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在喜歡的人面前出醜,真的很令人難過。」
——摘自《夏日記事簿》
*
撞牆還是不撞牆,擺在夏予初面前的是一道世紀難題。
此刻的她,真的無臉見人。
還是頭一回她以妝後形象示人,化妝師上的妝很厚,雖看不出她本來的樣子了,但正如化妝師所說的,夏予初底子好,整體給人還是驚豔的。
江沅在一旁一本正經說道:“初初,我真的沒看錯吧,你現在簡直就是林黛玉附體。”
夏予初無話可說,她從江沅這誇張的語氣,已經能分辨出大致情況。
她拉着人趕忙往外跑,生怕再多呆一秒,同學們的目光能把她吞沒。
特別是陳景延的目光,也不知他是無心一撇還是怎麽樣,反正夏予初看他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了有好幾秒。
一定是醜爆了。
才讓她在辨認她是誰。
夏予初哭喪着臉,問江沅:“你認真回答我,我現在這個眉毛是不是很醜?”
“沒有。”
“不可能,你說實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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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沒有。”
“你看着我的眼睛。”
“沒有。”
“你說你要是騙我,你這輩子不會跟帥哥在一起。”
“....好吧,你贏了,确實有點。”
“啊?”
夏予初愣了一下。
她就知道剛剛陳景延看她是因為這個。
在一個女生最愛美的階段,夏予初已經算是發育慢點那一批人,她現在忽然後知後覺意識到長相真的很重要。
特別是眉毛,她的臉型,完全就不适合柳葉眉。
那林妹妹是鵝蛋臉,她怎麽能一樣。
想到這,夏予初真的好想撞牆。
“哎,你別難過啊。”江沅安慰她,“你要是哭一個,我保準你更像林黛玉。”
夏予初已不想講話。
就這樣,她頂着自己那比鉛筆芯還細的眉毛,登上了元旦彙演的舞臺。
所幸這事對她的影響不大,當她看到換好裝的陳景延,這是很快就被她抛到了腦後。
六點一到,元旦彙演準時開始,第一個節目是由街舞社帶來的舞蹈,第二個是一名老師唱的歌曲,沒一會功夫就輪到了他們的《紅樓夢》。
随着主持人的報幕,紅幕緩緩掀開,夏予初坐在他們班自制的小轎子裏登上舞臺。
周圍是一個同學在念旁白。
已是他們排練過無數回的戲了,大家都能信手拈來。
從林黛玉進賈府,再到劉姥姥進大觀園,時間過得飛快。
第二場戲沒有夏予初的戲份,她就站在臺側看。
其實到此她的臺詞已經說的差不多了,只有寶釵大婚時那一段內心獨白,其餘大部分時間她要躺在“床上。”
很快,第三場戲開始。
第三場戲經過舞臺燈光調整,臺上一半陷入昏暗,另一頭幾個穿紅衣服的同學上臺,趁着暗,夏予初這邊要踉跄入場。
舞臺後頭的LED屏,老陳還弄了一個視頻。
一半是滿目瘡痍的小屋,一半是熱鬧的喜堂。
耳邊是那邊寶玉和寶釵大婚時熱鬧的談話,夏予初進入狀态很快,柔弱地走到那張“床”旁,接着倒下。
一動一靜,拿捏的非常好。
看到這,臺下的同學突然歡呼。
夏予初其實看過好幾回大婚的彩排,有一段戲是老陳根據電視劇版本特意加的,是寶釵與寶玉結婚時,寶釵的蓋頭差點要掉了,而周圍的人各個屏氣凝神,寶玉這時要幫寶釵将蓋頭蓋回去。
夏予初想大概是演到了這一段,所以臺上才發出尖叫。
他們不知道的是,接下來還有更厲害的劇情。
只見另一頭三拜結束,其餘人等全部退場,一段bgm響起,轉場至寶玉和寶釵的婚房。
也是這一段,原本的熱鬧戛然而止。
停留在寶玉掀起寶釵蓋頭的這一段。
看過紅樓的都知道,這一段是如此心酸,寶玉滿心歡喜結婚,甚至是拜堂時蓋頭差點掉了,他怕林妹妹生氣都不敢看她一眼,這時竟發現自己娶的不是她。
随着一段悲涼的音樂,婚房與黛玉房中的燈光互換,接下來是夏予初的主場。
夏予初不記得自己是怎麽念完自己那一段內心讀白的,就感覺整個人都輕飄飄的,說完那一段話,她就倒在了床上。
之後随着幕布緩緩落下,臺下爆發出轟鳴的掌聲,有同學來喊她起來去臺前謝幕。
夏予初應聲而起,這時她都還沒注意自己走到陳景延身邊。
有人在喊一二三,接着大家鞠躬。
這些都是他們提前彩排好的。
可身邊的一雙手,卻突然拉住了她的手腕。
夏予初一驚。
只是一瞬,手又松開。
她有些詫異,應該不是錯覺。
“抱歉,我沒注意。”大概是有所唐突了,陳景延開口解釋。
夏予初沒有講話,心卻随着這個動作燃了起來。
甚至比在臺上表演節目還要緊張。
下了臺,老陳喊全班同學去拍照,夏予初還有點心不在焉。
直到拍完照,老陳說讓她和李沐言到時候把衣服收好,夏予初才愣愣點頭。
回過頭,陳景延已經朝另一方向走去。
江沅撞撞她的肩膀問她在看什麽,知不知道自己今天演的很好。
夏予初笑笑搖頭,收回目光。
江沅說:“真的,我剛剛下臺,聽到好幾個老師誇你呢。”
夏予初有點不信,還在想陳景延現在要去哪裏。
再之後就是看元旦彙演的其他節目,夏予初跟江沅回到十班的座位,一直都沒見陳景延回來,夏予初忍不住有些好奇,明明林南丞還在,可他卻不見了。
大概三四個節目過後,陳景延回來了。
他換好了自己的衣服,貓在位置上問林南丞要不要去打球。
至于夏予初是如何聽見的,那是因為他們的位置相隔不遠,而舞臺上的音樂很響,陳景延的聲音自然就加大了些。
這時,李沐言看了他們一眼:“不許去,老周說了,大家都好好看表演。”
林南丞撇撇嘴,看了眼陳景延。
陳景延沒有說話,不過順勢坐回了位置上。
朝晖中學的報告廳很大,大到足以容納全校師生。
夏予初心不在焉,因為那意外的觸碰,她現在只要一看到陳景延,就感覺自己臉要燒了起來。
又是三四個節目過去,蔣浩東從外頭跑了回來,告訴大家下雪了。
這還了得,對于鮮少下雪的燕城人來說,下雪足以排得上他們人生最為期待的一件事。
“真的假的?”
“大不大?”
“不會是下雨你看錯了吧?”
報告廳內,聽着的同學開始你一言我一語讨論起來,這下誰還坐得住,一窩蜂的人往外湧。
當然,夏予初也被江沅第一時間拉到了外頭。
雪。
是真的雪。
漫天飄舞,洋洋灑灑的雪絲,如同柳絮一般從空中落下,在路燈的照耀下,仿佛還像是精靈在飛舞。
對于燕城同學來講,是十分驚喜的。
江沅激動到都跳了起來。
夏予初還算淡定,是極小的雪,她小時候随父母去過北邊,見過比人還厚的雪,為此只是笑笑沒有講話。
江沅還在感嘆說不知道這雪要是明天起來,能不能積起來,這樣或許就可以堆雪人了。
許多同學附和說自己也很期待。
畢竟在他們這幫人眼裏,堆雪人的事情只存在于課本與視頻當中。
夏予初沒有跟他們聊天,在報告廳的另一頭,她看到有幾個男生沖向了外面的操場。
很難想象,她竟在那堆人中看到了陳景延。
高中的男孩子在同齡女生一直是一種幼稚的存在,夏予初一直以為陳景延不是那麽幼稚的人,看到男生們一個接一個往外跑,跑着撒歡,夏予初才發覺他也有這樣的一面。
這樣很好。
夏予初感覺自己又刷新了一層對陳景延的認識。
這邊的幾個女生看到男生們如此激動,也按耐不住心中的興奮,紛紛往外跑去。
或許這種事在其他人眼裏是很荒謬,但十七八歲的年紀,誰見了他們不會喊一句青春萬歲。
江沅看了直說也想加入
夏予初卻有些猶豫,別看她在戲服外頭套了件棉襖,可是她怕戲服被弄髒。
她笑着搖搖頭,看着江沅幾人沖向操場。
青春真好啊。
夏予初見此畫面,沒忍住拿出手機,悄悄定格了這個畫面。
這時,突然有人喊:“老孫來了。”
老孫怒氣沖沖問:“你們都哪個班的,還不趕緊回去看演出,在這裏做什麽!”
操場上的人一窩蜂全開始往回跑。
夏予初怕老孫看服裝知道他們是十班的,先一步溜回報告廳。
再之後,老孫加大巡視力度,大家都是老老實實坐在報告廳裏看演出。
差不多九點時,表演進入尾聲。
看完最後一個節目,各班有序離場。
這回再出來,雪變成了雨,轉瞬即逝。
夏予初感慨,那雪也只下了那麽一會,仿佛從未出現過。那時落在地上的雪花融成水,天上的雨滴落下,融在地上,掩蓋了雪的痕跡。
周圍有人吐槽:“剛剛誰說下雪的,眼瞎了是不是。”
眼瞎有沒有不是重點,沒有出來看的人自然不相信是真的下過雪,只有親眼目睹才知道那是真的。
只有一些人知道。
二零一三年的尾巴,燕城實實在在下過一場雪。
而夏予初的手機,定格了那一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