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 33 章
陶氏到底出身名門，家世顯赫，雖然罪行累累，可卻無一實證。
雖孔亨寧之出身可用滴血認親之法予以驗證，但這是世家大族最是清楚，滴血認親之法可以作假。
且孔亨寧是孔家後代中唯一有出息之人，便是、便是他當真非孔家骨血，為了家族的繁衍昌盛，為了他們長長久久的奢靡生活，這頂綠帽子（反正也不是戴在他們頭上）孔懷不戴也得戴。
孔家族人默契地無一人提及驗證之事，就連素來刻板守禮的三叔祖也無動于衷。
至于孔亨泰的身世，雖不是孔懷之子，但看孔佑和林氏的表現，左右不出孔家嫡支。綠帽子一頂是戴，兩頂也是戴。
何況，身為孔佑、孔懷之母的江老封君從頭到尾都沒發話。人家親媽都不急，他們這些同族之人跳什麽腳。
眼看陶氏之案要高高舉起輕輕放下，忽然峰回路轉，在後宅活得跟個孤魂野鬼似的毫無存在感的清姨娘出場了。
清姨娘就是陶氏的陪嫁丫鬟，被她擡了通房，結果一舉得男，生下二房庶長子孔亨英，升為姨娘的人。
要說清姨娘也是個有本事的，身為主母陪嫁，不僅能順利爬床還能安全生下庶長子并把兒子教養得相當不錯（隐忍不發還能把小陶氏收歸己用，誰敢小瞧孔亨英？）且在內宅無風無浪活這麽多年。
可惜清姨娘自打生下庶長子後再無動靜，後來也不知是遭了孔懷厭棄還是陶氏硬要留下她，總之孔懷外任是旁的美妾作伴，曾經也嬌俏可人、清麗脫俗的清姨娘終究活成了後宅的麻薯杆兒。
只是不知，清姨娘跑來祠堂作甚？
一直沒說話的江老封君開口問道：“祠堂重地，豈是你一個姨娘可以踏足的？小二，把她送走。”
江老封君心知來者不善，雖非有意包庇陶氏，但是今夜在場的孔家族人，也不是所有人都和嫡支一條心。三叔祖和妺喜眼裏那個五旬老者都是對族長之位虎視眈眈之人。若非孔家子嗣中唯獨她的二兒子和五孫子（極大可能是野種）最有出息，孔懷的族長之位恐怕也坐不了這麽穩當。
打落牙齒和血吞，胳膊折在袖子裏。她有的是手段折磨陶氏，并不需要光明正大的名頭。如此，她便不想再聽清姨娘的什麽肺腑之言。
“祖母，”孔亨英卻鄭重跪下身來，“祖母，清姨娘向來規矩，若非大事，她絕不敢這種時候跑來祠堂鬧事。還請祖母聽她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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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老封君深深看了孔亨英一眼。
孔亨英不閃不避，迎着她的目光，身子筆挺如一杆标槍。
“好，讓她進來。我倒要聽聽，她究竟有何大事非得在祠堂說不可。”江老封君冷聲道。
清姨娘站起身，垂着頭，緩步走進院中，卻不入正堂，只是在院中跪下，朗聲道：“五公子和六公子都不可能是二老爺的骨肉。因為，四公子出生後，二太太就親手給二老爺下了藥。二老爺這輩子也不會再有子嗣了。”
許是勁爆的消息聽得太多了，陶氏既然都能紅杏出牆珠胎暗結再殺人滅口了，給夫君下了藥，斷子絕孫什麽，好像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當衆人恍然發覺他們心中所想時，不禁悚然一驚！
近墨者黑，果真至理名言。
一直激烈反抗的陶氏在看到清姨娘出場後就安靜了下來，聽見清姨娘的話，她也毫不動容。
只因她知道，她真的完了。
清姨娘原名清容，是她奶媽的女兒，從小和她一起長大。說句情同姐妹也不為過。她的喜怒哀樂，她的心機謀劃，她出嫁後的種種不順，江老封君如何難伺候，大房如何奢靡揮霍……
堂堂孔家不過是個空架子，起初全靠她的嫁妝苦苦支撐。可是卻沒人念她的好，因為她無所出，江老封君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偏偏大房林氏處處不如她，就是肚皮比她争氣，一舉得男，生下長房長子，在府裏比她這個陶家千金還有臉面。
她忍不了了，明知清容有了心儀之人，也哭求清容幫她。清容看在多年情分上，做了孔懷的通房。
清容果然得了孔懷的青睐，獨寵好多天。然後，清容果然有孕。再然後，清容就成了清姨娘，再不是她的姐妹。
她還記得自己親手遞絕子湯給清姨娘時，清姨娘望着她的眼神。那一刻她便知道，什麽往日情分早就成了過眼煙雲。
這些年，她雖沒明着苛待清姨娘。但是一個不得主母待見被留在老宅的姨娘能過上什麽好日子？
她親眼看着清姨娘活得還不如她院中一個三等丫鬟，卻聽之任之，甚至心中竊喜——讓你學人爬床，讓你勾引男主人！
卻早已忘記，當初，最初，是她逼着清姨娘上了孔懷的床。
她對孔懷因愛生恨以至癫狂報複，先是尋了個俊俏小厮，後來幹脆勾搭上孔懷的親哥哥，所有的事都是她自找的。
只有清姨娘是無辜的。
去年，她聽說清姨娘的表哥，清姨娘唯一的心儀之人死了。
死于一場無錢醫治的風寒。
她立即下令封鎖了這個消息。
她怕。比她和旁人通、奸，比她扒、灰、養、漢被人發現還讓她覺得恐懼。
她怕清姨娘生無可戀之後的報複。她從來都知道清姨娘有多重感情，她也知道唯一能傷害乃至殺死她的人，只有與她曾經最親密的人。
所以，這兩年，她放松了對孔亨英的管制，讓他讀書、交友，讓他學習管家理事，甚至答應給他一處鋪面讓他學習做生意。
只因，她要給清姨娘一個盼頭。
她實在太害怕清姨娘絕望之後的反撲了。
可是，她沒想到，或者說，她早就想到了，這一天還是來了。
陶氏冷眼看着清姨娘嘴唇開合，仿佛失聰，靜靜看着清姨娘命人請來當初幫她開絕子湯藥方的郎中。
然後，她看見江老封君顫抖着手，指着她，破口大罵。
她看見合壽被人拉過來，看見合壽也開始指着她說話，她看見江老封君氣暈了過去，衆人七手八腳掐人中把人叫醒，她想她當初給江老封君下藥讓其一日日虛弱下去，最終喪失管家大權的事情應該是露餡了。
她兀自渾渾噩噩間，“啪!”驀地耳邊一聲炸雷，她被孔佑狠狠扇了一個耳光。左耳嗡嗡作響，一道血線從耳中流出，她好像聽見了人群咒罵她的聲音，又好像真的什麽也聽不見了。
她想，她這輩子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