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女子
女子
才進屋,杜鵑便進來,端着吃食見着程修也在,先是一愣,随即微微福身,“公子也在,”
目光流轉,“姑娘,該用午飯了。”
遲兮語搖搖頭,手上的柿子頓時沒了稀罕,“我不吃了。”
“姑娘,好歹吃一些,我特意給你熬的粥,軟糯着呢,直接入口咽下便好。”
程修放眼看過去,托盤裏的确只有一碗粥,擡眼便問:“怎麽就給姑娘吃這個?”
“公子,您有所不知,姑娘這兩日牙疼,只能吃些粥水。”
“牙疼?”程修回頭打量她的臉頰,看起來還真是微腫,下意識的想要擡手去摸,想到她怕疼,便又将手收了回來,“怎麽也沒聽你說?”
“這又不是什麽好事兒,有什麽可說的。”遲兮語眉頭微皺,強忍着牙疼,嘴也不敢張的太開。
“我叫人去給你買些藥,牙疼可不是好忍的,看你這不聲不響的,不知忍了多久,若今天不是被我碰上,怕是還不肯說呢吧?”
遲兮語勉強咧了咧嘴,也不敢再狡辯。
“好好呆着,我去去就回,”程修擡手撫過遲兮語的頭頂,又瞥過那碗白粥,“這個不想喝就別喝了,一會兒回來,我給你帶些好吃的。”
程修這一去半天都沒回來,倒是杜鵑八卦着跑回來,“姑娘,前院兒來人了。”
遲兮語正将一塊冰含在嘴裏,冰涼的感覺稍稍緩解了牙痛,“誰?”
遲兮語咬着牙問。
“公子之前的未婚妻。”杜鵑說着眼睛朝外翻了個白眼兒,盡是對這個人的不屑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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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兮語一怔,嘴裏的冰水來不及收,順着嘴角流出來,反應過來時已經滴到了裙衫上,忙用帕子胡亂的擦拭。
此人只聽過,從未見過,從前杜鵑說她全家因她父親的官職調動已遷往別處,沒想到還會回來。
“哦。”遲兮語不知怎的,心裏亂得厲害,僅僅只是“未婚妻”三個字就刺得她渾身上下都不舒服,連牙疼都蓋住了。
“姑娘難道不想去看看?”杜鵑這會兒覺着她魂不守舍的,伸着臉過來低聲問。
“人家回來,我去看什麽,我又不認得她。”遲兮語随手将帕子一丢,明晃晃的氣急敗壞。
“就當看熱鬧呗,這會兒在夫人面前呢,夫人沒給她什麽好臉色。”杜鵑看得出遲兮語的小心思,想看又拉不下臉去,所以上前一步,強拉着她去了前廳,遲兮語嘴上說的不去,可身子也任由她拉着朝前廳而去。
還沒到了前廳,便隐約聽着一女子哭哭啼啼聲幽幽傳來,二人止步于前廳屏風後,伸着耳朵聽着前方動靜。
“你來我這兒哭成這樣兒也不必,都是過去的事了,再提也沒什麽意義。”羅桐聽着對面女子的哭訴,心中毫無波動,只緩緩舉起茶盞輕輕呷了一口。
女子見狀舉着帕子将淚擦幹,啞着嗓子道:“夫人,您還怪我嗎,當初程修哥哥病重時我離開是我不對,可這也不是我的本意,是父親不同意,又趕上官場調動,我不得已才随着家人離開。”
羅桐聞言輕笑一聲,“既然事情已經過去了,也就沒什麽好解釋的了,修兒沒病死,也是命大,而你們兩個成不了親,也是沒有緣份,你也不必特意前來與我說這些。”
“夫人,您說這話,就是不肯原諒月如了,自小您待我就好,可您為什麽就不肯為我想一想呢,我不過是一個小女子罷了,父親之命,我怎能違逆……”
說話間,沈月如又梨花帶雨的哭了起來,羅桐更是一臉的不耐煩。
透過朦胧的屏風帳,不難見出這個從前存在于傳言中的沈家月如俏麗的輪廓,從前便聽府中人提起,她自小養尊處優,吃穿都要比旁人講究,從頭到腳都是與普通女子不同的。
若說家世,也更是和程修匹配,若不是中途程修險些病死,她家又毀約而去,想來這二人早就成了親,成了京中的一段佳話……
沒見着人也便罷了,見了人遲兮語心裏落落的不舒服,低頭盯着自己的腳尖兒,總覺着連腳指頭都比不上人家的。
“你別哭了,這樣哭着上門,讓旁人看了還以為我們程府拿你怎樣了,當初修兒重病,你們府上只打發了個下人過來與我們傳了退婚的話,時隔快一年,你又親自過來,既然事情都已經說開了,也便不必介懷了,時候不早了,我就不送你了。”
羅桐見她哭的實在是心煩,也懶得與她多言,只想着尋了個借口将她快些送走。
“夫人,這次我是只身回京,也沒有別的地方可去,說起來,咱們兩家也還沾了些遠親,論起來我還要稱您一聲姑母,這天色已晚,您就這樣讓我離開京城嗎,好歹您留我住一晚。”
沈月如淚眼朦胧,看起來楚楚可憐,好似當初絕然退婚沒她的事一樣。
羅桐本就不是硬氣的人,心軟,耳根子更軟,凡事往親戚上扯就更沒了主意。
沈月如說的不錯,兩家人拐着彎的多少沾點親,也正是這麽點親,讓她多次拉不下臉來。
再加上外面天色确實慢慢黑下來,心想着留她住一晚也沒什麽,于是強壓着心頭的火氣淡淡道:“你都這樣說了,我也不好趕你出去,可沈小姐你也要注意分寸,現在既然沒了什麽關系,也不好憑白的住着,念天色已晚,你且在程府住一夜,明天便找別的去處吧。”
“謝謝姑母。”沈月如聞言,破涕為笑,連稱呼上也親近了三分。
“別,”羅桐起身忙擡手止住,“老身可經不得你這樣叫。”
屏風後面的遲兮語聽見前廳響動便知是羅桐要出來了,忙轉身離開,朝自己的小院子走去,腳步飛快,甚至有些氣沖沖的。
只有杜鵑在身後啰嗦個不停,“這沈家小姐的臉皮怎麽比城牆還厚,當初不聲不響的将婚退了,這會兒看公子沒事,又跑回來鬧這一出兒,這是給誰看呢,夫人也是,這麽三言兩語的就讓她住下了,從前也是從京裏遷出去的,京裏還能沒個親戚?就是故意想留在這,賴着不走!”
這會兒遲兮語覺着牙更疼了,忙又取了一塊冰塞進口中,不聲不響,默默忍着。
杜鵑見她臉色不好,也不知是疼的還是氣的,回想自己方才好像是話多了些,怕是惹得她心裏不愉快,怕她多想,又忙解釋道:“姑娘別把沈家姑娘放在心上,公子這人心裏明白着呢,不會對沈家姑娘有什麽的。”
“他怎麽樣跟我有什麽關系。”捂上臉才說了句話,便疼得她吸了口涼氣。
沈月如自打入了後院兒便換了副臉面,一抹得意神色盡顯,仿佛方才在羅桐面前委屈巴巴的不是她。
“姑娘,方才夫人說只讓咱們留宿一夜,可從進門也沒碰上程公子,若是見不到,咱們明天就要被趕出門了!”貼身婢女環兒輕輕攙扶着沈月如的胳膊,不同于沈月如的閑庭信步,眼角眉梢帶着算計。
沈月如輕巧一笑,露出一排皓齒,“我既來了,就沒打算走,只要我沈月如進門,就別想讓我出去。看着夫人态度決絕,不過她的态度不要緊,我還要先見到程修再說。”
二人被安排在客房,可卻不見消停,沈月如直奔程修書房,從前常來程府,哪條路她都熟悉,不過別過一年,這裏和從前相比幾乎沒有變過。
程修書房門前也還是一樣冷清。
沈月如從容推門進去,一股熟悉的書香氣撲面而來。
書房中的陳設不曾變過,桌案上的黑曜石長緣鎮紙已經用了許多年。
沈月如嘴角一翹,“他是個念舊的人。”
一語雙關,她自信這次回來,只要她溫言軟語幾句,她便會原諒她。程修心軟,她明白。
目光随便一掃,便掃到桌上錦盒,看樣子是女人家喜歡的樣式,沈月如伸手将錦盒拿起,打開發現裏面躺着一只精致的珠釵。
沈月如心頭一沉,将珠釵取出捏在指間,目光投向身後環兒,“聽說府裏來了個表姑娘?”
“是有這個說法。”環兒應聲道。
沈月如目光緊緊盯住手中珠釵,随即擡手将其插/入自己發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