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二更
第23章 二更
“我只是去給你拿藥。”岑一清開口解釋。
他感覺手腕被攥得有點疼, 這是對方很沒有安全感的體現,所以他沒有說放開,而是默許了。
但沈朝并沒有因為這個解釋而松手, 此刻岑一清成為了他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他看起來很需要自己,比起拿藥,沈朝似乎更需要陪伴。岑一清沒有再離開, 語氣溫和地應了聲好,然後他在沈朝的床邊坐下。
床頭有燈, 但岑一清沒有打開。
他們就在昏暗的光線裏彼此沉默。
沈朝的手心的熱意源源不斷地傳過來,穿透岑一清薄弱的皮膚血管,蔓延着。
過了半晌, 沈朝才放松了力道,慢慢松手。
他恢複些理智,意識到自己抓得很用力,肯定把人弄疼了。
沈朝道歉道:“對不起。”
“沒事的,”岑一清回答完,又沉默了一會兒,才試探性地開口道,“我聽小遠說你周末是要回家的。”
“嗯。”
“發生了什麽?”岑一清不是那種咄咄逼人的口吻, 聽起來更像是一種能讓人舒心的閑聊語氣, 想讓沈朝放松些, “不想說也沒關系的。”
沈朝默了幾秒。
岑一清沒打算逼他說,正要起身,聽見沈朝開了口。
Advertisement
“...我媽媽去世了,但他們都很不尊重她。”
他的語氣很淡, 沒有什麽憤怒不滿的情緒,仿佛早已接受這個事實。但岑一清能感覺出來他的難過, 他肯定一個人消化了很久。
岑一清如鲠在喉,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好像什麽安慰的話在這一刻都是微不足道的。在這個事實面前,一切都很殘忍。
“從小到大都是我媽陪着我的,她溫柔,親切。沈家的很多人都對她不好,我爸又不怎麽管家裏的事,不過那時候我跟她過得很幸福,”沈朝回憶道,“可是離婚的時候我媽不要我了。”
“有一段時間我還恨過她,後來才知道她生病了,連醫生也救不好。她不想讓我知道,是外婆偷偷告訴我的。”
“我去醫院看過她,她躺在病床上睡覺,整個人瘦了一圈,我幾乎快要認不出來...”
沈朝聲音漸漸弱下去,帶着很重的鼻音。
他頭昏腦漲,意識到自己說得很混亂。
沈朝閉了閉眼,很多曾經的畫面一起浮現出來,他的鼻子泛起酸意,最後悶悶地開口:“我夢到她了。”
他說:“可能只有我在想念她。”
他的語氣讓岑一清感到難受,一時沒有辦法給出合适的說辭。
他只能握住沈朝的手,無聲地給予對方一點力量。
“不會的,還會有很多人記得她,你現在告訴我了,我也會記得,”岑一清安慰着說道,“你媽媽很愛你,她也會想念你的。”
沈朝閉了閉眼,把岑一清的手抓緊了。
被子裏傳來淺淺的吸鼻子的聲音。
岑一清明白他需要一點時間緩緩,便說:“你先躺會兒,我去看看家裏還有沒有藥。”
沈朝應了聲“嗯”。
岑一清起身去将家裏的醫藥箱翻出來,找到了一板沒吃完的退燒藥,看了日期,還沒有過期,上面寫的的症狀也跟沈朝生病的狀态符合。
随後又意識到他還沒有吃東西,空腹吃藥不太好。
岑一清重新回到卧室,灰灰追着他,也要進房間來,它跑來跑去實在很吵鬧,岑一清便沒讓它進。
于是灰灰在門口扒門。
岑一清問沈朝不要起來吃點東西,但沈朝搖了搖頭,很明顯沒胃口。
“頭暈,”他說,“我直接吃。”
岑一清看他難受,也不強迫他起來了,讓他吃完再睡會兒。
“嗯,”沈朝再次躺下的時候,在暗暗的光線裏看着岑一清,好像很怕他走掉,問道,“那你要走嗎?”
岑一清聽出他語氣的挽留,可小狗這會兒還在門口哼唧。
他說:“小狗會吵你睡覺。”
“你陪我就好。”
岑一清心軟下來,答應道:“好,等你睡着。”
沈朝這才安心。
除了灰灰偶爾的動靜,房間一直算安靜的。
岑一清沒有再出聲,他在床頭開了盞柔和的燈,找了本放在卧室的漫畫看。都是岑遠以前看過的,他随拿随放,看完就擱置在一旁了。
沈朝偶爾睜眼,便看到坐在床邊默默陪着自己的岑一清。好像只要看着他,自己的頭疼就能得到緩解。
伴随着很輕的翻頁聲,沈朝逐漸陷入睡眠。
忘了時間過了多久,可能是因為感冒的緣故,岑一清感覺到對方呼吸有些沉,但還算平緩。
岑一清記得那退燒藥是有點讓人嗜睡的功效,所以也沒打擾沈朝。
他小心翼翼地起了身,把這會兒還在門口堅持不懈的灰灰抱走,再動作很輕地将門帶上,讓沈朝能夠好好睡個覺。
本來打算送他去學校的安排也擱置下來,今天先不去畫室了,就在家裏休息,免得沈朝出什麽情況。
但他不知道沈朝學校的課要怎麽辦,岑遠跟沈朝不是一個專業的,沒辦法幫上忙,只能希望老師上課不點名了,大學偶爾逃一次課也沒關系。
岑一清自己做了點吃的,陪小狗玩了會兒,就去畫室,怕灰灰在家裏亂蹿,把它的窩也挪到畫室裏來了,看着它。
接連的雨天過去,今天的天氣竟然開始放晴。
但昨晚下的雨還沒幹透,小區樓下的地面仍是濕的,岑一清沒帶小狗出門,就在畫室畫畫。
小狗懶洋洋地窩在旁邊曬太陽。岑一清忙自己的,沉浸其中。
這一陣還算清閑,沒有什麽稿要趕,所以他畫什麽都可以。
想到沈朝,便想到那次滑雪。
岑一清找到當時自己拍的一些照片,和沈朝在山頂一起雪場日落,決定畫一幅留作紀念。
期間不時有出去,但沈朝的房門緊閉,應該是睡熟了。
-
沈朝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頭依然是昏昏沉沉的。
不過他這一覺有好好睡着,還睡了好幾個小時,所以稍微有了點精神,心情也恢複了不少。
額頭手心都還燙着,但沒有之前那麽乏力,吞咽的時候嗓子眼感到有點痛。
除此以外似乎沒有什麽太大的反應了。
沈朝以前也不是沒發過燒,他體質還行,自己多休息休息就能捱過去。所以當他心情調整過來後,這點病對他而言便算不上什麽。
沈朝起床,自己估摸着沒什麽大的問題,就去簡單洗了個漱。
在這個短暫的睡着的時間裏,他想念羅暮芸,同時也決定寒假回老家去看她。
沈朝忍着腦袋的微微作痛,看了下時間,才發覺自己竟然睡了這麽久。
他去将窗簾拉開,大片的刺眼的光照射進來,沈朝眯了眯眼眸,适應這個光線以後,出房間去找岑一清。
人不在客廳,整個公寓也安安靜靜的。
昨晚的濕衣服已經被烘幹,整整齊齊疊好放在了客廳的沙發上。
沈朝推開虛掩着的畫室門,看到岑一清靠在一個很大的低矮的懶人沙發裏,手裏還翻開着一本厚厚的書。
他半斂着眼皮,濃密的睫毛覆下一層淡淡的陰影,神情柔和。
小狗也窩在他身邊肆無忌憚地趴着睡覺。
靠窗的位置放着畫架,上面一幅未完成的畫,應該是畫累了,就來這邊休息。
這間畫室光線格外好,沐浴在陽光裏。
有一半的光灑在了他們身上。
整個房間其實堆着很多東西,甚至還養了幾株綠植,綠油油的枝葉垂下,很有生命力的樣子,東西雖然多卻不顯得過分淩亂,生活氣息十足。
整體是溫馨的暖色調,尤其配着這大片的鋪灑下來的金色陽光。
沈朝沉悶的心也被這一幕給治愈了。
莫名讓他産生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想法,那是母親曾經對他說過的。
岑一清聽到動靜,從書裏擡眸,問面前的沈朝,“什麽時候醒的,感覺好點了嗎?”
“剛醒,好些了。”
岑一清随手找了個書簽夾進書頁,将書合起來,放在一旁。
“頭疼不疼,還發燒嗎?”
“還好。”沈朝覺得只是有一點,但可以忍受。
“我看看。”
他正想起身,但沈朝十分自然地在他跟前蹲下了。
所以岑一清不需要起來,只是坐正了些,稍稍探身,掌心便碰上沈朝的額頭。
小時候岑遠生病他經常這麽做,看溫度有沒有降下來。
岑一清另一只手摸上自己的,感受了下。
溫度相差明顯,還燙着。
他擡眸,忘了兩人之間的距離,所以直接與沈朝深沉的眼神對上。
沈朝幾乎是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的人,看他微微蹙起的眉頭,他纖長眨動的眼睫,以及每一秒為自己擔心時的表情。
岑一清被他的眼神看得微愣,掌心的熱意一直蔓延至自己的臉上。
小狗聽到他們的對話也醒了過來,目光先是在兩人之間轉了轉,然後做出一副要向沈朝挑釁的姿态,卻始終沒敢上前,只是虛張聲勢地“汪”了聲。
岑一清收回手,幾乎快要忘記自己說什麽。
“還有點燙,”溫度沒降下來,岑一清避開視線,建議道,“我記得這邊有個診所的,可以去挂個點滴,好得快一點。”
“不用了。”沈朝覺得不太需要。
“那先去吃點東西,我給你留了,拿到微波爐加熱一下。”
“好。”
沈朝應着。
岑一清看他起身,彼此距離拉開,不知道為何感到輕輕松了一口氣。
他也跟着起來,準備和沈朝一同出去。
然而下一秒,沈朝轉過身來。
岑一清差點和他碰上,及時停下步伐。
在岑一清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沈朝忽然将他抱住了。
小狗甚至比岑一清反應還快,張嘴咬住沈朝的褲腿,扯他。
在那瞬間,沈朝溫熱的胸膛貼上自己的,岑一清感覺到他的心随之漏了一拍。
他想要推開這個人,但沈朝手臂收緊,沒讓他成功。
沈朝略微低頭,下巴抵在岑一清的肩上,有些依念的姿态,他聞到岑一清身上淡淡的清新的香氣,讓他沒來由地感到安心。
他早就想抱面前的人了。
在他剛睡醒的那一刻,就很想緊緊擁抱住對方。
“岑一清,”沈朝貪念地抱着他,“謝謝你。”
腳下小狗還是奮力咬着兩人的褲腿,但它力氣沒那麽大,沒有人理睬。
胸腔裏的心跳陣陣。
讓人分不清到底是誰的。
岑一清心頭有些慌亂,感受到對方溫熱的呼吸灑在了脖頸。
聽到他在道謝,岑一清想要推開他的動作因為這句話而停下。
他愣愣地反應了會兒,以為沈朝是感謝自己收留他這件事,所以擡手安撫似的摸了摸沈朝的頭,像小狗的頭那樣,輕聲道:“不用謝。”
他覺得沈朝的确很需要一個擁抱。
但其實沈朝不止是對這些道謝。
岑一清也不會知道沈朝那一刻抱着自己的心思——
沈朝想要永遠,永遠地擁有岑一清。
想要永遠永遠對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