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我以為我們是朋友
我以為我們是朋友
周致那天因為聞秋莫名其妙叫他收拾行李滾出宿舍而生氣,但其實只要聞秋說一句他沒那意思,那他就勉為其難的大方點,原諒他了,他也能放下身段厚着臉皮哄哄聞秋,這樣他就可以繼續住宿舍。
但是他也是真的沒想到聞秋性子比他想象中的還要難搞,從他那天離開宿舍之後,聞秋跟他陌生得跟似乎從來不認識一樣。
他這聲音其實也不算大,但是在這個所有人都安靜複習的教室裏響起真的太突兀了,也太讓人尴尬了。
當然,尴尬的只有周致。
他說完之後就有些後悔了,心虛的向窗邊的位置瞄了一眼,可他剛罵的那傻逼只是冷着臉看了他一眼,就低頭學習了。那動作自然得讓周致覺得自己才是個傻逼。
聞秋不喜歡跟人接觸,不愛跟人交流,內心情緒也不怎麽豐富,少有的那點嫌棄,厭惡,以及不滿都會擺在臉上,不藏着也不掖着,然後就形成了那種誰看都覺得全世界欠了他的樣子。
周致閉了閉眼睛,随後煩躁的将筆扔在桌子上,啪的一聲,陳琰在旁邊看完了他從尴尬到心虛後悔,生氣到煩躁的四種表情迅速變化的過程,“怎麽了?”
“不學了。”
丢下一句話就起身走了,連卷子都沒拿。周致動作也不大,但是因為那句傻逼已經引起了班上人的注意,所以他冷着臉出教室的時候還是很明顯。
而另一位當事人被罵了也沒說什麽,該幹嘛幹嘛,看樣子還挺大度的,但這一對比就多多少少顯得周致有些無理取鬧和少爺脾氣。
陳琰最近對聞秋的刻板印象其實已經改觀了,具體表現為班長大人前段時間幫周致買早餐以及幫周致補課,當然不止這些,最重要的是前兩天他作為體委動員同學參加校運會時,聞秋把沒人報的那些項目都填上了自己的名字,例如五千米長跑。
聞秋性子依舊冷,連填表的時候都看不出他是主動參加的還是因為沒人參加,他作為班長所以才簽上自己的名字的。
陳琰作為體委都不樂意參加這種累死人的項目,他們實驗班何德何能能讓班長大人參與這些無聊又枯燥的項目?還是自願的!
張圖真擡手推了推眼鏡框,看着周致離開的背影,心裏的那架天平搖晃了幾下,也偏向了聞秋的那個方向。
不管怎麽說,周致無緣無故罵聞秋這件事多少有點不道德,扭頭看了下陳琰,尋求認同感:“周哥多少有點欠抽了吧?”
陳琰将他的卷子收好,很淡定地回:“他不是一直都挺欠抽的嗎?”
他跟周致從小就認識,對他的了解也比其他人深很多,但說實話,其實他覺得現在的周致比小時候好很多了。
小周致以前上蹿下跳各種搞破壞,翻牆爬樹那些對他來說都是小意思,什麽危險什麽惹人惱就幹什麽,誰的話都不聽,誰教育他他那張嘴就開始各種歪理辯解,又煩人又氣人,也不懂事。
感覺全世界的熊孩子加起來都沒他那麽讓人讨厭。
周致他爸媽都是博士,打是肯定不能打的,但學的那些知識對他兒子都沒什麽用,還常常被小周致氣得各種懷疑人生,所以他們對周致的教育只能實行放養模式,對他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要犯法也不要煩人。
陳琰聽他家裏人說,周致他爸媽也不想這樣,但他們只能這樣,因為根本就沒法教。
從小到大都愛玩,不樂意上學,讀半年書挂一年學籍,也就是到了高中的時候才開始真正像同齡人一起待在學校裏接受系統性教育。能來實驗班屬實是腦子好使加運氣眷顧,但是看他平時那樣子也知道,這腦子的作用全用在那張嘴上了,還不如不用呢。
教室裏又響起了凳子輕微拖動的聲音,很突兀,但沒人敢扭頭看向聲響那處,只能等腳步聲漸緩直至聽不清後,才偷瞄後門靠窗那已經空了倆人的位置。
班上的人只能祈禱,兩人不要撞上,不然得打起來。
腦子不好使的周致被自己剛剛那行為蠢到了,出了教室就下樓吹風,嘴裏嘀咕着讓自己冷靜冷靜。
十一月初的夜晚,北風輕輕刮着,周致将自己的校服外套裹緊了些。
聞秋在他這裏的印象就像是游走在班上邊緣的一頭孤狼,獨,狠。周致想不通為什麽會有聞秋這樣的人,明明前些日子還能一起吃飯一起聊天的,可是當那天離開宿舍之後聞秋真的一句閑話都不跟他講,唯有的接觸也像例行公事一般,比機械人還冷。
他像個小醜,他心裏有一個小天使和一個小惡魔在打架,小天使期待聞秋會像其他人一樣跟他說句軟話,這樣他們的關系就不用那麽尴尬了,小惡魔對着他嘲笑一番,跟他說別期待了,別把聞秋當朋友。
周致嘴角勾勒出一絲弧度,像自嘲。
他放不下面子跟聞秋解釋他那天的行為,但他也說不出聞秋是真不在意還是真的性子冷,他似乎把他們那點微乎其微的關系斷得幹幹淨淨,一絲不留。
可最開始明明是聞秋莫名其妙讓他收拾行李他才生氣的,怎麽現在搞得像他胡攪蠻纏一般。
一樓辦公室。
李金剛将考試安排表拿在手裏,坐在椅子上低着頭看最後一個人的名字。
按照三十個人一個考場的座位安排,實驗班只有周致一個人要到四樓走廊盡頭的教室考試,其他人不是在本班就是在隔壁班。
這些天聞秋和周致的關系莫名其妙的僵持起來,他不是沒有發現,原本還以為聞秋能幫幫周致,讓他把成績提上去一點,但是他沒想到周致這幾天下課溜得比誰都快。
但說到底聞秋也沒有義務幫周致補課,嘆了口氣:“要是周致這次考試沒進年級一百五,估計會換到其他班。”
聞秋垂着眸,不知想了什麽,問:“非得換嗎?”
李金剛嗯了一聲,将座位表放到桌子上,食指敲了敲周致的名字,“兩百三十一名,這個成績要是被其他班的某些同學知道,周致免不了一頓白眼和一些議論,說得直白些,他現在就是占着茅坑不拉屎,放着好資源在浪費。”
“他性子太張揚太招惹了,也實在是不好管教,本來校領導就重視實驗班,把你們當狀元來培養的,可周致現在在他們眼裏的關注度可比你們這群尖子生高多了。”
“但真要把他放到其他班,他對其他班的影響也是很大的,所以校領導想通過他這段時間的平時表現以及他的考試成績來決定是否将他放到平行班。”
李金剛拿起座位表遞到聞秋手上,笑了下,“把座位表拿回去給他們看一下,免得不知道自己的考場在哪。”
聞秋接過那張A4紙,掃了一眼最後一欄的名字,“好。”
看着還站在原地沒走的男生,多說了一句,“不管他成績怎麽樣,對他都沒什麽影響,你還是要好好保持。”
聞秋嗯了一聲,多嘴問了一句:“為什麽他沒影響?”
“他要是真考得差的話,大概率會被他爸接回去,他小時候也沒怎麽上過學,所以上不上學對他來說都沒什麽影響。”
聞秋從辦公室拿了座位安排表後出來關了門,站在原地想着李金剛說的那一句沒什麽影響,低着頭再次看了下最末尾的名字,——周致。
将手上的那張紙卷了卷,擡頭想走,就看見周致站在辦公室門口旁邊,一時有些愣住。
他後背靠着牆,雙手插兜,微微低着頭,校服衣領拉到頂,遮住了他鼻子下的小半張臉,走廊上的燈照到他身上,把他臉襯得很白,金色頭發也耀眼,整個人染上一層光暈,顯得又痞又慵懶。
不知道他站這兒多久了,許是聽見了動靜,扭頭看了過來,棕色瞳孔的眼睛看他有點冷淡,聞秋總覺得他被衣領遮住的嘴唇似乎動了動,但也許是他想多了。
周致這六天坐在他旁邊能憋着不跟他說話,估計也是跟班上同學一樣,好奇心過了,也就沒必要接觸了。
周致站直身子看着毫不猶豫地越過自己的男生,校服規規矩矩的穿着,圓圓的腦袋,脖子修長,側臉沒像低着頭學習時那樣乖,他像孤傲的貓兒,連一個眼神都不肯施舍給別人。
他在心裏的那個小惡魔似乎贏了,這人沒朋友是應該的。
不知道是聞秋先停下腳步,還是周致手快拉住了他,兩人就這樣停在了一樓的樓梯口處,安靜許久。
樓外的風似乎刮得大了些,周致低頭打了個噴嚏,本着死也要死得明白的原則,喊了一聲:“聞秋。”
聞秋沒應聲,手腕轉了下,沒掙開,反而被周致抓得更緊了。
“你這段時間為什麽不理我?”
帶着質感的聲音傳進了他的耳朵,少年似乎剛抽過煙,身上那點似有似無的煙味兒順着風也飄到了聞秋的鼻尖,惹人腎上腺素飙升。
他或許該找個機會跟周致坦白一下,他身上的味道很好聞,那天他是故意的,但煙味兒還是很惡心。
“莫名其妙叫我滾出宿舍也不解釋一下嗎?”
周致抓着他的手肘,不帶笑的眼睛也照樣惹人注目,聞秋越不說話他越生氣,越想問個清楚,“我以為我們關系很好。”
獨屬于晚自習的安靜,聞秋似乎能聽見對方的呼吸聲,他的語速不像平時那樣快,一字一句地慢慢撬開他的心,像光窺進黑暗中,像入侵者占領土地。
“我以為我在你眼裏是跟其他人不一樣的。”
“我以為我能成為你的朋友。”
“我也以為……”周致松開了他的手,猶豫着,“我們是朋友。”
時間仿佛靜止在了這一刻,聞秋右手上制止着的觸感空了,心裏卻有了實感。
一個不願意說,一個不願意問,那天的事情在聞秋這裏就像斷了橋的懸崖,無力回天彌補,在周致那裏卻像是一場拉鋸戰,有一絲回旋的餘地,“聞秋,你真的……”
周致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很氣人。”
聞秋緩緩地舒出一口氣,周致第一句話他就明白了這些天他們倆人關系突然變僵的原因,“我沒讓你滾出宿舍。”
這話讓周致聽得一愣,嘴巴微張,随後更生氣了,“你特麽沒讓我滾你叫我收拾行李?”
“你那沒到一天的行李就亂七八糟的放,你不收拾等着我扔?”
“那你不會說清楚啊!”
虧他這幾天搞心理戰搞得快瘋了,鬧了那麽久就是個破烏龍,伸腳就是一踢聞秋的小腿,“你特麽長嘴巴幹嘛的?話都不會說!”
氣急敗壞的金毛狗不知作何反應,不知道是該生氣聞秋這張只能當作擺設的嘴,還是該慶幸聞秋真的沒有讓他滾出宿舍的意思,但還是突然覺得有些委屈,“聞秋,我這幾天很難受。”
聞秋半轉身,盯着他的嘴巴,一張一合,他說:“你哄哄我。”
“我很好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