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我将她買了
我将她買了
衆人望出去,見一精瘦的老頭兒自人群外走近,許父一手看人下菜碟的好本事,見人先看衣,見這老頭衣着不俗,非富即貴。許父氣焰暫且壓下,遲疑問道:“你是誰?”
衆親戚也是一個品性,皆立在一旁探看情況。
許竹卿見了這老頭如同見了救星,這人不是別人,正是譚府的管家譚安,之前被李芝芝為難,也是這譚安來解的圍。
雖然上次是譚松吟将他叫過來的,那麽好歹相識一場,自己若是跟他求救,他好歹也會看在譚松吟的面子上拉自己一把吧!
想到這,許竹卿用力掙脫,又朝後退了兩步。
許父瞪了她一眼,任憑她去了,心想反正如今她已經被圍住,跑也是跑不了的。
“譚安大叔,求您救救我……”許竹卿向譚安求救道。
“許姑娘不用怕,老夫就是奉少爺之命來幫姑娘的,連翹姑娘跑去府裏報信,大少爺便匆忙趕來了,大少爺怕來不及,就讓我先過來,他這回兒應該已經到了,”譚安回望一眼,見府中轎夫正擡着轎子往這邊來,便又言,“看來少爺也到了。”
說話間,看熱鬧的圍觀群衆自覺的給這頂轎子讓開一條路,轎子正停在許父面前。
許父心想,這老頭少爺長少爺短的,莫非這轎子中是什麽大人物,再一看,轎後除了轎夫還随了幾名壯實的漢子,各個兇神惡煞,一看就不好惹。
許父疑慮的看向許竹卿,心裏思襯着,這丫頭出來幾年還漲了本事,居然認識這等人物!
“姐姐!”連翹從轎子後面竄出來,直奔許竹卿。
許竹卿忙扯住連翹的手,想起方才譚安說是連翹報的信,心裏一陣暖意。
“姐姐你沒事吧?”連翹上下打量,見許竹卿臉色發白,有些狼狽的樣子不禁擔憂道。
“還好。”許竹卿勉強定了定神,好歹他們來了,自己心終于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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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方才來面攤上想接替你,遠遠見着你們好像有麻煩,我便跑去譚府求救,”連翹精明,想着自己沖進來也沒什麽用,更幫不上什麽忙,幹脆去找人,說到此,連翹又笑看譚松吟的轎子,“譚少爺聽說你有麻煩,二話不說就帶着我往這裏趕。”
未等許竹卿說出一些感激的話,許父便陪了笑臉,語氣确是客氣了許多,“請問這位少爺有什麽吩咐,可是與小女有什麽交情?”
許父光看着這頂轎子就知道裏面的人非富即貴,自然不敢怠慢。
“放肆,你是什麽東西,也配與我們譚家大少爺對話!”譚安從連翹嘴裏也得知了許父一家的為人,對這種人嗤之以鼻。
許父聽見譚安自報家門明顯一愣,半晌沒說出話來,許久才後知後覺的問譚安,“譚家大少爺,哪個譚家?”
譚安眉頭深皺,“這涼州城還有幾個譚家!”
許父心頭一驚,倒吸一口涼氣,神色怪異的又瞥了許竹卿一眼。
“原來是譚家大少爺,小的眼拙。”被譚安一番呵斥,許父不怒反笑,笑是皮笑肉不笑,一對蛙眼滴溜溜亂轉不知在盤算些什麽。
“無妨,我特意過來就是想問問你,是不是真的要将許竹卿帶回喇叭溝村。”
譚松吟沒露面,只有聲音從轎子裏傳來,這裏人實在太多,自己的臉又不方便見人,索性呆在轎子裏。
可哪怕僅僅只有聲音,也讓許竹卿萬分心安。
“譚少爺,我若不将她帶回去,也難生活,您有所不知,當初我給這丫頭許了人家,那可是咱們村裏的大財主啊,可她偏偏不同意,逃着婚出來,可聘禮我都收了,眼下財主家跟我要人,我也是沒辦法。”許父吐沫橫飛說着一套,許竹卿将臉轉向一側,痛恨自己為何是這種人所生,痛恨自己為何與這些人是親戚。
這種毫無廉恥可言的話被自己父親公然說起,居然臉不紅心不跳。
“財主給了你們多少銀子?”譚松吟問。
許父是慣于盤算的頭腦,見他這樣問,便知道有縫可插,有利可圖,心眼兒快轉便杜撰了個他認為的大數目,深吸一口氣,伸出兩只手掌正反一轉回道:“三十兩!”
許竹卿在一旁錯愕的幾乎說不出話來,冷笑一聲,難以置信,随即上前反駁道:“三十兩?虧你說的出來,一個六十歲的老頭子要娶一房小妾用得着那麽多銀子?他居然給了你那麽多?你當我當初看不見?”
“我說三十兩,就是三十兩!”許父見許竹卿跑來拆穿,恨得牙癢癢。
“罷了,三十兩便三十兩,你欠了財主的銀子,那麽我将這銀子給你便罷了,你将許竹卿放了,從此不許再找她的麻煩!”譚松吟着急幫忙,顧不上許父是否撒謊,這三十兩對他譚家來說就是掉在地上也未必願意彎腰去撿的錢,可對許父來說,就是一筆不小的數目了。
許父聽聞一怔,沒想到譚少爺這麽痛快,三十兩說給就給了,随即便懊悔方才三十兩是不是說少了。
那群窮親戚一聽更是覺得了不得,三十兩,足夠大豆腐就大酒吃喝上幾年的了,于是,紛紛朝許父使眼色,示意這買賣不虧。
許父是秤砣的臉,大象的心,這丫頭眼下值錢了,還不借此機會狠狠地撈上一筆!
“譚少爺,您說的哪裏話,她是我親閨女,我也是想給她尋個好歸宿,區區三十兩,怎麽能買了我們父女情分呢!”
譚松吟知道這許父是打算賣女兒,今日見識了許父還有衆親戚的嘴臉方才明白從前許竹卿的生活究竟是怎樣的,真是可憐她了。
于是,譚松吟越發的想撈她出苦海。
“既然如此,那你開個價吧,我要買許竹卿去我府上做個小書童。”
“這……這……”許父盯着轎簾子,望眼欲穿。
“啰嗦什麽,你既然要賣女兒,就做的漂亮一些,磨磨蹭蹭讨價還價,你也配做爹!”八角挺直了身板恨不得一拳打死許父。
連翹将他拉住,生怕鬧出什麽事來。
許竹卿沉下肩膀,已經是半個字也不願意多說,這樣的親人,這樣的父親……
眼中蓄了淚,萬念俱灰,像件商品似得任憑他們讨價還價。
尊嚴這個東西,仿佛她從來都沒有。
“既然譚少爺這樣說了,那我也不好再推脫,這去您府上做書童,這是好事兒,我就給您打個折,一口價,六十兩!”
許父獅子大開口,料定譚松吟會答應。
許竹卿苦笑,兩行熱淚奪眶而出。
“譚安,給他立個字據。”譚松吟隔着轎簾,只有星點光線從外面透進來,他看不到許竹卿的模樣,卻明白她現在的心寒和窘迫。
他心疼得像被刀割一般。
包括許父在內,所有人都沒想到譚少爺會這麽痛快。
譚安命人去附近鋪子借了筆墨,又拟了字據,許父不識字,由親戚讀了一遍,便按了手印。
譚安拿出銀子交給許父,衆人終于不再理會許竹卿,而是一哄而上,貪婪的盯着許父懷中的銀子。
“竹卿,過來。”譚松吟的聲線穿破人群,如同一枚軟鈎子,将許竹卿連人帶心都勾了去。
許竹卿居然乖乖聽話,直奔轎子而去。
連翹放開許竹卿,和八角別有用心的相視一笑。
“進來。”譚松吟聽聞她腳步聲停在轎前,便又柔聲說道。
許竹卿胡亂摸了一把臉上的淚水,小心翼翼的掀開轎簾,鑽了進去。
譚松吟給她讓了位置,又從懷中掏出帕子,輕輕為她拭去臉上的殘淚。
許竹卿終是忍不住淚崩,側過身,額頭抵在譚松吟的肩膀上,痛哭起來。
譚松吟一時間慌了神,見着她後背起起伏伏,雙臂緩緩将她圍住,左手上移,掌心輕撫她的後腦,“沒事了,沒事了,沒人可以帶得走你了。
“多謝。”許竹卿抽抽噎噎的擠出這兩個字來。
“你我之間不必說這些,”譚松吟說着溫柔的笑起來,“你現在歸我了,是我的小書童了,知道了嗎?”
“你是認真的啊?”許竹卿從他懷中擡起頭來,眼睛已經紅腫。
“當然認真了,銀子我都給了,字據都立了,莫非你想賴賬不成?”
譚松吟自然的将許竹卿額頭邊的碎發歸攏到耳後,弄得許竹卿臉上發燙,他還全然不知。
“這次又讓你看笑話了,”許竹卿将簾子挑出一條縫隙,看着親戚們歡天喜地的模樣如同過年一般,心裏就涼的結冰,“譚少爺,你的錢,我會還給你的。”
“我說了,不用你還,只要你給我做書童便好。”
許竹卿回過神來,對上他的眼睛,清澈見底,真誠無比。
許竹卿目光掃向他肩頭,這才發現方才自己哭的時候淚水沁入他衣服裏,格外醒目。
“是不是我唐突了?”譚松吟見她不答,未免心慌,“我和你父親在你身上讨價還價,全然沒有考慮到你的感受,實再對不住。”
“不是你的錯,你沒有錯,你是為了幫我我明白,可惜了,”許竹卿将目光從他肩膀挪開,“那財主當初給我家下的聘禮,滿打滿算也不過三兩銀子,你卻給了六十兩,你虧了。”
聽聞此言,譚松吟爽朗笑起,搖搖頭沒再說話,星河般的雙目都是沁着許竹卿的影子,她哪裏知道,在他眼裏,她就是無價之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