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
眉彥端的反常讓如意失眠了。
而且今天如意感受到了眉彥端在有意疏離自己，目光都不看她。
事實上，眉彥端給如意的感覺一直是可靠的，不善表達，但很愛女兒的父親，可是今天不同，是很明顯的想要疏遠。
賈媽媽是眉家的老人，如意覺得她可能知道一些事，所以回來後第一件事就是問賈媽媽。
但賈媽媽的回答就更迷了，她說：即便老爺有所隐瞞，也是為了姑娘好，姑娘就聽老爺的吧。
這怎麽牽扯到了自己身上？聽起來賈媽媽是肯定知道事情真相的，但為啥如意怎麽追問，她都不肯說？
想起今天承廷的憤怒，如意還是可以理解的，畢竟毒害的是他的親弟弟，自己老爹不給伸張正義，還不準他去找。
但承廷叫喊了一頓，還是沒能出府，被關了禁閉，想來這兩個月是別想出門了。
如意在床上翻來覆去烙餅一般，死活睡不着，最後也惱了，猛地翻身起來。她盤腿坐在床上，氣息沉重，也不知是和誰生氣。
她抱着手臂，氣鼓鼓的，像是個生了氣的河豚。
“太迷了。”
如意仔細搜尋記憶，試圖發現一些蛛絲馬跡。
眉如意的母親宋氏是在十三年前去世的，那時眉如意五歲，對宋氏的記憶很模糊，只是一個模糊又溫柔的影子，但宋氏的娘家很不一般。
家中都是讀書人，出了好幾個舉人、進士，也是泉州人士，宋氏去世後，她的親弟弟考中了進士，舉家搬到京城去了，之後與眉家的聯系就少了。
同年，眉公敏忽然入了道家法門，急急的去尋修仙的道觀，意圖長生不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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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當年，春姨娘進了眉家。
那一年肯定發生了什麽事。
如意捋了半天也沒捋明白，暴躁地撓了撓頭，絕望悲鳴：“到底發生了啥？腦瓜疼腦瓜疼啊！啊啊啊！”
海棠習慣早起，天還沒亮，她就去了小廚房，本準備煮些湯水，卻發現水用盡了，于是提着個小桶往井邊汲水。
她打了個哈欠，擡頭往井邊走，然後僵住了——井邊背對着她坐着一個人！一個女人！一身白！長頭發！
天還沒亮，周圍又黑得不徹底，幽暗中透着詭異，詭異中透着恐怖！
“媽呀！鬼啊！鬼啊啊啊啊！”
木桶在地上轉了幾圈，海棠已經跑沒影了。
自此，海棠改掉了早起的習慣。
被海棠尖叫驚動的女子緩緩回頭，眼裏都是怨念，眼睛下面都是黑眼圈。
“這小膽兒，還得練啊……”
是的，如意一宿沒睡。她從小就是這樣的性格，但凡有想不通的人和事，就一定得想通了，不然食不下咽。
*
尋仙觀。
臺階之下站着個年輕女子，女子身材高挑，身着青色襖裙，遠看像個仙女，只是近看……就能看見脂粉也蓋不住的黑眼圈。
如意來找眉公敏。
只是那通報的小童都去了那麽久，怎麽還沒回來？尋仙觀這麽大嗎？
又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尋仙觀的山門開了個縫兒，那小童打着哈欠對如意招招手：“進來吧進來吧。”
在小童的帶領下，如意進了正殿，然後就看見了正在蒲團上閉目修行的眉公敏。
眉公敏很瘦，眉彥端長得很像他，但是他的氣質更銳利一些。修道也沒能修掉這股銳利。
“孫女給爺爺請安。”如意恭恭敬敬一福身。
眉公敏沒睜眼，也沒說話。
如意挑眉，自己就這麽不招人待見？
“雖然天氣轉暖了，但孫女想，觀裏夜間寒冷，所以給爺爺帶了兩床棉被，晚上也能暖和些。”雖然眉公敏沒看她，但如意還是笑得很真誠。
“有事說事，沒事快走，刺桐港必須去，求也沒有用。”
如意：……
如意調整好嘴角的弧度，盡量不往下彎，誠懇非常：“孫女今天不是為了自己的事來的。”
“刺桐港你必須去，你若留在眉家，就是給你爹添麻煩。”眉公敏的聲音很冷，感覺不到絲毫的個人情感。
如意：……
人與人之間基本的信任呢？我都說了不是為這事兒了！雖然刺桐港我也是絕對不會去的！
如意從袖子裏掏出一張紙，遞到眉公敏面前：“爺爺你看看這個，看完我立刻就走。”
眉公敏終于睜開眼，卻依舊不看如意，這是嫌棄如意辣眼睛？連個正眼都不給？
紙張展開，是翠蝶的供詞和畫押，眉公敏面無表情看完，然後放回如意手中：“我看完了，你走吧。”
如意：……
這是什麽反應？能不能給個正常反應？這是你的親孫子啊，被二房毒害，你一點反應也不給我？
如意棄療。
回到眉家的時候已是下午，門口停着輛頂小轎，如意一問才知，是三房達老太爺和眉彥甫來了。
聽說是要用眉家的車隊運送一批藥材去帝州，因正是開春運貨的旺季，車馬不好找，所以想讓眉彥端給開個後門，提提時間。
如意今天在眉公敏那裏吃了癟，身心受創，實在不堪三房的摧殘了，于是放任自己老爹自己去承受吧。
她去了春姨娘的院子。
春姨娘這幾天瘦了一大圈，見如意來了，神色有些惶恐：“小姐怎麽還過來了，承宥實在受不起。”
“承宥怎麽樣了？”
“中午醒了一次，吃了半碗米糊，下午一直睡着，不過大夫來看過，說已經穩定了很多。”
如意站在窗前仔細打量了一會兒，見承宥的氣色也好了一些，放下心來。
承宥長得像春姨娘，看起來很乖，只不過頭發枯黃，又很瘦，讓人看了覺得可憐。
離開春姨娘院子的時候，如意有個大膽的想法：
眉公敏是老大，眉公睿和眉公達都是他小弟，現今眉公睿眉公達總來家裏作威作福，不就是因為眉公敏不在家，眉彥端是晚輩，不能頂撞，只有受着的份兒，不然一個弄不好，就是不敬長輩。
要是眉公敏能回來坐鎮，二房三房是不是能消停些？也給眉家省一些茶水點心錢？
如意決定不和眉公敏一般見識，于是接下來幾天，她每日都去尋仙觀，或是帶着點心小食，或是帶着好茶好酒，總之是次次不空手。
所謂伸手不打笑面人，更何況是笑着來送禮的人呢？所以即便眉公敏不待見如意，倒也受了這些吃食。
只是每日都要給如意說一句：刺桐港必須去。
如意郁卒。
連去了幾天，如意漸漸也摸清了這老頭的口味，喜歡吃甜的，尤其是酸甜口的，于是如意日日送糖葫蘆過去。
這糖葫蘆真是好東西，健脾消食，眉公敏很是喜歡，一日不吃就難受。
大抵是糖葫蘆比丹藥好吃許多，眉公敏煉丹也沒那麽勤快了。
這日從尋仙觀回來，如意又去看承宥，進屋的時候，見承宥正端坐在床上乖乖喝藥，那藥湯漆黑不見底，如意看着就嘴裏發苦。
見如意進來，承宥連忙放下藥碗，一板一眼做了個禮：“承宥見過長姐。”
如意點點頭，端起藥碗：“坐下喝藥吧。”
承宥和承廷的性子完全不同，被春姨娘教養得極好，懂事又聽話。
“明天長姐帶你去尋仙觀看爺爺好不好？”如意想明白了，為什麽眉公敏對承宥被害無動于衷——因為他沒見過承宥，沒見過自然沒有感情。
承宥先是有些茫然，随即乖乖點頭：“承宥一直想去看爺爺，但是父親不允，如今是父親允許了嗎？”
春姨娘也不知如意到底想幹什麽，但她可對尋仙觀那位怕着呢：“是老爺讓去的嗎？”
當然不是呀。但眉彥端這些日子因為車馬行的事情，忙得腳不沾地，咱偷偷去不就成了？
“爹知道，那天我和他說了。”
春姨娘神色有些複雜，像是欣慰，又像是畏懼，如意沒有多餘的精力，只讓崔媽媽帶人把馬車的縫隙用棉被封死了，防止承宥再着涼。
這次如意讓車夫走的大路，雖然耗時長一些，但是勝在平坦。
到尋仙觀已是中午，那看門的小童被如意用糖葫蘆收買了，很快就通報回來，引着二人進殿。
眉公敏閉着眼：“刺桐港你肯定是要去的。”
如意心塞。
“孫兒承宥拜見爺爺。”八歲孩子的聲音清脆軟糯。
眉公敏忽然睜開眼，轉頭就看穿着翠綠錦緞小襖的小男孩跪在身側。
眉公敏手指動了動，面色随即平靜：“起來吧。”
“是，爺爺。”承宥乖乖起身。
眉公敏仔細打量這孩子，見眉眼有神，舉止穩重非常，忍不住問：“可讀書了？”
……
聽着承宥的背書聲，如意覺得自己這步棋走得很對。
眉公敏這老頭也沒什麽嘛，除了對自己不友善，性子尖酸刻薄些，其他不和別的老頭一樣？見到小的就要背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