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章
第 33 章
“男人的嘴果然是騙人的鬼。你又騙我——”語氣倒不是生氣,倒像是閨房中的調笑。
又來?之淮現在完全能夠體會那些被老色胚們強迫的花魁們是什麽樣的心情了。
他恨!
事已至此,只能全憑智取,相機行事。
“我今日來的時候,聽說了邀月大街上豬蹄王的事……”之淮瞧着豆腐西施的神色,小心翼翼地試探。
果然,提到豬蹄王,豆腐西施的眼神出現了一絲迷茫。
有一瞬間的神魂分離,時間短如煙花一剎,轉瞬即逝。
即便是如此,還是被眼尖的之淮看到了。
所以說,眼前的豆腐西施不過是被鸠占鵲巢的傀儡罷了。
豆腐西施确實在何府,說明街坊鄰居所說并非空穴來風。
而喜事将近的何府內部變成這樣,必是有邪祟作怪。
“負心人,我會讓你一遍一遍地痛失所愛,永遠活在悔恨之中!!!”
之淮想起鬼打牆開始之前,那怨毒女聲所說之言。
想來那妖邪利用他們進入幻境,神識波動的剎那探知了他們的記憶,之前是在讀取,摸清來龍去脈,打探完畢人物身份之後便開始了她的游戲。
她為什麽痛恨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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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認定自己是個負心人?
她為什麽将他一遍一遍地困在大婚當天?
這一天對她來說必定有着非凡的意義。
想來,她原本該是一個為情所傷的可憐人,所積怨念不散,盤踞此處,折磨誤入之人。
“豬蹄王病入膏肓卧床不起,而他的未婚妻卻抛棄了他另嫁他人,他的未婚妻負了他!”
“我沒有!”一陣青煙從新娘靈臺溢出,她抱住頭痛苦地大叫了一聲,滾落到了床邊。
就是此刻,之淮拿出之前準備好的繩索,與高德、沈子昂一道将豆腐西施捆住,沈子昂咬破手指往她眉心一點,原本狂躁不安的豆腐西施瞬間便安靜了下來,眼神呆滞地望着牆角。
“豆腐西施,你清醒一點!我們是來救你的!”高德晃了晃她的胳膊,她原本渙散的眼神漸漸有了聚焦。
“救我?豬蹄王……豬蹄王他怎麽樣了?”豆腐西施突然想到了豬蹄王,緊張地問道。
“他沒事,他在等你回去。告訴我們,怎麽帶你出去?”之淮居高臨下地看着豆腐西施的表情,開口道。
豆腐西施的眼底漸漸混沌起來,似乎是在努力地回想些什麽,喃喃地說了句:“她很冷……”
之淮敏銳地察覺出這個“她”字的不同尋常。
“她這麽信任你,你卻背叛他……”
“她恨你……”
豆腐西施氣若游絲般念着,突然話鋒一轉。
“我沒有負他,我是為了救他才來何府的,出口,出口就在……”豆腐西施的聲音突然又低了下去,一邊的高德心急,便湊近了仔細聽,不料正中那邪祟的下懷。
于是衆人便見豆腐西施歘地一口咬在高德白皙的脖頸上,鮮血噴湧而出,濺在她慘白的臉上,顯得陰暗而詭異。
而原本印在她眉心的血已經幹涸發黑,不起作用了。
沈子昂本體的血在她身上竟失效地如此之快!可見怨念極深。
房間裏陰風暴漲,她微微一使勁便掙開麻繩,将不停抽搐的高德推開。
“小把戲還想來套我的話,負心漢,我看你是活膩歪了!”說罷,她長手一伸,五個指頭瞬間長出尖刺般的紅指甲,手指彎成爪子的形狀,帶着陣陣陰風向之淮襲來。
之淮一邊引開豆腐西施,為沈子昂救治高德留出時間,一邊思考如何制服眼前這個東西。
電光火石之間,之淮想起他之前打聽到的一些關于何府的傳聞。
于是他大膽假設,高聲喊了一句:“依依,快停下來!”
傳言何宏才克妻,娶了一個又一個,病死摔死噎死難産死怎麽死的的都有。
之淮原本懷疑是何宏才喜新厭舊又無法納妾所以痛下殺手,如今看來,極有可能是他惹了風流債,最後卻要他的女人們來承擔。
而他的第一任妻子,據說便是被這朝三暮四的渣男給活活氣死的。
她叫趙依依。
果然,豆腐西施聞言,魔爪堪堪停在之淮心口,她歪着頭,脖子以扭曲的弧度彎了幾彎,随後扯着嘴笑了。
“你很聰明。”
之淮只是後退了一步。
“我看上你了,如果你答應跟我入洞房,我就放了你。如果你答應留下來永遠陪我,我便把他們都送出去,當然,如果你不答應,那你們便都留下來陪我。”
變态的女人果然也很變态。
之淮遲疑了,這邪祟的話怪得很。
“不要想着耍什麽花樣,欺騙我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邪祟威脅道。
“我留下來,你要把我所有的同伴都放出去。”之淮如是回答,還附加了一句,“你最好,也不要食言,否則別怪我翻臉。”
“那是自然,等過了今晚,我就把他們帶出去。”豆腐西施右手隔空一抓,掉落的鴛鴦戲水紅蓋頭便飛到了她手裏,她捏着蘭花指蓋上,左手往禮官那邊一點,原本定住不動的禮官便又開始高唱。
“一拜天地——”
“慢着!”之淮舉手制止,轉頭對着豆腐西施笑道:“既然我都答應留下來了,拜堂成親也不在這一刻,不如先帶我去看看你住的地方,我想了解了解你,培養培養感情。”
怨靈的力量來自聚集的怨氣,只要想辦法找到其怨氣凝結之處,便能一舉将其制服。
一般來說,怨氣會凝結在香消玉殒之處,尤其是兇器之上,如果有的話。
豆腐西施聞言,幹涸無光的杏眼流露出幾分意料之外來:“小子,這麽多人裏頭,你是第一個說要跟我談感情的,不錯,我很喜歡。”
這麽多人?可是他從進來見到的只有沈子昂一衆,其餘的,就只剩骷髅了。
之淮心下暗暗一哂,面上依舊擺出一副真摯的樣子來。
“那便來吧。”邪祟輕笑了聲,優雅地一劃廣袖,二人瞬間便來到了一處僻靜院落。
院門上寫着秀氣的三字——“滿庭芳”。
推開院門便可見滿眼灼灼桃花,似天邊雲霞飄散,落英缤紛,美輪美奂。
沿着鵝卵石小道,一路分花而來,便是一座雅致的小亭,亭邊長着一株,也是唯一一株,血紅色的桃花。
有一身穿綠色小襖的侍女正站在那桃樹旁的水井前打水。
清亮的井水被舀進裂紋白玉瓷瓶之中,随後被端上小亭中的青石桌,倒入紅泥小火爐之中。
幾步之隔,之淮已經可以想象不久之後小火爐中會是如何的茶香四溢。
相傳何府是塊風水寶地,而那口井便是這整座府邸的靈氣之源,所以井水甘冽,用來泡茶極佳,據說甚至有延年益壽之效。
“茶水要再煮一會兒,我先帶你去看看書房吧。”
進入滿庭芳的邪祟換了原本的鳳冠霞帔,一襲煙粉色長裙配純白輕紗,長發随意拿桃花枝一挽,整個人由此前的陰鸷暴戾,變得溫婉柔和。
之淮不知這是她心态變化使然,亦或是,暴風雨到來之前的,平靜。
但是有一點可以确定,這個邪祟生前必是大家閨秀,這一點不僅體現在她的舉手投足,也體現在滿書房的水墨畫之中。
她似是極喜愛桃花,滿屋的水墨桃花,含苞待放,或燦爛枝頭,或随風飛散,千姿百态,卻都栩栩如生,與院子裏的真桃樹真桃花遙相呼應。
“看來小姐極愛桃花。”之淮開口。
邪祟與之淮并排站着看畫,但笑不語。
“小姐畫桃花可謂出神入化,只是,這一幅,有些許怪異。”之淮走到紅木書案前,指着案上那一幅未完之作說道,“這桃枝看着不像是桃枝,倒像是梅花樹枝。”
此言一出,邪祟果然将目光轉了過來:“梅花開時無葉,而我的畫上雖還未出花,但分明已有綠葉相襯。”
水墨畫講究寫意風流,拟态而非求真,梅花和桃花有時候極為相似,但是之淮一眼便看出,這幅畫,桃花的形之下,藏着的是梅花的意。
“你最喜歡的其實是梅花,但是你母親厭惡梅花,所以她強迫你喜歡的桃花,邵小姐。”
之淮現在可以确定了,眼前的邪祟并不是此前他猜測的趙依依,而是何十六的妻子,邵欣妍。
趙依依出身市井,從小便跟随父母走街串巷沿街叫賣,自然沒時間讀書習字,更沒有閑情逸致吟詩作畫。
何宏才是個不學無術的纨绔,對琴棋書畫毫無興趣,娶得一任又一任夫人皆出生平凡,不會有此作畫造詣。
那再往上推,能符合的也只有何十六的原配夫人邵欣妍了。
但是相傳何十六與邵欣妍極其恩愛,邵欣妍去世之後,何十六再沒有續弦,每日親自為桃樹澆水,滿園芳華,與邵欣妍在時別無二致。
人人都道何十六是在睹物思人,何十六對邵欣妍可謂用情至深。
不知這樣恩愛的一對,會有什麽原因讓邵欣妍積怨至深,甚至盤桓在此報複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