系統：啧，你可真是個花心大蘿蔔。】
系統這話，林昔宛簡直無力吐槽，這哪是她花心了，這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在一棵樹上吊死。
窗外紅日漸漸西斜，百香莊裏安安靜靜，可後院卻隐約有一些呼嚕聲傳出，還越來越大。屋內的林昔宛被吵得沒法，一開始被系統吵，現在又不知道被誰吵。
最後，林昔宛實在睡不着，去到大廳裏想找劉姨說會兒話。
劉姨一人在櫃臺處打着算盤，清脆珠聲在空曠的大廳裏有些悅耳。
“劉姨，你還沒算完？”林昔宛拿起旁邊放着的另一本新賬本，随便翻了翻，賬本上的字跡尚未幹透，上面都還透着一股淡淡地墨汁味兒。
劉姨将筆擱在瓷筆架上，收拾櫃面上的東西，“嗯，我把百香莊的賬重新算了一下，若照目前的這個狀态，我們過不了多久應該就能重現回到正軌的。”
“嗯嗯，那就好。”林昔宛欲言又止，她見過劉姨潑辣、假意柔情的一面，可卻沒見過她如今這穩重樣，“劉姨，那，那你現在幹什麽呀？”
劉姨手一頓，想明白林昔宛說的是什麽意思後，笑笑，“事情都忙完了，我也去睡一覺，眼睛澀得很。”
劉姨說完就打着哈欠往後院裏走去。
等到百香莊晚上開張時，劉姨休息好後準時出來，一言不發地坐在櫃臺前收錢，安安靜靜的、不吵不鬧，更別說望着大街上發呆。
猛然間食肆裏的夥計們還有些不習慣，劉姨這變化變得也太大了些，還是悄然無聲地就變了這麽多。
趙四和吳曜尹在大廳角落處甚至打起賭，賭着劉姨是否已經徹底放下，改頭換面重新做人。
趙四認為劉姨這下是真地被傷透了心，哪怕再度恢複，也決不會再喜歡上杜大人。吳曜尹死死咬着牙，非稱劉姨今日只是受的刺激比較大，一時沒有适應過來，明日一大早準能好。。
兩人争論得面紅耳赤、不可開交，趙四還把小六給拉進來，叫他跟着下賭。
小六想都不想，直接站到趙四那兒，“這感情，哪有什麽非他不可的，說白了，就是你遇見得比較少，若見多了，怕是見一個愛一個，甚至都來不及愛上哪一個。”
林昔宛剛好從他們仨兒身旁路過，小六這話一字不落地鑽進她耳朵裏，心中對他們仨兒的鄙夷更深一度，百香莊本就才只有三個男的，結果沒一個好的。
晚上百香莊裏的人自己吃飯時，劉姨鄭重向大家宣布，以後她再也不去小攤子前賣早飯，還美名其曰，大清早的，她實在起不來，外面霧氣又重，對皮膚不好。
還是讓臉皮粗糙的趙四去重新頂着。
趙四一聽到這個消息，笑得比誰都開心，挽着吳曜尹的肩膀，對劉姨笑道，“小吳說他想去，接下來的一個月都由他去賣早飯。”
“随便，你們自己商量好了就行，反正這工錢我可是不會多給的。”劉姨擱下碗筷，起身回房，碗裏的飯都還剩了一大半。
吳曜尹哭喪個臉，掐着趙四的脖子，“早知道就不和你打賭了，我早就應該猜到的，劉姨這人，怎會一棵樹上吊死。”
“哈哈，我不管，反正你輸了，就得幫我去賣早飯，或者你給我二兩銀子，我就放過你。”趙四推開吳曜尹，兩人扭打在一起。
“不要！”吳曜尹一口回絕，這一個月的工錢都還三兩銀子呢，二兩，搶錢啊！
二人說鬧聲越來越大，林昔宛實在聽不下去，耳朵吵得很，她氣都要被他們給氣飽。
林昔宛重重擱下碗筷，回到竈房裏準備着明早賣的東西，還是眼不見心不煩了好。
接下來的幾天，劉姨一直都這樣，不吼人、不沉默，介于兩者之間，突然終于有了點成熟穩重的感覺。
食肆裏的生意慢慢升溫，百香莊之前欠下的銀子眼看着很快就要還清，夥計們即将每月又有工錢，一個個的，幹得比誰都起勁。
只不過，愛聽八卦的劉姨最近聽說集市那邊有家新的客棧，短短一個月，生意猛然間突飛，他家附近的所有食肆生意慘淡，客人都跑他店裏去了。
劉姨只跟林昔宛說了一下，叫她多加把勁兒，多做一些稀奇古怪、別人沒怎麽吃過的菜品出來，別被人給比下去了。食肆好不容易生意才慢慢好起來，怎能就這樣被其他食肆打倒。
林昔宛想起上次李記客棧開業時的盛狀，心中有些不好的預感，不得不說李記客棧使是真地比較抓客人們的胃口，且它自身能力也一點都不差。
某日，有兩位客人用完膳來櫃臺處結賬時，無意間說到李記客棧家的味道有些像百香莊裏的，還笑問劉姨是不是自家的廚娘被李記客棧給挖去了。
一語驚醒夢中人，劉姨越想越覺得有些不對勁兒，偷偷吩咐林昔宛和小六去混入李記客棧，嘗嘗他們做的菜到底怎麽樣，是否就和她做出來的味道一樣。
劉姨讓百香莊提前關門，讓林昔宛和小六去看看情況。
林昔宛和小六喬裝一番，當即趕去了李記客棧。
還是那個老板，還是原來的那個味道。
兩位長相可人的妹子一左一右站在客棧門口，吆喝着大家進去嘗一嘗，客人進門時，兩人彎着腰甜甜地招呼着，臉頰處的淺淺梨渦更顯可愛。
嘴裏叼着根草的小六一見這陣容，立馬吐掉野草，催促着跟在後面的林昔宛，“快點，快點，都快關門了。”
色鬼！林昔宛心中暗暗嫌棄，小六來這兒怕是只為了看美女吧，哪兒還記得查看情況。
兩人尋了個客棧正中央的位置坐下，李記客棧裏最忙的時候已過，現在客棧裏就只剩下十來位客人。
客棧裏的夥計們穿着的衣裳一模一樣，林昔宛見他們臉上一直挂着笑容，心中不免替他們擔心起來，晚上這臉怕是很疼吧。
“二位客官想吃什麽呀？” 一中年男子見他們倆坐下，急急忙忙跑過來替他們倒茶，“我看你們夫妻倆這麽般配，郎才女貌、才子佳人、天造地設……”
“打住，打住。我跟他才不是夫妻呢，你哪看我們像的？”林昔宛聽到男子後面說的一些成語，胳膊上的雞皮疙瘩起了一大片，哪有人這樣找成語硬湊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