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 28 章
如意笑得人畜無害:“上次多虧唐少爺找來了大夫,我們是特意來感謝的。”
如意不說這話還好,一說可算是提起了唐鶴鳴的傷心事,他立馬像是炸了毛的母雞,顫動的手指着如意:“還不是你!我西廊橋那兩間鋪子都沒了!都沒了!”
沒了?自然不是長了翅膀飛走了,而是被唐吉仁沒收充公了。
如意笑得有些愧疚:“實在是上次事情緊急了些……這不是來道謝賠禮來了嗎?”
“賠禮可以呀,你陪我那兩間鋪子!”那兩間鋪子可不是輕易來的,是唐鶴鳴省吃儉用省了本錢,又殚精竭慮才經營起來的,是他進賬最多的兩個鋪子了,就這麽沒了?沒了!
唐鶴鳴的後槽牙都要咬碎了,恨不能咬如意一口出出氣。
“你個混賬玩意!怎麽這麽和眉小姐說話,不懂禮數!”唐吉仁怒然一喝,吓得如意一個激靈。
唐鶴鳴卻早已習慣了自己親爹的作風,滿臉委屈:“爹你就把那兩個鋪子還給我吧,就讓我掙點零花錢?”
“掙個屁零花錢!唐家家大業大還用你自己掙零花錢?你給我一心一意地讀書,早點給我考個秀才回來,我唐家祖墳上就冒青煙了!”
唐鶴鳴确實不是讀書的料,只要一打開書本,他就覺得腦袋裏有千百只聒噪的鴨子在叫,簡直要了命了,偏偏唐吉仁就是對考科舉有執念。
這父子倆吵得不可開交,承廷只以為是他和如意的到來攪鬧的,暗中扯了扯如意的衣袖,想要快點遛,如意白了他一眼,陪着笑對唐吉仁道:“唐叔叔,我們今日來一則是感謝那日的事,二則是有個掙錢的買賣想要和叔叔談。”
鐵礦開采不止需要開采權和鐵礦,更需要經驗和技術,二房、三房不給使壞就不錯了,根本指望不上,放眼整個泉州,唐家的開礦和冶煉技術絕對排在前面。
而且鐵礦開采需要大量的財力,如意既然不能動用眉家的銀子,就需要在外面尋找合作夥伴,選唐家很合适。
這事她和敏彥端眉公敏都談過,父子二人倒是沒有反對,如意這才來探探唐吉仁的口風。
如果如意沒有看錯,一說“掙錢的買賣”,唐吉仁的眼睛就亮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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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千萬不能和這個女人做買賣!這個女人唯利是圖,落井下石!和她做買賣肯定要被她坑!”
唐吉仁正要說話,唐鶴鳴卻搶了個先。
如意滿臉黑線,不就是那次茶坊要和你分你坑別人的錢嗎?再說不也沒分到嗎?你丫一男的怎麽這麽記仇?還能不能愉快地玩耍了!
你既然不仁,就別怪我不義了。
唐吉仁自然不知二人的仇怨,卻一時也有些反應不過來:“你認識眉小姐?”
如意和蔣小舉人和離的事,整個泉州府都是知曉的,但商人重利,且眉家財力不俗,所以唐吉仁倒并沒有什麽偏見,但自己兒子怎麽認識眉如意?倆人什麽時候見過的?
唐鶴鳴一滞,正想怎麽說才能不損害自己的偉岸形象,就聽如意幽幽道:
“前日我去城外寺廟上香,誰知天公不作美,忽然下起了大雨來,我見唐少爺在路邊買傘,就想買兩把遮遮雨,誰知我講價把唐少爺講惱了,這才對我有偏見了。”
如意儀态自然,神色坦誠無比,唐鶴鳴眼看着這女人滿嘴瞎話,一時間驚訝得下巴都掉了。
這是什麽女子?污蔑人污蔑得如此超凡脫俗,潑髒水潑得如此高潔雅致?
唐鶴鳴不及反駁,只拼命對自己親爹搖頭:“我沒有!我沒有去賣傘!我沒有啊!”
唐吉仁卻被氣得鼻子都歪了,怒目圓瞪,抄起插在瓶裏的雞毛撣子就打唐鶴鳴,唐鶴鳴哪裏能老實挨打,一邊抱頭鼠竄,一邊哭天搶地:“我沒有啊爹!你相信我啊!”
唐吉仁被氣得臉又青又黑,下手毫不留情:“我說你前天非要去什麽書齋!原來又去做勞什子買賣!你怎麽就不能好好讀書!給我唐家考個秀才!”
“這次我真沒有啊爹!我真的冤枉啊!我真的去了書齋呀!娘救命啊啊!哎呦!”唐鶴鳴個子高,被唐吉仁追得沒頭蒼蠅一般在院子裏上蹿下跳。
一時間慘叫聲怒罵聲此起彼伏。
如意掏掏耳朵,看了看抿唇怒視自己的承廷,笑得無害純良:“咋滴啦?”
承廷顫抖的手指着如意:“你怎麽……怎麽能這麽害老大!”
“他先挑釁的。”如意挑眉。
承廷眼中含淚:“我們老大有多難你知道嗎?他爹不讓他做生意,本錢也不給他,他只能自己想辦法籌錢,才有了自己的幾處産業,你知道我們老大多難嗎?你知道他是天縱奇才,卻被自己父親壓着,不準他施展,你怎麽能這麽害他!”
看着自家弟弟一副恨不能與自己斷絕關系的模樣,如意苦手。
她轉頭又看向院子裏抱頭鼠竄的唐鶴鳴,好像确實有點慘,她撓了撓頭,看着怒視自己的承廷,讨好道:“大不了過了這陣兒,我幫他出主意,讓他天縱奇才得以施展,讓唐老爺放棄讓他科舉的想法?”
“你能做到?老大自己都做不到!”
顯然承廷根本不信。
如意狠狠掐了承廷的臉一把:“我說能就能,你別瞪我行不?”
唐鶴鳴守不住唐吉仁的棍棒,捂着頭逃跑了,唐吉仁總不能繼續追,整了整衣衫進廳,一拱手:“讓眉小姐見笑了,我這個兒子實在是不成器。”
“唐少爺頭腦聰明,做是做生意,肯定是個好手。”
唐吉仁趕忙搖搖頭:“家裏可不指望他做生意,只希望他能考個秀才回來光宗耀祖。”
如意沒再往下說,說起了這次的來意:“我知道唐叔叔家有兩個冶鐵坊,這次來,是因為侄女手裏有一片礦山,但苦于不懂開礦和冶鐵的門道,所以想和唐叔叔共同開采。”
唐吉仁有些訝異:“是你手裏有礦山?”
“正是。”
“倒是聽說你三爺爺那一家是開采鐵礦的,沒聽說你家也有鐵礦……”
敢情這是懷疑自己忽悠人呢,如意也不再多言,只和唐吉仁約了第二日去看礦,但需保密。
唐吉仁自然知曉其中厲害,滿口答應了。
第二天,天光未亮,車夫套好了馬車,眉彥端又派了兩個家丁跟着,如意和承廷出發了。
在城門口等了一炷香的時間,唐吉仁的馬車也來了。
“侄女來得夠早呀!”昨天如意離開後,唐吉仁想了半晌,覺得鐵礦這事兒應不是诓自己的,所以連夜找了兩個看礦的好手跟着。
“總不能讓唐叔叔等我們倆個小的。”如意笑得誠懇。
兩輛馬車一前一後出了城,那片礦山靠近刺桐港,從泉州府過去的路十分崎岖難走,不過好在五月初的天氣不冷不熱,行路倒也不難過。
中途幾人在一個食店吃了碗特別難吃的面,就繼續趕路,才終于在天擦黑的時候到了驿站。
現在的刺桐港還很荒涼,因為大昭朝統治者的保守,并未開放對外貿易,刺桐港雖占據了地利,卻也只是泉州往外運貨的一個渠道,畢竟泉州四通八達,陸運還是很方便的。
驿站的夥計長了個三白眼,看起來就很厭世,懶洋洋問:“幾位客官打尖還是住店?”
“住店。”跟着如意同來的還有薛掌櫃,那間藥鋪給了二房,薛掌櫃就暫時閑了下來,正好這次跟如意來找找新生意。
“幾間房?”夥計喪着臉。
“三間上房,五間普通房。”
“跟我上樓吧。”夥計一揮白手巾,一晃一晃上樓了。
三間上房,如意和海棠同住一間,承廷、唐吉仁各一間。五間普通房,兩個家丁一間,兩個車夫一間,薛掌櫃一間,唐吉仁帶來的那兩個看礦師傅各一間。
稍事休整,衆人下樓用飯。
大堂裏還是只有那個厭世夥計一人,他滿臉不情願上前:“吃啥?”
如意擡頭看菜牌,那夥計依舊喪着臉:“廚子回家忙春耕去了,現在驿站裏就小的一個人,只會煮面條,別的不會。”
我說小哥兒你挺有性格啊!
如意的臉抽了抽:“那就一人一碗面,加個蛋。”
“母雞病了,這幾天沒下蛋。”夥計的聲音沒有一點感情。
要不是方圓幾裏只有這一家驿站,如意就要不住了。
海棠見自己姑娘臉色不好看,急忙安慰:“這也挺好的,省錢啊姑娘,這就不是咱們小氣不給吃,是條件不允許啊。”
如意:……
十多個人,一人手捧一碗素面,如意咬了一口,就感受到了面條的纏綿黏牙——難吃就難吃,你好歹煮熟了也行啊!
那夥計一臉平靜:“小的手藝不好,客官們見諒。”
見諒你大爺呀!着玩應能吃嗎?能吃嗎?你吃給我看看!
“廚房我用一下!”如意憤然起身,她是吃不下那黏糊糊的面條,準備自己做飯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