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 36 章
占據了夏老板殼子的履癸：……
和妺喜精神同在的李梅花：……
滿堂看熱鬧的男女老少：呦呵，二女争夫！哦，不對，美女仗義執言。
仗義執言的美女李芷華，很滿意在場衆人的狀态，志得意滿地點點頭，擺足了李大帥的架子，小手一揮，“夏老板今個兒的戲好，賞！”
被李芷華提醒了的戲迷們，忙不疊叫賞。
慶喜班班主出來團團一揖，另有拉弦彈唱的師兄弟們上臺扯了呆愣愣的履癸謝幕退場。
只有李梅花差點氣吐了血。
她因為在祖母壽宴上丢了人，被爹爹打了十大鞭子，丢了半條命，還好險沒被趕出家去。如果再被李大帥知道她敢在外頭跟人争風吃醋包養戲子，鬧得人盡皆知，還要跟戲子私奔！李大帥不僅會扒了她的皮，肯定要連她娘一起攆出去！
李梅花想到這裏，恨得雙眼血紅，顧不上自己就剩一口氣了，咬牙切齒就要沖上去跟李芷華拼命。
“站住！”妺喜伸出一指，抵在李梅花額頭上，她整個人就再動彈不得。
妺喜開口道：“本仙子既然能附在你身上，說明你有極強的怨氣和欲望。說吧，你想要什麽？”
李梅花猛然聽見自己腦海裏出現另一個聲音，先是吓了一跳，後來莫名就接受了，興奮地叫道：“求仙子救我！我要、我要打敗李芷華，我要把她從我身上奪走的一切東西都拿回來！我要……”
妺喜不想再看她癫狂的模樣，對她施了個“醍醐灌頂”的小術法，“那就好好跟為師學着點！”
另邊廂，四方茶樓後臺。
“大師兄好豔福啊！十五小姐雖名聲不太好，可卻是貨真價實的大美人啊！她今個兒來，我看得心癢癢，都差點漏了拍子。”慶喜班收徒取名，除了大弟子原名夏家言，沒有更改，其餘人皆重新賜名，女子帶慶，男子論福。說話的人排行第六，便喚六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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履癸還沒弄清楚現在是什麽情況，掐指欲算，才發現他一點仙力都沒有了。而眼前早已不是妺喜追得他慌不擇路逃去的那處人間。
那麽，他是中了幻術？誰敢對他下幻術？
履癸劍眉微軒，周身氣質忽然變得肅殺。
“哎？今個兒後臺還挺涼快啊！”向來反應遲鈍的六福突然覺得後背涼飕飕的，卻絲毫沒發現是面前的大師兄在放冷氣。
六福見履癸不說話，擡肘捅了捅他，“大師兄，聽說李家那麽多小姐，只有大小姐才是嫡出。但是，咱們的身份，能娶到十五小姐也不錯啦！”
六福好色，為此沒少挨班主打，乍見李梅花就被她那張嬌豔明媚卻因久病而顯得蒼白嬌弱的臉迷的失了神。
“十五小姐？”履癸在腦海裏翻了翻夏家言的記憶，沒有印象。倒是剛才說話的那個紅衣騎裝的麗人，在夏家言心裏有極重要的地位。
明明養戲子的人是自己，為什麽大方地要給妹妹做媒？
履癸享了幾千年香火，看遍世間心機争鬥，這點小心思，他連眼皮都不用翻就看透了。
兩人這邊正說話，那頭兒李芷華拉着妺喜進了後臺。
妺喜才不想養戲子呢，她連夏家言長什麽樣都不知道。李芷華拉着她走，她掙紮，可是，竟然沒掙脫。
千年的狐貍精妺喜：不，這不怪我。
“夏老板，舍妹不才，心儀先生卻不敢表白。芷華逾矩，鬥膽代舍妹請先生今晚大華舞廳一聚，不知先生能否賞光？”李芷華一陣風殺進後臺，也不管旁人上妝換衣，徑直沖履癸道。
履癸擡眼，淡淡看她一眼。
杏眼桃腮，英姿飒爽，确實是個美人。
眼角餘光瞥見被李芷華擋在身後的告白正主李梅花。
本應是低垂着頭，十分羞怯的人，此刻卻高揚着下巴，一副鼻孔看人的姿态。
若不是履癸身量極高，幾乎看不見她漂亮的桃花眼裏閃動着探究、算計的精光。
履癸身體先于頭腦開口道：“在下一定去。”
李芷華聞言，笑得明媚動人。
履癸的身體不由自主呼吸一窒，顯然原主夏家言對李芷華已經用情至深。
看見履癸的表現，李芷華更加得意，掂了掂手中的馬鞭，扭頭看見六福一副失魂落魄、涎水直流的模樣，眉頭微蹙，有些嫌棄又有幾分自得。
哪知，下一秒，六福卻湊到妺喜身邊，腆着臉巴結道：“十五小姐，小的看您臉色不好，是身子不舒服嗎？小姐您要是不嫌棄，我這裏有慶喜班家傳的金瘡藥，治外傷最靈驗不過，還保證不留疤痕。畢竟，您也知道，做我們這行的，最容易受傷，卻偏偏靠臉、靠嗓子吃飯。”
妺喜歪頭，看了六福一眼，疑惑道：“你怎知我受了外傷？”
“嘿嘿，”六福被妺喜這一眼就看酥了半邊身子，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更加大膽地道，“我看小姐走路時背脊僵直，行動間面上常帶痛苦之色，又看、又看……”
六福往李芷華握在手中的馬鞭上看了一眼，“便鬥膽有此一問。”說着跟變戲法似的從袖子裏掏出一瓶金瘡藥。
李梅花接過藥瓶，擰開瓶塞聞了聞，點點頭，“确實是好藥！梅花這廂謝過——”桃花眼一眨不眨望着六福。
六福喜不自勝，搓着手，慌忙答道：“六福，六福。十五小姐喚小的六福就好。”
“那謝過六福哥了。”妺喜脆生生答道。
一句話，說酥了半個慶喜班之人的心。
“哪敢當十五小姐一聲謝？若不是十五小姐捧場，我們如何在這申城混的下去？”這下子，不止六福，便是慶喜班班主周謝和也忙不疊上前湊趣。
倒把李芷華晾在了一旁。
在人群中還從沒受過此種待遇的李芷華暗暗咬牙，出聲打斷衆人恭維，“好了，周班主，我與舍妹還要回去準備，今日就不叨擾了。”
說罷，再度不由分說，拖了妺喜就走。
這次妺喜也不反抗了，像一片浮萍被狂風亂流卷起，做出一副病重體虛，走不動道卻勉力堅持，走得面白氣虛，跌跌撞撞，眼瞅就要摔倒的姿态。
讓凡是看見她的人都忍不住為她捏一把汗，甚至不約而同埋怨前面那只抓着佳人皓腕的手太過殘忍，實在不懂憐香惜玉！
就這般，妺喜還抽空回了個頭，沖後方虛弱又禮貌地點頭微笑致意，以示告辭。
周謝和為首，六福做中堅，慶喜班全體男同志萬衆一心沖她揮手告別。
就連那一衆青衣花旦也被妺喜堅強又友善的表現感動，忍不住向履癸投出羨慕的目光——大師兄命真好！這亂世中還能遇到這般有情有義，願意和戲子付出真心的好姑娘！
履癸：我怎麽覺得這兩個姑娘都不是省油的燈呢？
不提履癸想方設法要突破幻境，單說妺喜和李芷華上了車後。
車門一關。
李芷華再好涵養，想起妺喜适才一通做派，也忍不住斥責道：“你若傷勢未愈就不要出來胡鬧，萬一有個三長兩短你讓六姨太太怎麽辦？”
呦，這是拿她娘來要挾她？
妺喜還沒說話，腦海裏被壓制許久的李梅花就張牙舞爪要沖出來撕爛李芷華的嘴——讓你瞎說！明明是你養戲子，還光明正大推到我頭上，你是怕爹爹打不死我嗎？
妺喜沒想到李梅花對李芷華恨意這麽深沉，用了極大的念力才平複情緒，用蚊子哼哼似的語聲，怯生生地道：“我、我也不想的，我聽小荷說你今日要來捧夏老板的場。我怕、我怕你被人騙，這才……不成想，你倒是對夏老板無意。”
“你別聽人說風就是雨，我每天正經事都忙不過來，怎麽有空養戲子？”李芷華批評道。
“既、既然姐姐對夏老板無意，為何還要安排晚上的聚會？”妺喜追問。
李芷華輕咳一聲，“我不是以為你喜歡他嘛！”
“我并不喜歡他呀！”妺喜立刻回答。
李芷華靜靜看了她一會兒，壓低聲音道：“那要是我說我有意他……”
呵，看樣子這李芷華倒真是很了解李梅花，這招欲迎還拒用得相當不錯。就沖腦海裏李梅花幾乎脫口而出的那句“我一定把他搶過來”，就知道效果有多好了！
“那姐姐是在用妹妹當擋箭牌，害怕爹爹生你氣嗎？”妺喜不答反問道。
“你——”李芷華沒想到李梅花突然開了竅，氣得抿了抿唇，硬邦邦道，“我是那種人嗎？不過是個誤會。但是，已經邀請了人家便不能失信。今日你先去大華舞廳赴約，其他事以後再說。”
妺喜好好想了想，不知道大華舞廳有什麽特異之處，伸出手指，扯了扯李芷華的衣袖，低頭柔柔道：“那姐姐陪我同去，我一個人害怕那些人。”
李芷華：耶稣基督如來佛！這女人是中邪了吧？
李芷華嘴角抽了又抽，差點控制不住伸手去摸摸李梅花的額頭——這死丫頭莫非是中邪了？
想着她的打算，李芷華扭過頭看着車窗外，良久才說，“嗯。”
妺喜聞言，笑得眼睛眯成一道縫，“謝謝姐姐。”
嘭！李芷華額頭撞到車窗上，見鬼一樣看着妺喜。
幸好這時候，車子停下，李芷華不等司機來開門，拉開車門一溜煙跑進了府。
妺喜靜靜等着司機過來，輕飄飄邁出一條腿，還沒起身就低呼一聲，“哎呀，太陽好毒啊！”
司機小哥瞥見妺喜蒼白的面色，唰地撐開傘，攙扶妺喜的手不自覺都放輕了許多。
妺喜一路坐着軟轎，由人服侍着回到房間，換過衣裳，重新上了六福贈的金瘡藥，軟趴趴躺到床上，又是要茶水又是要點心。
好一通忙碌後，妺喜招手叫來李梅花的貼身丫鬟小荷，拉着她的手，哀哀戚戚地道：“小荷，不是小姐我不留你，實在是你不守規矩，亂傳有關大小姐的閑話，說大小姐在外養戲子。這、這種話如何能夠亂說？”
妺喜責備地看着小荷。
小荷還當是今日之事露餡，仗着自己是李梅花的頭號心腹，剛要狡辯幾句。妺喜卻不給她說話的機會，接着道：“壞了大小姐的名聲，我可承擔不起。又怕大小姐萬一因為你卻惱我管教下人不利，我、我實在不願意……咳咳……”
妺喜說着，似乎喘不過氣來，拿手帕掩着嘴，由小蘭拍着背順了半天的氣才緩過來，又道，“反正大小姐也反對咱家呼奴使婢，說自由平等，我也深以為然。不如，你便家去吧！”
家去吧！
小荷雖不是什麽古代的家生子，可也是打小陪在李梅花身邊伺候的，過得也是富家千金的好日子。雖然小荷老早就被李芷華收買，沒少出賣李梅花的消息，但是自诩多年主仆情意，李梅花又糊塗、好拿捏，怎麽也想不到她會說攆就攆了她！
“小姐開開恩，小姐我錯了，我再不敢亂嚼舌根子了！求求小姐不要趕我！”小荷以頭觸地，磕得砰砰響。
妺喜掙紮着下床，躲過小荷磕頭的方向，嘆道：“癡兒癡兒，你不曉得外面的人都說大姐是見過世面的人，說話再有道理不過。你看她身邊伺候的人都叫工人，有身份有地位，不比你做丫鬟強。你若實在看不開，便去求大小姐，讓她收下你吧！”
“我……”小荷猶豫了。李梅花和李芷華鬥了這麽多年，除了兒時仗着更玉雪可愛，六姨娘也比太太得寵，風光過幾天。之後，哪回兒不是被李芷華摁在地上打？
小荷想了想，自然是李芷華身邊更有前途，擦了擦眼淚，恨聲道：“既然小姐非要我走，還請小姐多在大小姐面前替小荷美言幾句。”
忠仆不侍二主，不怪妺喜上來就拿小荷開刀。
“你放心。”妺喜點頭，揮手讓她下去。
小荷剛離開，素日不被李梅花看中的小蘭走上前，低聲哄着妺喜吃藥，邊勸道：“難為小姐終于看開了。日後，也莫與大小姐争鋒相對了，可好？”
妺喜握住小蘭的手，贊賞地看着她，“還是小蘭你待我好。我從前不懂事，聽小荷說，爹爹肯定喜歡最優秀的子女，便處處想着跟大姐争搶，好讓爹爹多看我幾眼。只是，大姐處處都比我好，我越來越比不上，反鬼迷了心竅，更要事事都和大姐争鋒，反倒惹得爹爹更加不喜歡我。嗚嗚，都是我錯了。都是我錯了……”
妺喜聲情并茂，說得哽哽噎噎，感人肺腑，一條手帕都濕透了，看得小蘭也跟着紅了眼，不停解勸她，帕子擰了一條又一條。
門外，李大帥老淚縱橫，揚得高高的馬鞭垂下了。
這些年，他都誤會梅花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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