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
這幾天,泉州城裏都在傳一件事,眉家二房老太爺得了怪病。
這怪病不能穿褲子,一穿上褲子就屁股疼,且還不能坐着,一坐下就要怪叫。
更怪的是,眉二太爺某個不可描述的重要部位腫了,是的,就是腫了。
腫得發紅,紅得發紫,紫得發黑,簡直見者流淚,聽者傷心。據說這眉二老爺泡了三天冰水,這會傳染人的怪病才好轉了,又因泡了冰水,轉而患上了風寒,纏綿病榻數日,才算是大好了。
如意聽聞這事兒的時候,正在會見手裏兩個鋪子的掌櫃,她笑得實在太過猥瑣龌龊,吓得兩個年輕掌櫃緊了緊衣領,生怕被這女東家奪走了自己可貴的清白。
如意覺得是時候了,讓小厮出門去找眉承廷回來,她則去了眉彥端的沐英院。
誰知眉承廷還沒到家,二房那一對火辣父子就登門了。
如意正和眉彥端下棋,她下得不好,連輸了九局。
門外的下人沒攔住,反而被扇了兩個實打實的耳刮子,臉都腫了。
眉公睿瘦了許多,臉色也慘白,想來是得了怪病沒有食欲。
“賢侄好雅興,竟還在此下棋,上次我不過來喝一盞茶,就被害得……”
“聽說二爺爺得了怪病?可請了大夫,知道是什麽病嗎?”如意起身一禮,關切地問。
縱然是眉公睿,也羞于啓齒那“怪病”,一張臉漲成了豬肝色:“不過風寒罷了!”
眉彥端将他請到主位上,恭敬一禮,道:“前幾日侄兒前去探病,門房說不方便見客,所以沒能見到二叔。”
他當然不方便了!光着屁股泡着冰水見客?不方便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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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公睿喝了口茶,眼神瞟了眉彥璋一眼,後者立刻明了,咳嗽了一聲,道:“上次也不是我們二房故意為難,實在是如意和離這事兒對家裏姐妹的婚事都有影響,我那女兒绫姐,本已許配給了城西開錢莊的崔家,彩禮嫁妝單子都定好了,昨日那崔家也不知從哪聽了如意和離的事,就反悔了。”
如意在旁邊聽着,都忍不住覺得是自己連累了這位绫堂妹,愧疚感油然而生。
見眉彥端和如意沒說話,眉彥璋又哭喪着臉道:“兄長也知道,這女子一旦定了親,其實和成親也沒什麽區別,若绫姐當真被崔家退了親,只怕日後親事就難尋了,其實……這也不怪崔家,畢竟家裏有和離的女兒,名聲确實不好。”
眉公睿冷哼了一聲:“誰說不是,但绫姐的姻緣總不能就這麽毀了,我豁上這張老臉上門勸說,崔家才算是松了口,只是有一個要求。”
重頭戲來了,如意佯裝困惑:“什麽要求?”
眉公睿斜了她一眼,然後伸出了三根手指。
“嫁妝要多陪送三間鋪子。”
這可是獅子大開口了,在泉州城的鋪子,即便再普通,一間鋪子也得千八百兩銀子,三間鋪子,倒是真貪心。
“但兄長也知道,這幾年二房的生意做得艱難,鐵礦已經開采不出礦石,卻還得繳納稅銀,還要承擔官府分配的行會科買,前兩年雖然販鹽掙了些銀子,但今年初開始,宿州的礦鹽也賣到了泉州來,生意大不如前,銀子都買鹽壓住了,哪裏還能拿出三間鋪子給绫姐添妝呢?”
瞧瞧這話說的,好不要臉,還不要臉得這般理直氣壯,毫無廉恥。
眉彥端是準備破財免災的,但是三間鋪子實在不是小數目。
“冤有頭債有主,誰惹的禍找誰去呀!”
門外忽然傳來眉承廷的聲音,然後身着水紅長衫,下着白色綢褲,頭戴紗冠的少年進了屋裏。
他後面還跟着個老媽媽,拼命想要攔着,但顯然沒攔住,于是轉身往外跑了。
“侄兒方才說的話是什麽意思?”之前眉承廷被罰跪祠堂的事,二房可是知道的,哪知這小子不長記性,竟又來摻合。
脾氣當真是像他老子,倔得很吶。
眉承廷是個膽兒大的,也不懼怕自己老爹鍋底兒一樣的臉色,指着如意道:“既然是她惹出的事,二爺爺和璋叔自然是找她去要補償,總是來逼我爹是什麽道理?”
“找她要補償?她能補得起?她難道就不是你們眉家大房的人?”眉公睿冷笑道。
如意卻往後退了兩步:“我自然是賠不起三間鋪子的,爹爹給我陪嫁的那兩間鋪子,是留我補貼日後生活的。”
兩間鋪子?對了!眉如意之前出嫁,眉彥端陪嫁了兩間鋪子的,若是眉家不肯陪,讓眉如意賠了也是一樣的。
二房父子迅速交換了一個眼色。
“廷兒不要胡鬧!”眉彥端呵斥道,遂又将如意護在身後:“那兩間鋪子是給如意的,她如今和離,沒有了可以依靠的丈夫,若再沒有了傍身的産業,日子過得艱難,至于崔家的要求,總還有轉圜的餘地。”
“什麽叫還有轉圜的餘地,若錯過了崔家的親事,只怕绫姐的終身就算是毀了。”眉彥璋急急道,仿佛真的是一位全心全意為自己女兒着想的爹。
眼看他們争得面紅耳赤,如意忽然小聲道:“不然就把鋪子給绫堂妹添妝罷。”
她的聲音很小,但是眉彥璋卻聽得清清楚楚,立刻揪住如意:“堂兄你看如意多明白事理,她既然說了,你還有什麽不肯的,再說她如今也是住在家裏的,沒了傍身的産業,堂兄你還能看到她餓到凍到不成?”
眉彥端以為如意翻了糊塗,眼中滿是疑惑地看向如意,他本以為如意經過蔣家一事之後,明白事理了,也不糊塗了,怎麽才幾天,就又犯了糊塗?那兩間鋪子做的是藥材生意,地段好,客源一直也很穩定,每月都有一百多兩的盈餘,給了二房,就再也沒有要回來的道理。
眉承廷也在邊上火上澆油:“就是啊爹,你看她都同意了,你還攔着做什麽?”
眉彥端有點怒了,指着眉承廷:“她是誰?你怎麽這般不懂事!你怎麽人事不知?”
“廷兒住嘴,快別說了,淨惹你爹生氣啊……”一個婦人急急忙忙從外面跑進來,又手足無措地向眉公睿、眉彥璋見禮。
這婦人長得一張鴨蛋臉,丹鳳眼,身穿芭蕉綠的褙子,三十出頭,神色柔弱可憐,正是眉承廷他親媽,春姨娘。
她局促不安地看向眉彥端,見他神色不善,不覺越發的局促起來,上前一把拉住眉承廷的手,斥道:“你在這裏瞎說什麽,長輩們的事,哪裏輪到你開口!”
眉承廷上次被罰跪祠堂後,春姨娘就好一頓訓,奈何這個兒子天生就是個惹事精,哪是個聽話的主兒啊,所以今天二房一來,春姨娘就趕忙叫屋裏的媽媽去門口等着,若是眉承廷回來了,就直接帶回自己的院子,可離二房這些祖宗們遠一些才好。
那媽媽一看沒攔住,就趕忙去找春姨娘,她才慌慌地來了,生怕這小祖宗再惹禍,但終究還是來晚了。
“跟我回去!”春姨娘一面斥責,一面拉着眉承廷往外走。
眉承廷卻不幹了,大喊道:“本就是這麽回事,自己惹了禍就自己擔着,明明都出了嫁,卻還要家裏人給你擦屁股,真是厚臉皮!”
“你個沒大沒小的,還不把你的嘴閉上!”春姨娘舉手要打,但手至半空又放下,終究是下不去手。
她轉而看向如意,滿臉的不安,配着笑道:“小姐別放在心上,這孩子不懂事,看我回去教訓他。”
如意尚未說話,眉彥璋卻開口接道:“這次承廷說的也不無道理。”
其實他們雖說是要三個鋪子,但心裏也知道不太可能,只是說了三個,便有一個轉圜的餘地,最後若是要了兩個,也能說他們二房大度。
再說如意那兩個鋪子他是知道的,地段好,經營狀況也不錯,若能得到,哪怕是一個……
如意眼看着事情要往膠着的方向發展了,急忙暗中捏了捏眉彥端的手腕,又偷偷眨了眨眼,眉彥端一愣,雖然心中滿是疑惑,卻還是沒再言語。
如意對二房這兩位讨債鬼一禮,帶着點委屈和不甘:“因我的事,險些害了绫堂妹的終身,但因這兩間鋪子也是侄女唯一能安身立命的,所以實是不能都給绫堂妹添妝的,也請爺爺和叔叔體諒。”
“那你想怎樣?”眉彥璋皺着眉頭,覺得如意話裏有話。
其實這次見面,眉彥璋心中就覺得有些古怪的,眉如意事什麽樣的人,他心裏是清楚的,畢竟是身邊看着長大的孩子,她本來懦弱又倔強,還帶着些清高勁兒,但是今日見了,卻覺得性子大變了。
像是忽然開了竅,不擰巴了,不和她爹對着幹了,好像是懂事了……
如意言辭懇切非常:“我可以拿出一個鋪子給绫堂妹添妝。”
眉彥璋神色一喜,一個鋪子也是成的!眉公睿則是輕哼了一聲,也允許了這樣的做法。
如意又清了清嗓子:“但是這鋪子總不能白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