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秋

第12章 人間悶葫蘆

人間悶葫蘆

“跟個人形噪音機一樣噼裏啪啦，是覺得自己不說話就沒有存在感是嗎？還是真以為自己安靜得像天使？自己什麽德行不清楚嗎？他們說沒影響你就真當沒影響？”

聞秋平時話少，但是被惹得煩了，說話也是一串溜出來的，他感覺他跟周致命格相沖一樣：“你知道剛剛班上多少同學是捂着耳朵的？需要我一個一個的點名讓你知道嗎？非得找抽是不是？”

周致知道自己什麽德行，話多且聒噪，但是他上自習課的時候是真的沒有說過話，也從來沒有人說過他上課吵，在聽到聞秋說的最後兩句也有點自我懷疑了：“我很吵？”

“那我吵啊？”

聞秋聽見他這問話瞬間不知道該怎麽回，敢情這人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很吵，“不吵我踹你做什麽？”

周致聽後點了點頭，嗤笑一聲：“行，我安靜。”然後彎腰湊近聞秋，像個讨債的惡魔，也像在說悄悄話：“班長，那剛剛你那一腳的賬，我們下課算。”

聞秋右手拿了支筆轉了幾圈，坐直身子沒管他，不管周致想怎麽算，他都奉陪，反正只要能讓他立刻安靜就行。周致說完後還真的安靜下來了，他什麽也沒幹，翹着二郎腿大大咧咧的盯着聞秋看，他倒是想看看，他們的班長大人能有多安靜。

今早上還沒換位置的時候，從裏邊那個角落看不清聞秋的側臉，現在倒是能看得清楚，連臉上那點毛茸茸的絨毛也能看清，很細很軟。低着頭寫字的時候沒有看人的時候那麽冷，睫毛長且密，鼻梁骨直又高，鼻尖有點小翹，嘴唇也沒有抿着，自然放松，不薄不厚，顏色漂亮。

他沒讓周致失望，他确實很安靜，手上寫字的動作聲音很小，也聽不見他的呼吸聲，平穩極了，也安靜極了，就連翻頁的聲音也是很輕。

聞秋在他眼裏，像個好學生，也乖的不行。

周致啧了一聲，随後就看見有點乖的男生扭頭撇了他一眼，他向來自由散漫，現在倒是有點被管着的不舒服。伸手從抽屜裏拿了手機，拉開凳子起身就走了出去，聞秋看他走了之後也不管他了。

直到晚上放學，周致也沒有回來，而他晚自習課上說的那一腳的賬也沒找聞秋算。

八中放假向來不用補課，也不用調課，高二的學生周天也是不用上課的，相當于每個周末會放一天的假。

聞秋晚上放學回到宿舍打算洗個澡，等拿了睡衣去浴室的時候，看見髒衣簍裏邊的那兩套髒衣服有點愣神，想着單人宿舍哪來的兩套校服。随後開始蹙着眉，想直接扔了，但是這裏邊有一套衣服不是他的，他沒法做主，不扔放着又礙眼，更何況，他不可能給周致洗衣服。

周致晚上逃了課就回了八中外邊的平層洗澡睡覺了，把要找聞秋算那一腳的賬忘得一幹二淨。

等第二天他睡到自然醒的時候是早上十點，陽光透過半開的窗簾灑在床上，周致翻了個身，手一伸拿過手機才發現通訊錄有個好友申請，——聞秋。

是晚上十二點申請的，這兩字跟他的人一樣冷，周致眉一挑，點擊同意，手機頁面就出現了兩條信息。

——聞秋。

——我通過了你的朋友驗證請求，現在我們可以開始聊天了。

周致順手給他的備注改成了“話少但氣人的人間悶葫蘆”，然後打了幾個字，點擊發送。

Z：有什麽事啊，班長大人？

聞秋沒回，周致點開他的頭像，是一只白色的小貓兒圖片，又黑又亮的大圓眼睛，很可愛，不像是聞秋這種人會用的。順勢點開了他的動态主頁，只能看最近一年的動态，但是也沒有多少，就一條而已，是今年六月一號發的，內容是——今天快樂。

四個字外加一個句號，周致看見這條就笑了，感嘆號沒有就算了，連張配圖都沒有，看起來好像也不是很快樂，順手給他點了個贊。管他快不快樂，反正今天周天，他是要出去快樂了。果斷起床洗漱，換了身衣服就出門嗨去了。

周致平時都是自己住，為什麽不回家呢，主要是因為他爸媽忙，也膩歪，感覺自己只要一出現在他們面前就像個大電燈泡似的。以前是他江叔當他爸媽的電燈泡，現在好了，電燈泡變成他了。

他爹媽不算慣着他，因為他爹從小就說他煩人，話多聒噪，存在感也強，對他的教育就是放養的形式，愛咋長咋長，反正別犯法以及別煩人就行。

現在他們才高二，學習說不上卷，所以周致剛在群裏發了個地址，那幾個愛玩的人就回複了。

Z：星天網吧。

陳琰：你可真行，該不會在那玩一整天吧？

Z：一下午，晚上換地方。

張圖真:周哥我吃完午飯就去。

俸淩：給我留個位置。

陳琰：你一女生淨湊我們男生堆裏邊。

俸淩：你有意見？

唐雲：周哥，晚上去哪？

張圖真：@唐雲，你個學委不好好學習，跟着我們湊什麽熱鬧啊？

Z：DO酒吧。

唐雲：那我換條裙子。

張圖真：……

周致發完消息之後就關了手機，拿了車鑰匙就往地下車庫取車開去了星天網吧。

“聞哥，你怎麽來了？”

楊渠朝坐在前臺吃着泡面，擡眼就看見了個穿着件黑色衛衣的男生走了進來，還戴着一頂黑色鴨舌帽，有點驚訝，伸手抽了幾張紙擦了擦嘴，眯着眼看了下他的頭發，有些不解：“不是說要當好學生麽，怎麽染頭發了？”

周致右手食指轉着鑰匙圈，聽見前臺的話後将自己頭上的那頂帽子摘了下來，金色毛發耀眼，他指了指自己，“你在跟我說話？”

楊渠朝将桌子上那副只有一百度的眼鏡拿起來戴上，等看清了面前這人的臉後才尴尬一笑，“抱歉啊，認錯人了，大廳一小時五塊錢，卡座一小時15，包廂一小時25，會員打折，請問帥哥你是想玩哪種？”

“六人包廂，六小時。”

“行，稍等。”楊渠朝迅速開好了卡遞給他，“三樓312包廂。”

周致接過：“謝了。”

楊渠朝看着那男生的背影，金色毛發，身高腿長，不怪他剛剛認錯人，主要是這體型實在是太像了。但是當他看見那張明眼人都能瞧出痞裏痞氣的臉，就知道自己肯定認錯了，聞秋可不是雙眼皮，他的表情也沒有這麽豐富，也不會戴着耳釘。

啧了一聲，想着怎麽會有體型一模一樣的人呢？連走路姿勢都差不多，沒想明白，又坐了回去，拿起叉子繼續吃着自己還沒有吃完的泡面。

只是沒等一會兒，就有人敲了敲櫃臺，擡眼一看，是黑色衛衣以及戴着鴨舌帽的男生：“帥哥，是電腦有什麽問題嗎？”楊渠朝站了起來，拿出手機打算打個電話給聞秋，邊對他說：“你稍等啊，我找人來維修。”

還沒等打開手機，就聽見那男生又敲了敲櫃臺桌子，說話的聲音冷淡：“值班值傻了嗎？”

楊渠朝聽見後诶呦一聲：“吓我一跳，怎麽你也是這打扮啊？就值了個半夜的班有什麽好傻的？”

他也沒打算聞秋能問他什麽，自顧自的說道：“剛剛有個男生也穿着黑衛衣戴着鴨舌帽，體型跟你一模一樣，我剛剛還以為他是你，還問你你怎麽染金色頭發了，然後那人一摘帽子我才發現自己認錯了，尴尬死我了。”

“金色頭發？”

“對啊，金色頭發的，人長得還挺好看，一看就是個混血。”楊渠朝拿着泡面給聞秋讓了個位置，“我還以為你最近不會來了呢。”

聞秋嗯了一聲，沒再說話，楊渠朝也沒在意，拿着泡面就去了休息室呆着。

雖然前臺沒有大廳裏邊的味道重，但聞秋還是拿了個黑色口罩戴上了。拿着手機坐在椅子上看班群裏的消息，手指輕輕劃拉一下，就發現了罪魁禍首，他的新同桌。

退出群界面，點開那個昵稱為Z的新添聯系人，聊天界面有三條消息。

——聞秋

——我通過了你的朋友驗證請求，現在我們可以開始聊天了。

Z：有什麽事啊，班長大人？

聞秋被口罩遮住的嘴角微微上揚，他都能想到周致說這話是什麽語氣，無非就是不正經得像撩撥女孩子，順手把他的備注改成了“話多且煩人的人形噪音機”，然後給他回消息。

W：有空去我宿舍把你衣服拿走。

剛發完這條消息，就聽見了門口有些吵鬧的聲音，那聲音他還有點熟悉，過了兩三秒，就看見了那不穿校服的兩男兩女，四人裏邊三人是班幹。

“我真服了，蘇文清剛還說要來呢，現在居然去補習了？”陳琰低着頭看手機裏的消息，嘴裏還不停的叭叭着：“該不會今晚上他也要鴿了吧？說好的一起玩呢，學委都出來嗨了，他怎麽就不知道勞逸結合啊。”

唐雲穿着超短裙，小高跟，平時綁着高馬尾的頭發也弄成了稍微有點成熟的波浪卷，連在學校戴着的黑框眼鏡也摘了下來，聽見這笑了一聲：“他家管得嚴，沒辦法，再說我這個學委也只是個名頭，我成績連班級前三都排不進去。”

“争前三做什麽？”張圖真鼻梁上依舊架着酒瓶底兒厚的眼睛片，伸手推了推眼鏡框，“班長，蘇文清，還有俸淩，這仨跟開挂一樣，誰能擠進去啊？”

俸淩聽後聳聳肩：“腦子好使開什麽挂？”

“你可真欠抽。”陳琰回了句嘴，環視了一圈機子，“話說周哥在哪個包廂啊，他怎麽沒發出來？”

唐雲看了眼旁邊的人，“去問前臺呗。”

說完就走到前臺站定，雙手搭在櫃臺上，看着面前這個戴着口罩帽子，還穿着黑色衛衣的男生，看不清臉，伸手輕輕敲了敲桌面，“帥哥，剛剛有沒有看見一個金色頭發的男生？他挺帥的。”

男生搖了搖頭，他坐在椅子上的動作甚至都沒有變化，這個樣子感覺就好像根本就沒有用心聽一樣。

“你搖頭是什麽意思？是……”

“陳琰。”陳琰話還沒有說完，就聽見後頭有人在喊他們，“你們幹嘛呢？”

“你剛哪呢？”

“312。”周致中午沒吃飯，餓得不行，走過來伸手敲了敲櫃臺：“有吃的嗎？”

男生又搖了搖頭，周致不太滿意：“剛我還看見你吃泡面呢。”

坐着的人擡頭看他，那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實在熟悉，他聽見那雙眼睛的主人帶着不滿的聲音對他說：“剛坐這的人是我麽？”