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生病
生病
夜半,程修長腿搭在椅子上,手指輕輕敲打桌案,這件事可大可小,稍有不慎,恐怕就會連累滿門。
可他為了遲兮語,想拼一把,說到底,不過是一個疤的事,若是能将這疤毀了,世上也就無人知道她的身世了。
打定主意,擡手捏了眉頭,酸疼的厲害,忽聞門外有人叩門,輕聲應了句:“進。”
杜鵑推門而入,面色焦急,“公子,表姑娘病了!”
程修聞言将腿收起騰地一聲站起身來,“表姑娘怎麽了?”
“方才我去屋裏加碳,發現她燒得厲害,臉色不好,有些說胡話了。”
“我去看看,”程修大步出門,臨了叮囑,“你去請大夫來看看!”
“是。”杜鵑才應下,擡眼便不見了程修蹤影,想來這也是心急,擔心表姑娘安危。
推門進來,屋裏碳火正盛,暖意撲面而來,偶有火花跳躍,噼啪作響。
來到床邊,遲兮語安安靜靜躺在床上,唇上毫無血色,眉毛微蹙,表情并不是安睡該有的模樣。
伸手探上她的額頭,果然燙得厲害,想來定是白天受了涼,心裏又揣了事,裏外相攻便病了。
“兮語,兮語……”程修聲音溫柔低沉,擡手試着輕輕推了推她,良久,微微睜了睜眼,随之又閉上,嘴唇微動,卻是什麽也沒說出來。
“我……”勉強睜了眼皮,沉的像灌了鉛,身上火燒火燎的,喉嚨幹涸的厲害,認清了來人後才嘶啞着嗓子道,“我有些難受……”
“許是白天着涼了,別怕,我已經命人去請大夫了,吃些藥就會好了,”程修溫柔安撫,又給她掖了掖被角,“我去給你倒些水。”
“別走……”遲兮語病的迷糊迷糊的,也沒聽清楚他說什麽,只隐約覺得他要離開,她怕的厲害,擡手扯過他的胳膊緊緊抱在胸前,“在這裏陪我好不好,我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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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陪着你,我哪也不去,”程修乖乖由她拉着,而後發現遲兮語又昏睡過去,手上力道卻絲毫未減。
這姿勢程修覺着不對,手正好搭在她的胸口處,掌下壓着一片綿軟,眼下遲兮語只着寝衣,單薄的布料聊勝于無,觸感真實,她身子滾燙,熱氣透過衣料傳到程修的手掌上,程修心裏像被人窩了一腳,說不出的滋味。
遲兮語手上力道加重,嘴上念念叨叨的不知說些什麽,程修已經沒有心思去聽,随着手掌上的觸感,背脊處像被人拿刀豁開一條長長的口子,火辣辣的,勾的心火燃燒。
不知是否因為房間碳火燒得旺盛,現下他額頭上沁出了一層薄汗,呼呼的熱氣也從衣襟處散發出來。
遲兮語睡夢中偶爾翻動幾下,連帶着他的胳膊也在她身上随之擺動,這可就要了程修的命。
程修微微側頭看着雙頰緋紅的遲兮語,見她櫻桃口微張,頭上微微冷汗鋪在面上形成一層潮濕,額邊碎發也都榻軟的貼在上面,這楚楚可憐的病容卻很是誘·人。
惹的他情不自禁的吞了口口水,而後心裏又自責自己的猥·瑣。
“公子,郎中來了。”兩個人僵持了許久,終于等到杜鵑請人過來。
程修将手抽離出來,給郎中讓路,忙閃到一旁,微微側了側身,以掩蓋自己的窘迫。
杜鵑見着公子臉色不對,似有異色,這屋裏也不算熱,怎麽就出了這麽一頭的汗。
又回想之前撞見公子半夜提着褲子從表姑娘的房間出去,想着方才二人獨處一室,該不是公子又借此機會輕薄了表姑娘,若非如此,怎麽逼的表姑娘離家出走呢……
如今在杜鵑眼裏,昔日翩翩公子,早就成了衣冠禽獸。
各懷心思,你來我往間,郎中已經把好脈起身。
程修好不容易平複了心中的焦躁,忙過去問:“大夫,她怎麽樣?”
郎中面色平靜,“無妨,姑娘只是着了涼,喝幾副藥,好生調理幾日便好了。”
“有勞大夫了。”聞言,程修終于松了口氣,命杜鵑将大夫送出去,又俯身坐下在床榻旁,見着昏睡的遲兮語,見她睡夢中五官微微扭曲,知是病裏痛苦難挨,情不自禁拉過她的手,恨不得這罪親自替她受了。
“将病過給我,你快些好起來可行?”程修聲音低低的,像是說給自己聽,不成想遲兮語又緩緩睜了睜眼,似是聽進去了,手上力道加重,回握過來。
程修心頭一陣寬慰,“別想太多,也別想着跑了,天大的事交給我,你只管好好養着!”
遲兮語微睜的眼,實際上也聽不得他究竟在說什麽,只覺得他聲音低沉好聽,病中聽着心裏倒是舒坦,而後放心大膽的睡了過去。
陳和謙聽人報上程府那邊的動靜,不禁冷笑起來,夢清揣度着他的臉色,也陪笑着,“恭喜公子,看來就要得償所願了。”
“你先下去,”陳和謙朝來人擺擺手,随後随意坐在椅子上,長舒一口氣,目光遙望,帶着幾分譏笑,“想不到,這個程修還是個情種,這麽輕易的就被個女人絆住腳,真是沒出息。”
夢清是他的人,處處自是以他為尊,可冷不防聽了這話,心裏尤其不爽,面前這個男人,之所以譏笑程修多情,自是證明他不會同旁人一樣,處處将感情放在第一位。
心頭一陣寒意,而後話鋒一轉,“公子若是動手,可否對遲兮語手下留情?”
陳和謙目光側過來,眼中盡是不解,而後緩緩言,“怎麽,你心軟了?”
“遲兮語她……”夢清語氣猶豫,雙肩聳起,雙手用力捏了帕子,最後像是下了很大決心,“她不是惡人,若是因為程修而被連累,也是無辜。”
沉默稍許,陳和謙眼中閃過一絲寒光,語氣又似輕笑,“無辜?她哪裏無辜,就憑她的身份,注定這輩子不會風平浪靜。”
“可是……”
“好了,”陳和謙騰地一聲站起身來,打斷她的話,面色卻意外的緩和下來,大步朝前,手輕輕搭在她的肩上,像是安慰,又似哄,“你現在變得越發優柔寡斷了,這樣可不是一件好事……我知道你心裏想什麽,等到這件事一完,我便娶你進門。”
若是從前,夢清聽到這句話,怕是會喜出望外,可如今這話聽起來又是這樣的刺耳,讓人聽了覺得心裏發寒,連一絲歡喜也提不起來。
夢清沒有給他任何回應,只拘謹的站在那裏,像是他說他要娶的是旁人。
算計着過幾日就是遲兮語生辰,程修特意挑選了個發簪準備等她生辰再給她。
遲兮語這兩天身子才将将養好,在屋裏待的發悶,趁着杜鵑不在,終于得以出門透透風。
幾日不出門,天氣越發涼了,院中的柿子樹已經挂了霜,垂在枝頭,搖搖欲墜。接連喝了幾天的湯藥,嘴裏皆是苦味兒,眼下見了這黃昏色的柿子不禁咽了口水,左右打量,見四周無人,便打起了這柿子樹的主意。
樹枝不高,遲兮語從小又沒少做這些爬樹翻牆的勾當,三兩下便爬到樹上,痛快的摘起柿子來。
運氣不好,才上了樹,便被程修逮個正着,程修遠遠見着樹枝搖曳,走得近了些才發現是遲兮語在上面。
“你做什麽呢,快下來!”程修心慌,大步沖到樹下,雙手下意識攤開,做了個接應的動作,“你要吃柿子,我給你摘,你快下來!”
遲兮語從樹叉間伸頭一笑,手上動作未停,有什麽大不了的,這又沒多高,不必緊張!”
“遲兮語,你快下來,我給你摘!”程修臉色一變,眉目間皆是緊張,生怕她一個不小心便踩空了。
聽他催促,遲兮語将兩個柿子單手捧在懷裏,另一只手扶着樹叉,寬慰道:“這就下來了!”
又揮手示意他閃開,“你躲開些,我要下去了!”
程修一動不動,雙臂張的更開,“你只管跳,我接着你!”
遲兮語身子前傾,剛要往下跳,不成想鞋底一滑,果然一只腳踩空,整個身體失去平衡,朝下墜去。
程修雙目睜大,面色一陣慘白,又朝前一探,忽覺雙臂一沉,好在柿子樹并不高,遲兮語掉下的瞬間被程修接住,程修手臂力道加重,朝後退了兩步,這才穩穩站住。
剎那間,美人在懷,撲面馨香。
程修的臉色卻十分難看,語氣中帶着幾分嗔怪,“病才見好,便敢上樹,你膽子越發大了!”
遲兮語懷裏還摟着兩個沉甸甸的柿子,伸出舌頭一陣調皮的笑,“在屋裏躺的煩了,就出來活動活動,誰知道柿子熟了,一時心癢,便上了樹。”
“不許再有下次,”程修眉目緊鎖,臉臭臭的,“往後想吃,我去給你摘,若我不在,府裏小厮多的是,随意差遣便是!”
“知道了,”遲兮語臉色一紅,将其中一個柿子舉在程修面前,“新鮮的,我分給你一個!”
程修噗嗤一笑,哪裏舍得真的跟她生氣,無奈搖了搖頭,抱着她進了屋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