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想做妾嗎
想做妾嗎
白天鬧了一整天,許竹卿夜裏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着,譚松吟在張府湖心亭受他人嘲笑的一幕一直萦繞在眼前,讓許竹卿耿耿于懷。
總是在想,若是當初譚松吟的臉完好無損,那麽今日他的人生會大有不同吧。
想到譚松吟每到迫不得已出門的時候,就會往臉上疤痕處蓋上許多的粉,可一眼就被人認出來,又看着十分的別扭。
“若是拿什麽東西蓋住就好了,”許竹卿嘴裏自言自語翻了個身,腦中靈光一閃,猛然從床上坐起一拍大腿,“對啊,我怎麽就把這個給忘記了。”
小時候許竹卿和外婆一起生活,那時候村子裏有個唱土戲的班子,雖說挂着個唱戲的名頭,可實際上是個逗趣扮醜的班子,男裝女,女串男,年輕扮老,老演少年是那班子的特色,而他們為了裝扮得逼真,就會畫上專門的妝容,臉上貼一層特制的皮,那皮厲害得很,幾乎看不出破綻。
外婆就會做這樣的皮,一直做了賣給戲班子。後來那土戲班子的班主因為犯了事兒被流放到千裏之外,戲班子也不在了。
自從戲班子散夥之後,外婆也就沒再做過,直到外婆去世,許竹卿也沒學成這門手藝。
想到此,許竹卿追悔莫及,那時候年紀小,根本沒加心思在這上面,再加上還未來得及戲班子就散了。
許竹卿喪嘆了一口氣,又重新躺回床上,不禁回憶起來,當初那皮若是能加以改動用在譚松吟身上,或許效果會非常驚人。
這件事記不得也便罷了,既然想起就成了她的一塊兒心病,努力回想曾經外婆熬皮用過的材料,穿鞋下地,翻箱倒櫃尋到紙墨,将還能回憶得起來的材料一一記錄下來。
次日公雞才鳴,許竹卿便麻利起床,去了前院跟廚子要了一塊豬皮,又按照自己回憶的方子尋了一些物件,再次返回偏院廚房中生火擺竈。
天大亮時候,譚松吟從房間裏出來,遠遠便聞着院中散着一股子怪味兒,順着味道摸過來,廚房裏味道刺鼻,許竹卿一手執蒲扇控住竈臺中的火苗,一手執長勺在竈上瓦罐內來回翻攪。
“竹卿,你這是在做什麽?”譚松吟以為她這架勢是在做什麽吃的,可味道聞起來又不像是能吃的東西。
只聞着味道便讓人食欲全無。
“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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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竹卿挑一挑眉,對此閉口不提,眼前此事還沒有眉目,是否能成尚且未知,以免說了讓他有所期待,倘若不成那豈不是空歡喜。
好在譚松吟并非是非要刨根問底之人,見她不願說,也便不強問,只柔聲叮囑道:“那你小心一些,不要燙了手。”
“好。”許竹卿滿口答應,實則顧不得那麽多,只想将這些豬皮加上這些材料盡快熬好。
将一罐子東西熬成透明湯汁,又倒在托盤中,可無論怎麽看都與記憶中的假皮相差甚遠。
猶記得外婆每到熬制完成,都會讓它自然冷卻,冷卻後凝固成一體,貼在面上十分服帖,與自己皮膚融合一體,輕薄又自然。
“不管了,先放涼了再說。”許竹卿将托盤小心放置一旁,仔細回憶自己是不是錯漏了什麽。
“許姑娘,你在嗎?”譚安不知何時來了院中,同平常一樣,只停在院中,不再多進一步。
“我在,”許竹卿從廚房出來,扯住腰間系的圍裙擦了手,“譚管家有何吩咐?”
譚安負責管教府中所有丫鬟小厮,許竹卿又很敬重他,說話很是客氣。
譚安見着她系着圍裙,又從廚房出來,還以為她在做吃食,“不是我找你,是劉姨娘找你。”
“好,我這就來。”
許竹卿将圍裙解下,随着譚安來了劉姨娘所居小院。
剛剛踏步進來,便見劉姨娘正坐在院中石桌邊,手上端着一碗湯羹,手執湯匙喂入對面坐在藤椅上的婦人口中。
藤椅上的婦人看起來比劉姨娘年紀要大上一些,湯羹喝得認真,見了來人也不知道看上一眼。
“見過劉姨娘。”許竹卿微微福身道。
“竹卿來了。”劉姨娘聽聞許竹卿過來面露喜色,稱呼親近,眼睛卻始終不離那婦人,見婦人嘴角沾了湯漬忙将湯匙放入碗中,從腰間扯過自己的絲帕小心為她擦拭。
許竹卿這才看出些端倪,坐在藤椅上的婦人雖然看起來長劉姨娘幾歲,卻不是七老八十,手腳看起來也算健康靈活,唯獨覺着腦子似乎有些問題。
再看衣着,幹淨整潔又不俗氣,許竹卿早就聽聞譚家主母病了,腦筋不清,仿佛孩童,想必眼下這位便是了。
見着劉姨娘細心妥帖的照拂,怪不得譚松吟平日裏如此敬重劉姨娘。
若在別府,一個姨娘,是不可能有如此尊待的。
劉姨娘将碗遞給身旁侍女,叮囑要好生喂她,安頓好後,這才轉過身來。
“竹卿,你也見了,這位便是譚府的主母,譚夫人。”
許竹卿心想果然猜對,随即微微福身向譚夫人請安,“見過譚夫人。”
“罷了,夫人身子不好,她幾乎不認人的。”劉姨娘笑容中有些說不出的無奈。
許竹卿會意,又問:“聽譚管家說,您找我有事?”
“的确有事,”劉姨娘站起身來,“你陪我去花園走走吧,這幾日菊花開得正好。”
“是。”許竹卿乖巧應下,站到劉姨娘身側,攙扶住她,二人朝府中花園走去。
天氣轉涼,府中栽種的銀杏樹已是滿樹金黃,落葉掃之不盡,随處可見,倒憑添了花園中的景致。
腳踏上去,絲絲作響,卻不會覺得紛擾。
“竹卿,你來府上也有些日子了,可還習慣?”劉姨娘開始閑話家常起來。
“習慣,大少爺平時都在書房裏,院子裏也沒什麽活。”許竹卿老實回答。
“他啊,他可是天底下最好說話的人了,”劉姨娘目光別有深意的看向許竹卿,又問,“竹卿,你今年多大了?”
“17了。”許竹卿琢磨着,怎麽今兒個劉姨娘這般奇怪,好端端的不會就是為了讓她陪着逛花園吧。
“你家的事,我也都聽說了,”劉姨娘擡手輕輕拍了拍許竹卿的手背以做安撫,“松吟處理的很好。”
“劉姨娘,您是不是有什麽事要跟我說?”許竹卿大着膽子問道。
每每提到家裏的事,都會讓許竹卿覺得顏面掃地,實再不想多談,譚松吟買下她這件事也算鬧得人盡皆知,讓許竹卿過意不去。
“我的确有事,”劉姨娘明顯也不适應這種沒話找話,見許竹卿開門見山自己也就幹脆利落,“你覺得松吟如何?”
“大少爺人很好,善良,正直……”許竹卿說着,無意對上劉姨娘的目光,正笑着看着自己,許竹卿恍然大悟,這劉姨娘是有意問之。
“你說的不錯,松吟确實人好,和善,若不是出了那檔子事兒,前程遠不至于此,說到底,還是因為他心好,為了救人才落得今日,”劉姨娘說到此,又扯起許竹卿的手,“竹卿,我覺得你也是個機靈的丫頭,我的心思你大概也明白了吧,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我們松吟對你有意,你可有意嫁給松吟為妾?”
許竹卿一怔,萬萬沒想到劉姨娘會這般直白的給譚松吟說親,心髒跳漏了一拍,不知這是劉姨娘的意思還是譚松吟的意思。
心裏的動蕩臉上是藏不住的,血脈沸騰上升,直沖頭頂,許竹卿覺得耳根發燙,連着渾身上下每一根神經。
頭腦短暫的短路之後,許竹卿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在她心裏,譚松吟的确是良人,他與其他表裏不一的男人都不同,甚至被她視為完美無缺。正因如此,許竹卿才不敢有什麽非分之想,即便他現在不如從前,卻也不會随便娶親,即便不能門當戶對,至少也是陳姑娘那種家世,自己算什麽,爹不疼娘不愛,半生如飄萍。
明知想與他厮守是癡人說夢,憑自己的家世也只配給他做妾,可她的心境誰又了解,若是與人分享,她會生不如死,還不如像現在這樣,只遠遠的陪着便好。
見她半天不答話,劉姨娘有些後悔貿然開口,回想是否自己方才哪句話說的不妥。
“這是大少爺的意思嗎?”許竹卿問。
“不,松吟他從來沒有說過此事,是我見着他對你不錯,處處上心,所以自作主張來問你。”
劉姨娘觀摩了許竹卿半天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見她不答反問,反而糊塗了。
劉姨娘娘家家境普通,又是家中庶女,自小便潛移默化自己只能為人妾室,所以并未察覺做妾有何不妥。
“劉姨娘,您也知道,我就是混跡市井的一個野丫頭,能進譚府已是偏得,哪裏還敢奢望別的,此事我看就罷了吧。”
許竹卿委婉拒絕,從前哪怕是食不果腹的時候她都不曾覺過自己低人一等,可真正遇到了心上人的時候,無論如何觀摩自己,都像是光中之塵,微不可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