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如意将劉洮請至廂房,從海棠手中拿過一疊紙:“請先生看看這些藥方可有什麽不妥當?”
這些藥方是宋大夫兩年來開給承宥的,春姨娘心細一直留着。
但劉洮卻未接那藥方,大夫這個職業還是有很多說道的,他方才看那孩子脈象古怪,現在又讓他看藥方,他雖然醫德尚好,但總歸考慮的事情多一些。
“眉小姐,我只看病,其他的恕我無能為力。”
如意嘴角抽了一下,當真是明哲保身啊,她轉頭對海棠道:“出去,把門關上。”
海棠倒是毫不遲疑,立刻出門關門一氣呵成。
劉洮一愣,苦笑:“眉小姐這是做什麽,我确實無能為力,只能治病救人罷了。”
看你這樣兒,還想耍流氓不成……劉洮心裏苦。
如意心裏更苦,天色已經晚了,再去找別人大夫,且不說能不能找到,就說找到的會不會也和劉洮一樣不肯摻合進來呢?承宥現在情況不明,耽誤的時間越多就越危險。
如意笑得谄媚:“劉大夫,看這方子也是治病救人,你若不看,我尋誰去看呢?承宥那孩子的情況你也知道的,你只看看這方子有沒有問題,其他的事,我絕不牽扯你進來。”
“我絕不摻合這不明不白的事,還請眉小姐不要為難在下。”
劉洮往後退了兩步,仿佛如意是什麽洪水猛獸一般,氣得如意臉都要綠了,這是個榆木疙瘩,說不明白事理了。
如意氣得鼻子都要歪了,斂了笑容,把那一疊藥方輕輕放到桌子上,雙目灼灼看向劉洮:“劉先生,即便你今天不看,日後我說你看了,你能推脫得了嗎?”
劉洮一愣,眉頭緊緊皺了起來。這事兒根本說不清,這眉家的小姐這般無賴嗎?
惹不起!惹不起還不成!劉洮心中罵了如意兩句,帶着憤恨拿起了那疊藥方,他快速掃過藥方上的內容,十幾張藥方一會兒就看完了,看完他舒了口氣,将藥方狠狠摔回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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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方沒問題,沒有相克或有毒的藥物。”劉洮聲音生硬,顯然是氣得不輕。
如意一愣,這不是她預料的答案。當然,她并不覺得劉洮騙她,畢竟藥方若有明顯的問題,他不可能隐瞞。
不再糾結藥方的事,如意給劉洮賠了個禮,讓府裏的車夫送他回去。
那劉洮絲毫不領情,冷哼一聲甩袖走了。
回到正廳,眉彥端和眉承廷都在。
“你說宋大夫開的藥方有問題?”承廷站起來急急問道。
如意關緊了門,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壓低聲音道:“劉洮方才看過了藥方,說沒什麽大問題,只是有些藥用得奇怪些,但并不會導致承宥重病至此。”
眉家世代經商,但卻不通歧黃之術,如意也看不出那藥方有啥不對,但藥方有問題是肯定的,那劉洮估計水平不夠。
“城裏可還有醫術更加高明的大夫?”如意想再暗地找幾個人看看藥方。
眉彥端皺了眉,沉默半晌才道:“給承宥瞧病的宋明松,你請來的劉洮,都是城裏有名的大夫了,若說再高明的……就得去忍冬閣找大夫了,只不過忍冬閣的大夫行蹤不定,很是難找,承宥只怕等不了。”
“忍冬閣?那可以找我們老大呀!”承廷眼睛一亮,轉頭看見自己老爹眉頭皺成了川字,才知自己這句“老大”讓老爹不爽了,連忙改口:“可以找唐家,唐家能找到忍冬閣的大夫。”
忍冬閣是北方溫家創立的,彙聚天下醫者,致力于濟世救人,在瘟疫橫行的時候,常常不顧及身,前去救人,那是相當崇高的。
只不過平日裏想找忍冬閣的人,就有些難,因為他們四處雲游,居無定所。
但城裏的唐家不同,唐家和忍冬閣有着更深切的聯系,找唐家?或許是可行的。
眉彥端站起身:“我去唐家。”
“爹我也去!”承廷想要跟着去,如意卻按住他的肩膀。
“你留在家,守在承宥身邊,除了湯藥和你自己熬的粥,什麽都不要給他吃。”
承廷雖然是容易沖動的性子,但是眼下他也知道承宥有危險,所以沒再堅持,點點頭答應了。
如意穿上碧桃送來的鬥篷,又讓人尋了眉彥端的大氅:“夜深了,外面涼,我和爹同去。”
眉彥端想說什麽,但想了想,默允了。
此時夜已深了,但沿街尚有商戶開着門,也有在路邊擺攤賣茶湯小食的小攤販,有些小攤販是擺攤到天明的。
寬敞的馬車裏,兩父女各懷心事。如意在想宋大夫是誰的人,是誰想要害承宥,為什麽要害承宥。
“爹,我覺得家裏有二房的眼線,不然家裏的事,他們怎麽知道得這麽快。”
眉彥端只是輕輕應了一聲,沒說話。
“應該把報信的人找出來,不然總覺得不放心。”如意在幽暗的光線下觀察眉彥端的神色。
卻見自己老爹神色漠然,卻終于開口:“家裏人多眼雜,不好找。”
不好找就不找了?自己老爹也太消極太厭世了吧?掙錢不容易就不掙了?
如意還要開口,馬車卻停下了。
“老爺小姐,唐家到了。”
眉彥端一掀簾子,率先下了車,如意只能也跟上。
眉彥端自報家門,那門子便回去通傳,不多時,出來個富态的中年人。
“見過眉老爺,我是唐府的管家唐誠,實在是不巧,我家老爺今晨去瀾州辦貨去了,要半月才能回來。”
瀾州臨着渙海,在泉州東北方向,一來一回可不得十日有餘。
唐誠見眉彥端神色肅然,也怕耽誤了大事,又補充道:“若是眉老爺真有急事,知會在下也成,快馬加鞭,消息五日也能傳到瀾州去的。”
五日,太遲。
“誰來找我爹啊?”
門內忽然傳出一個青年的聲音,由暗至明,那人的五官顯露出來。
圓臉,眼睛又圓又亮,唇紅齒白。他穿着标志性的大紅衣裳,白綢褲,黑靴,但沒戴紗帽,看起來依舊很庸俗。
唐鶴鳴不認識眉彥端,但看到如意的時候,眼睛一亮,随即滿臉的嫌棄:“怎麽是你?管家快關門快關門,這女人十分無恥!”
眉彥端皺眉,如意咧嘴,确實是冤家路窄,這小子還記恨那天想分他銀子的事兒呢。
這也不怪唐鶴鳴心眼小,那次從馬車上摔下來,沾了一身灰,他回家洗了五遍澡,才算是覺得幹淨了。
接着他又被他親爹打了了,用棒子,直到昨天,他才能下地,于是把這筆怨恨都算在了如意身上。
唐誠滿臉陪笑:“眉老爺勿怪,勿怪呀,可是有事?”
“西廊橋唐大印子鋪。”
這話不是眉彥端說的,說話的是如意。
已經在關門的唐鶴鳴忽然住了手,他猛地拉開大門,顫抖的手指着如意:“你你……你住嘴!”
“西廊橋東唐二茶肆。”
顯然,如意沒有閉嘴。
上次唐鶴鳴離開的時候,遺落了一個賬本,那賬本上記載着他的産業和賬目,如意翻閱了兩頁,就記住了。
唐鶴鳴臉色大變,兩大步跨到如意面前,想要去捂如意的嘴,又礙于眉彥端還在眼前呢,只能急得作揖拱手:“求你別說了別說了!被我爹知道可就沒了!”
唐老爺可不想唐鶴鳴經商,他一心想着讓自己的兒子考科舉,可是眼看都二十歲了,卻連個秀才也沒考上,明擺着他就不是科舉的料呀。
但唐老爺就是不死心,就不讓唐鶴鳴經商,一發現唐鶴鳴做了什麽生意,就肯定要弄黃喽,或者沒收了。
唐鶴鳴這些産業,都是偷偷置辦下的,要是讓唐老爺知道了,也是一個剩不下的。
“你幫個忙,我閉嘴,賬本還你。”
“什麽忙,你說你說!”唐鶴鳴放棄掙紮。
“你能不能找到忍冬閣的大夫?”
唐鶴鳴一拍大腿:“能能能!我去給你找!馬上給你找!”
話落,唐鶴鳴一溜煙跑了。
留下眉彥端、如意和唐誠三人面面相觑。
唐誠讓二人進府,被眉彥端拒絕了,畢竟在門口等能夠快一些。
唐誠搓搓手,笑得真誠無比:“眉小姐,您方才說‘西廊橋唐大印子鋪’、‘西廊橋東唐二茶肆’,都是我家少爺的産業?”
如意眨眨眼,沒說話。
那唐誠還不放棄,還是誠懇非常:“我家少爺可還有其他産業?”
如意自然是不能說,那唐誠便不再問了,只想着等老爺回來,把那兩個鋪子如實告知,老爺肯定高興。
過了大概一個時辰,一輛樸素的一架馬車駛來,車還未停穩,唐鶴鳴便一躍而下,笑得熱忱:“眉小姐,人給你帶來了。”
車上探出一個人頭,看起來很年輕,大概二十多歲,就是有些憔悴:“若是唐少爺晚一步,我就出城了,這位小姐可是有事?”
如意不再浪費時間,從袖中取出那一疊藥方遞過去:“請先生看一看這些藥方是否有問題。”
這位年輕的醫者并不像劉洮那般瞻前顧後,他接過方子一張張看過,半晌擡頭:“這些方子,每張都有兩三味升陽藥物,若是幼童或體虛之人長時間服用,容易陰陽不調。”
“可是會讓人身體虛弱,重病不起?”如意追問。
那年輕醫者搖搖頭,倏然有皺起了眉:“單服這些藥并不會,但若吃藥後再服用寒涼之物,會徹底毀了根本,極易重病不治。”
如意正要問可有醫治的辦法,年輕醫者卻回身從車裏掏出了個瓷瓶來。
“這是溫補陽氣丸,你拿回去,每日一顆用水化開服下,連服十日,當可見效。”
如意連忙接過來,千恩萬謝的送走了忍冬閣大夫。
唐鶴鳴搓着手湊上來,伸出爪子:“還給我吧。”
如意撓撓頭:“沒帶在身上,我明天讓人給你送來?”
唐鶴鳴臉色由晴轉陰:“關門關門!這麽晚了還不關門睡覺!”
他氣得一撅一撅的,拉着管家唐誠回府關門。
唐誠有些尴尬,急忙拱手賠禮,卻因脖領子被唐鶴鳴拽在手裏,顯得有些狼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