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自慚形穢
自慚形穢
白擇一見着譚松呤微愣的神情一點也不意外,反而裝作不知的問:“怎麽了?”
譚松呤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的不妥,忙搖頭:“沒什麽。”皮面上可以勉強維持平靜,可內裏已經是翻江倒海,個中滋味只有他自己才清楚。
“松呤,你是不是好奇我為何對這個許姑娘感興趣,”白擇一直起身子,暫且将畫收了,“這涼州城裏的姑娘多的數不清,唯有許姑娘給我不一樣的感覺,我就是覺着她與旁人不同,可以說我對她是一見鐘情。”
譚松呤默默點頭,用細不可聞的聲音自言自語道:“是,的确是與旁人不同、、、、、、”
“你也如此覺得是吧,那你說,若是我與許姑娘表白,她會不會同意?”白擇一在譚松呤面前步步緊逼,他了解譚松呤的性子,顧念太多,只要他先一步提了,他自慚形穢定不會再有任何動作,他白擇一要的便是這個結果。
“我想,”譚松呤失了魂一般尴尬的笑笑,那笑有多難看只有他自己清楚,“我想也許會同意吧。”
“我就說,涼州城裏沒有對我不動心的女子,這幾日便讓她先好好養身體,等她好了,我再與她說起。”白擇一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倒是透了幾分輕狂在外,多年的順風順水已然讓他得意忘形,甚至都已想不起他這一身的榮耀是如何來的。
譚松呤的心随着白擇一的笑聲又糾在了一起,像是被誰死死的拿捏着動彈不得,又好像有細密的針角用力紮過,傷口不大,一針一針的卻像要紮死人。
他默默的握了拳,連佯裝笑意都裝不出來,如同一層陰雲在他頭頂突然罩下。
白擇一取了畫春風滿面的離了譚府,譚松呤失了魂似的離了書房,朝許竹卿住的廂房走去。
房門沒有關,才行至跟前,便聽到連翹和許竹卿在房內閑話家常,實再禁不住好奇,譚松呤停了步子駐足在房門一側,細細聽着。
“富貴兒姐姐,方才那白公子與你說了什麽,怎麽我回來一看你臉那樣紅?”連翹少不經事,只是對這些事有些猜測還不敢下定論。
“沒說什麽,”許竹卿飲了口茶,看連翹的眼神有些躲閃,“怎的這樣問。”
“我看見他摸你頭頂了。”連翹直白不含糊。
許竹卿一口茶打着旋流進了嗓子眼兒,随之就是一陣嗆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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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翹見狀忙起身過去拍拍她的後背。
許竹卿好歹平複了咳嗽,胡亂用手抹了眼角嗆出來的殘淚問:“你怎麽看見了?”
就方才他在屋子裏的時候我就看到了,不光我看到了,譚少爺也在門口,應該也看見了,不過他應該不知我也在。
許竹卿一怔:“他也看見了。”
連翹點頭,如實說來:“不過我看譚少爺臉上挂着不高興呢,我就沒敢去跟他打招呼。”
聽到此處,許竹卿心下也有些不痛快,不知為何,這種事兒被他見了她就是不舒坦。
“富貴兒姐,那白公子看起來有些怪,好像對你有幾分意思,”連翹八卦起來,面上帶着壞兮兮的笑,“你覺得呢,白公子怎麽樣?”
連翹這樣問,譚松呤周身神經又是一緊,眉頭鎖得更甚,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又害怕她将答案說出口。
“胡說什麽呢,白公子怎麽會對我有意思。”白擇一神情太露,傻子都看得出來,許竹卿不傻也不瞎,可是總覺着不是那麽回事兒。
連翹又來了勁兒,忙坐到許竹卿身旁,胳膊肘推了一下許竹卿的腰間:“富貴兒姐,我可不小了,有些事我可是看得出來的,這白公子這麽優秀,是多少姑娘的夢中人啊,你就一點不心動?”
聽到這,譚松呤的眸子黯淡下來,連同整個身上的精氣神兒都洩了一般,思來想去聽人牆角并非君子所為,再加上生怕聽得讓他傷心失望的消息出來。
譚松呤轉身欲走,又聽屋裏傳出許竹卿的聲音來:“白公子看似無可挑剔,許多人都喜歡他,可我偏偏不喜歡。”
簡單一句話,讓原本心灰意冷的許竹卿眼中又瞬間布滿了星辰。
“為什麽?”連翹锲而不舍的追問。
“我也說不好,”許竹卿話間有些猶疑,随意的端起茶碗在中手把玩,“就是覺得他不真。”
“不真是什麽意思?”
“有的人,好像默默無語,對人對事都很冷淡,比如譚少爺這樣,但內裏不難看出有一顆熾熱的心腸,”許竹卿仔細回想着譚松呤的臉,竟沒發覺得皆是笑意,“但有的人,看似什麽都好,卻上下都透着冰涼,白公子就給我這種感覺,所以我說他不真。”
許竹卿話只說了五分,實則她心裏想的是,若是真的可以選,她一定會選譚松呤。不過在她心裏,這也就是想想罷了,譚松呤大家大戶,自己這樣的身份怎麽會入了他的眼。
門外譚松呤聽得內心激蕩,方才白擇一強壓的那些陰霾盡數煙消雲散,不見蹤影,別人的看法能如何,只要她懂就好了。
譚松呤本想一走了之,眼下又換了主意,正了衣冠,收了方才笑意這才故意弄了聲響,清咳一聲。
“譚少爺。”連翹和許竹卿異口同聲說道。
“譚少爺你來的正好,我有事跟你說。”許竹卿站起身來。
“請講。”譚松吟從進了門眼神就沒有離開過許竹卿,只等着她說話。
“我現在身子已經沒有什麽問題了,我想住在府上多有不便,我們還是回去了。”這兩天耽誤的工錢讓許竹卿心上滴血,耽誤一天就是白花花的錢沒了,她怎麽能舒坦。
“你身子确實好了嗎,你确定?”譚松吟上下打量,雖然不舍得她離開,常讓她留下又不妥。
“好了,”許竹卿張開手臂,向她展示自己的健朗,“看,我這不是沒什麽事了嗎。”
譚松吟點頭:“好,如果你願意走,我也不強留。”
“少爺,周夫人來了。”小厮跑來通報。
“周夫人……”譚松吟眉頭一皺,這所謂的周夫人他當然知道是哪個。
小厮以為他不知還追加了句:“就是周沉魚周夫人。”
“我知道,你下去吧,就說我不在府裏。”譚松吟二話沒說,直接拒絕,小厮轉了轉眼珠兒,又窺了一旁許竹卿兩眼,便退了下去。
“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譚松吟的大好心情都被周沉魚給毀了,眼下周沉魚有心示好,即便他拒絕多次,她反而迎難而上,這是讓譚松吟最為頭疼的。
待譚松吟走得遠了,連翹又鬼頭鬼腦的湊上來:“富貴兒姐,我聽人說,這周沉魚周夫人曾經和譚少爺定過親,不過因為後來譚少爺毀容,所以便把這親退了。”
許竹卿一個激靈,側頭一臉不敢置信:“真的假的?”
“千真萬确。”
許竹卿這才終于明白當時在聚賢酒樓遇見譚松吟和周沉魚喝酒時候為什麽二人神色都那麽古怪,原來如此。
“她轉嫁他人,又回來找他做什麽?”
“當然是想重歸于好了。”
“譚少爺應該不會答應吧。”許竹卿望着譚松吟離開的背影喃喃道。
***
小厮出來回話,周沉魚吃了閉門羹,但周沉魚是不信的,給小厮使了幾兩銀子,小厮透露了許竹卿在府裏的事。
原本周沉魚只是猜測,這下子對于許竹卿是譚松吟心上人的事深信不疑。
周沉魚臉色鐵青的命人擡着轎子離開,玉羅行在轎子外尖酸道:“這譚少爺還真的不挑食,什麽樣的貨色都往府裏領。”
“我讓你打探的事怎麽樣了?”周沉魚黑着臉問,心想他閉門不見也就罷了,偏偏說自己不在府裏,他從毀容之後就幾乎不出門,這是連搪塞都不願意多費心思了嗎。
“奴婢已經打探到了,正要跟小姐您說,”玉羅生怕周沉魚遷怒自己,忙彙報,“那姑娘大名許竹卿,是底下縣城喇叭溝村的一個村姑,在涼州城和一個少年還有一個小姑娘一起讨生活,外號叫小富貴兒,據說是從家裏逃婚出來的。”
“逃婚?”周沉魚來了興致,纖纖玉指掀開轎窗上的錦簾一條縫隙。
“是,是逃婚,聽說她家裏要把她嫁給一個老頭子,錢都收了,她偏偏跑了,現在她家裏人還一直找她呢。”
“這樣,”周沉魚冷哼一聲,一個區區村姑她自然是瞧不上的,“既然她家裏人找不到她,那咱們就幫一把。”
“小姐,您有了主意?”玉羅眉毛一挑,同樣樂于此事。
“上次我在聚賢酒樓見過她,她應該在哪裏打雜,過兩天你就派人去那個喇叭溝村兒尋一尋她的家人。”周沉魚的話只說了五分,可是玉羅已經聽出了十分意,在周沉魚身邊這麽多年,有些事應該怎麽辦她當然知道。
玉羅掩面一笑:“是,小姐,奴婢知道該怎麽做了。”
周沉魚複而将轎簾放下,一口銀牙緊咬,憑她一個村姑,如何可以和自己相提并論。
她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